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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患病的日子

 大白兔ai胡萝卜 2021-03-16

一、病起

爱人近几个月来行为有些异常:具体表现是:开始时连续咂几下嘴,接着就说出一些没头没脑的话,例如说:好,好,谢谢!好像在与谁对话。这症状看似不厉害,一两分钟就过去,但发作越来越频繁,由原来的十天半个月一次,变成了一天一次。

我和女儿劝他去医院查一查,他偏说自己没病。我俩反复做他的思想工作,我说,你若是查过后确定没病,不是更好吗?家人也就放心了,最终说服了他。

9月7日,我陪他去离家不远的一个解放军医院做检查。我竟一时拿不准挂哪一科的号,最后选择了老年病专科。那是位老大夫,听了病情后说,这种情况像是一过性缺血,先照个CT吧。他不会电脑,只用右手食指在键盘上单指戳,最终给开出了CT单子。

交费、登记、排队,等了好半天,终于轮到他,进去照了半天,人还没出来,一旁操作间的大夫推开门高喊,谁是患者家属?我忙答应着跑过去,大夫说,快去联系住院吧,他脑子了长了东西。听了这话,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拿着CT影像回到老年病科,老大夫看后立即说,这可不是我们这个科的诊疗范围了,你们再去挂个神经外科的号吧。

挂完后寻到诊室,居然锁着没人。问了旁边科室,最终在住院部病房找到了神外大夫。这位男大夫有30多岁,他看了CT后说,长了东西是无疑的,但边缘不清晰,需要照核磁进一步确诊,于是给开了核磁单子。

又去交费、预约,让明天一早空腹来照核磁。我问,照核磁还要求空腹?回答,需要给患者注射一种增强显影的药物,这种药要求空腹。

第二天又去医院,照过核磁后焦急地等待,结果刚拿到手,我便迫不及待地将报告单拿到窗边光亮处,眯缝着双眼看起来,当“肿瘤?”两个字映入眼帘时,我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个问号上。

将片子拿到神经外科,大夫只看了一眼片子便说,请患者先出去一下,我跟家属单独谈谈。爱人说,您就当着我说吧。我不怕死。大夫说,我怕说了你站不住,爱人回答,您说吧,我有思想准备。大夫说,您脑子里长了个瘤子,已经压迫视神经和嗅神经,这个瘤子切除的难度很大,我要去和主任商量一下。

不一会便回来说,我们医院做不了。你们快去天坛医院吧,别再耽误了。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

事已至此,爱人还是不相信自己有异常,跟大夫强调说,为什么我没有不适的感觉呢?大夫轻笑了一声说,我给您讲个故事吧,若是把青蛙放到凉水里,慢慢加热,到五六十度它也能受得了,可若是把它直接放到五六十度的水中,它会立即跳出来。从影像上看,您脑中的瘤子已经有鹅蛋大了,据我看,起码已长了有三四年的时间,您早已慢慢适应了它的存在,我讲的意思您明白了吗?爱人听后不言语了。

回家的路上,我和爱人默默无语。我不知他在想什么,我则已处在极度的恐慌和悲伤中,路程并不长,诸多与他相识相知的往事接连不断地从脑海中涌出,像电影一样从眼前掠过,感觉脸颊似有东西在滚动,一抹,是泪。佯装无事般的扭头看别处,生怕被爱人看见。

二、去三甲医院就诊

回到家中,我马上给女儿打电话,让她上网预约天坛医院神经外科的专家号。然而,她翻来查去,发现能够预约上的专家号全部要等很长时间。我心情急切,又让她预约其他三甲医院的神外专家号。一会儿,女儿欣喜地来电说,已经成功预约上北大医院的神外专家号,是9月10日、周一的。已经得知爱人病况的我,一刻也不愿再耽搁,那就先去北大看看吧,先听听专家怎么说。

10日一早赶往北大医院,在城里居住的女儿和女婿早已先行到达,排在了队列的前端,挂号窗口刚一开启,他们就领取了预约号。是上午的第12号。

接下来是最无聊的候诊。

与旁边候诊的患者聊天,发现他们的序号虽然在我们之前,可挂号条上的打印时间却在我们之后,问他们是什么时间预约的号,回答更令我们意外:我们不是预约的,是今天早上排队现挂的。

由此得出结论:医院对现场挂号的人是优先的。也就是说,靠后的序列号留给网上预约者,而靠前的号会留给当天现场挂号的人。全家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实在很郁闷,但也清楚了这里面的玄机。

轮到叫爱人的号了,我和女儿女婿都跟了进去。大夫姓霍,已有50岁开外。看了核磁片竟露出了笑容,还没等我问,他便说,终于来了一个属于我诊疗的病人,前面的几位,都是怀疑自己有病来筛查的,这是今天第一位正二八经归我看的病人。

接下来询问爱人病情,又在射灯下仔细看了片子,之后说,你这个瘤子是胶质瘤。这个病必须做手术,除此别无选择。我给你开出一张住院单,你们去病房找李*大夫吧,他专门做神外手术,他的手术做得很细致。

病房距门诊路途不近,终于找到了病房的医生办公室,见到了李大夫。这位李大夫40岁开外,所带眼镜的度数不低。他看了核磁片后问,哪一位是患者?爱人说,我是。他看了爱人一眼,扭头转向女儿,问:你是患者的什么人?我是他女儿。你跟我出来。

女儿跟他出去了,我们三人在屋里等候。感觉很长时间他们才回来。我见女儿脸色黯淡了许多。

李大夫对我说,患者的情况我刚才已跟您女儿说了,医院现在没有床位,需要等侯几天,你们把电话留一下,有床位我通知你们。

出了医生办公室,我们三人急切地问女儿,医生说了些什么?女儿答:李大夫说,你爸颅内的瘤子是胶质瘤,这种瘤一般都是恶性的,也就是俗称的脑癌。手术后最快的2个月就会复发,慢的半年后也会复发,最终活不过2年。情况就是这样,做不做手术,你们尽快决定吧。

女儿说完后,全家人都沉默了。感觉黑暗笼罩了我的全部神经,我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但我不甘心,女儿也同样。通过上述预约号得出的结论,感觉去天坛医院现场挂号,也不见得挂不上。女儿毅然决然地说,明天我们去天坛医院挂号,听听那个医院的专家怎么说。

当晚爱人跟我商量说,不知你怎么想,我是这样考虑的,既然大夫说我的瘤是恶性的,术后最短才能活2个月,最多也才能活2年,那我索性就不做手术了,因为瘤子长了三四年了,我都没什么症状,这现状没准还能维持几年,不做呢,我还能为这个家多挣几年钱,多做点贡献,做呢,反倒危险大,活得时间短,这样算下来,倒不如不做手术的好……。听了这话,我既心酸又感动,酸的是多年的夫妻情分可能不久将终结,感动的是,他在生命濒危之际,考虑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家!我毅然打断他说,人要没了,要家还有什么意义?这个手术能做必须做!

第二天,也就是9月11日,女儿和女婿很早就到了天坛医院,挂号窗口前已经排起了队。最终他们真的挂上了专家号。还是上午的,仍然是12号。因为昨天事先约好,当孩子们通知我们挂上号的时侯,我和爱人已在路上,快到医院了。

又是漫长的候诊。候诊室内座无虚席,很多患者贴墙站在了楼道里。女儿因为去得早,给我们俩占了2个座位,座位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的腰椎做过大手术,最怕久站。

我见靠墙有位年轻的外地妇女,怀中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小孩正在吃奶,那孩子的头颅格外大,比成人还大许多。后脑勺向外鼓出一个大包,像一个扁宽的畸形问号,孩子边吃母乳边哭闹,他妈妈则不停地轻轻拍摇他。孩子的脑子里一定长了瘤子,他那么小,承受得了手术吗?真是太可怜了。

终于叫到了12号,我们一家又都跟进了诊室。

这位专家姓张,也有50岁开外,非常严肃,不但没一点笑容,而且沉着脸,眉头紧锁。刚坐定,前面的一位患者就推门进来问,大夫,您说的这项检查需要先服药吗?张大夫所问非所答道:白纸黑字你看不懂吗?那位患者被噎得一声没吭,怏怏地退了出去。

张大夫在射灯下仔细看过了核磁片,转过头问我们,哪位是患者?爱人答,我是。大夫说,你脑中右额叶蝶骨嵴上长了个脑膜瘤,良性的。但是手术难度非常大,因为它的边缘不是很光滑,类似菜花状,这就增加了手术的难度,且从影像上看,瘤子血运丰富。跟着解释说,就是供应瘤子营养的血管非常粗壮。这一点会造成手术切除中大出血。更关键的是,这个部位神经非常丰富密集,稍不留神,就会伤及其他神经,造成设想得到的各种损伤。

听到“良性的”三个字,我的精神为之一振。忍不住插嘴问,大夫,您根据什么说它是良性的呢?回答:根据长得位置,根据我多年的临床经验。

爱人又提出了老问题:大夫,为什么我现在都没有不适的感觉呢?大夫说,您这个岁数,大脑已经开始萎缩了,这就给瘤子留出了占位空间,不然的话,就您这么大的瘤子,要是长在青壮年人脑子里,早就会出现剧烈头痛,并伴随喷射状呕吐了。从影像上看,瘤子压迫右侧视神经非常厉害,难道您不觉得视力严重下降吗?

爱人答,我最近视力是下降了很多,因我右眼本来就有弱视,所以误认为是随着年龄增长,花镜的度数该增高了呢,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大夫又说,这个手术的成功率是95%,失败率自然是5%,紧跟着说,谁能保证您就不是那5%之内的呢?往最坏了说,做不好就会死在手术台上。虽听大夫如此说,成功远大于失败的比率,还是令我燃起了希望。

我问大夫,住院要等多长时间?答:两个月。这么长时间?!大大出乎我的意外。爱人又问,我要是不做手术呢,会是什么结果?大夫答,颅内压会越来越高,最终引起系列严重的临床症状和体征,直至死亡。

大夫对爱人说,做手术是你唯一的选择,别无出路,要是手术成功了,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接着他又说,我给你们推荐一位本院的神外特需专家,叫高**,你们再去挂一个他的号,也许经过他的门诊,你们住院的等侯时间会缩短一些,因为我们医院对专家的建议有优先采纳先例。

接下来他填写了病历本,并给爱人开具了很多张化验单,包括验血验尿和胸片等等,他说这是例行的术前各项检查,早晚都要做。最后他拿出一张纸条,写上了他推荐的特需专家的姓名和电话。

我们离开了诊室。马不停蹄的直奔楼上特需门诊处,花了300元挂了一个特需专家号。谁想,这个高价特需号竟然是17日下午的,天哪,还要等5天以后才能看上!老百姓看病真是太难了!专家真是太稀少太珍贵了!

挂完特需号,一家人陪着爱人去做各项检查,有的在楼上做,有的在楼下做,没有一处不排长队。两个孩子一会儿去排队交费,一会儿又去不同的体检处占队,我则陪着爱人一处处地进出不同的检查室。

突然女儿的手机铃响起,原来是北大医院病房打来的,通知有床位了,让去办理住院手续。女儿没有直接回绝,机敏地答道,我们暂时还没有考虑好做不做手术,容我们再考虑考虑吧。女儿回话婉转,做事留有余地,我很欣赏。事实上,全家已一致决定,放弃去北大住院了。连诊断都不正确,还能指望手术成功吗?

在全家人的协助下,到中午12点时,爱人只有验血一项没有做了,因为验血要求空腹,而当天我们是吃了早饭来的。那就只有等明天再来一趟了。

出了医院大门,我感慨地对女儿说,看来三甲医院的水平也不一样,两个三甲两种说法,诊断结果大相径庭。我更相信天坛大夫的说法,不仅因为他们说你爸的瘤子是良性的,更因为这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神外专科。

女儿听后立即说,我也正琢磨这事,明天我爸抽完血,我们再去挂一个三甲医院的号,我觉得协和是综合医院,各科水平都不低。咱们再听听那个医院的专家怎么说,我相信不会再出现第三种诊断结果了。

爱人连忙说,明天来天坛抽血,后天是我们单位一年一度的退休职工体检,我想参加,不愿放弃,你们就挂14日的号吧。

第二天是9月12号,我陪爱人一早去天坛验血,我也陪着空腹而行。到医院刚好8点,没想到抽血也要排号,医院也像银行一样,特设了排号机。我们抽到的是146号,可现场才叫到40号,竟然要等100多号人!真可怕!

抽血等候厅内人满为患,站着的比坐着的人还多。我那天没让孩子们跟来,让他们休息一天吧。再说,抽个血来那么多人也没必要。我们先去取了昨天的部分检查结果,有的结果还没有出来。返回抽血处,见厅内仍没地方坐,我索性蹲到了等候厅旁边的小院儿里。 终于叫到146号,爱人抽完了血。看看表,已将近10点,到医院外吃了早点,结帐后出门,这个早点铺已开始打烊了。

9月13号上午,我又陪爱人去厂医院体检,多年来我从不陪他去,这次感觉不陪着不放心,万一在他犯病时,出现意外可怎么办?

下午回到家后,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她说:我本打算明天一早去协和挂号,中午接到一位大学同学打来的电话,我说起要去协和给我爸挂号的事,同学说,前几天她刚去过协和看病,她提醒说,要想某天就诊,必须头一天去挂号,当天的号很难挂上。得到同学的信息,我立即去了协和,结果真的挂上了明天的专家号,是上午的第10号。您和我爸不用很早就出来,我觉得10点钟到达就不晚。

9月14号是周五,我和爱人不到8点就从家中出发,本来所乘公交车可以直达东四,再往南坐2站就到了。结果朝阳路上严重堵车。眼见不能准时到达,我们立即中途下了车,打车奔往医院。

我对出租司机说,请您想办法避开堵车路线。他听后说,那可就得绕远了。我说,甭管绕多远,您争取10点之前把我们送到协和就行。结果他绕道长安街上,才避开了堵车。

虽然多付出一些打车费,我们最终在10点多到达医院,不错,还没叫到10号。

候诊中,女儿向我介绍说,咱们挂的这位专家叫苏**,我在网上查了他的详细资料,他不但是博士生导师、教授,原来还曾是神外主任,因年事已高,现已从主任的位置上退了下来。

女儿接着说,苏大夫也是位特需专家,我从神外的出诊表中看到,昨天挂他的号还要花300元呢!今天就是14元了。您可能有所不知,不少医院的专家都是这样,某一天挂他的号只需14元,而另一天挂他的号就要300元。哦!我听了非常高兴。不仅是因为节省了近300元,更主要的是,能提前于天坛医院与特需专家见面,听听一流专家的诊断,心里会踏实很多。

已经11点了。下一个号就该叫爱人了,相邻诊室的一位40多岁的男大夫走进了苏大夫的诊室。他刚进去,便叫道:10号——韩旭生。我们一家4人又都走了进去。

诊室里有2张桌子。一边坐着年长的苏大夫,一边坐着刚进来的中年大夫。苏大夫面前的病人还没走,正与他对话。见进来好几个人,那位中年大夫指着一旁的坐凳说,请患者坐这儿。

那一刻,我真有些不愿意。心想,我们挂的是苏大夫的号,又不是你的,候诊那么长时间,凭什么等来的是你,谁知你是什么水平?心里老大不愿意,又不敢说,爱人已坐到那位大夫面前。

那位大夫照例先看了核磁片,问了问发现病情的过程,接着在病历本上写下了几行字。这时,苏大夫面前的病人看完病走了,这位大夫便把爱人的病历本递给了苏大夫,又指着射灯下的片子说,我看像是脑膜瘤,位置在右额叶蝶骨上,苏教授您看?

我们全家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苏大夫。

这位苏教授是位60来岁的老医生,南方人,地方口音不重,普通话讲得不错。老先生一副学究相,文质、清瘦而慈祥。

苏大夫仔细看过了核磁片,抬头答道:不错,是脑膜瘤。这当儿我爱人已改坐到他面前。苏大夫转向爱人说,瘤子已经长得挺大个了,我看起码有五六年的时间,做了手术就没事了。手术难度挺大,不过成功的胜算更大。

特需专家到底见多识广,口气都不一样,轻松而自信。听到与天坛专家的诊断一样,我心中的一块石头彻底落了地。

接下来苏大夫开出了住院单。我接过单子,见上面写着:请病人及家属携带5万元来住院处办理住院手续,并携带其他必备住院用品。数字5是苏大夫用笔在横杠上填写的,最下面是他的签名。

我问:大夫,住院要等多长时间?回答,用不了多长时间,一周之内。

只需等这么短时间?! 又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似乎看到了相距不远的光明和希望,感觉幸运开始降临到爱人头上。

如同雨过天晴,全家人的心情都豁然开朗。尽管手术还没做,后面还有很多未知的困难在等待着我们,无论如何,今晚全家人都能睡个安稳觉了。

从神外诊室出来,我竟像泄了气的皮球,几天来不断加重的左膝疼痛突然厉害了。自打发现爱人长了瘤子,就有一口气支撑着我,我时不时给自己鼓劲儿:不能倒下!即使没时间去看自己的病和拿药也要扛着,爱人正在生死攸关的当口,我的腰腿痛、新添的脚踝痛,哪一样也没有他的生命重要,扛过这道关口就是胜利。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诊大厅门口。女儿提醒说,现在正好就在医院,您何不在此挂个骨科号,让大夫看看拿点药?想到随身携带了医保卡,便掏出给了女儿,她立即去挂号处排队,真不错,居然挂了当天下午的普通号。

三、住院前的波折

已时过中午,全家人一起在医院附近的一个饭馆吃了饭。饭桌上我提起了那位中年男大夫,女儿说,候诊时我注意到,他上午也一直在给病人看病,后来肯定是自己的病人看完了,过去给苏大夫帮忙,同时也能借机学习一下医术。我掏出病历本,见那位大夫的签名是窦**,在他的签名下面,苏大夫也同时签了名。

饭后孩子们回和平里的家了,是我没让他们下午继续陪着。前一段时间,他们尽力做了他们该做的,让他们多歇息些吧。从饭馆出来,在门诊楼前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爱人便陪我上楼到骨科候诊去了。

我看骨科的过程略去不表,返回通州家中时,已是下午5点了。

接下来该考虑住院的有关事宜了。

晚上我先给女儿打电话,商量去哪家医院做手术。最终我俩统一意见:优选天坛,但若先接到协和的住院通知,就去协和。

优选天坛也不能消极等待,我相信,即使特需专家能缩短住院等待时间,也不会立刻就能住上院,等待时间能由原来的2个月缩短到一个月,或是只等待半个月,就相当不错了。

于是我又给一个非常要好的同事打电话,托她求助天坛医院医保处的一位熟人,给我们所挂的特需专家高**垫个话,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住上院。

同事与我是同龄人,也是知青,曾在东北兵团呆过多年。关系如同亲姐妹。得知我爱人生病后,跟我心情一样急切,多次打电话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接到我的电话后,立即联系那位熟人。不一会便回话说,原来的熟人已经退休了,不过没关系,与后来的继任者关系也不错。对方已痛快地答应帮忙,并说好在17日下午我们去就诊时,同事和帮忙者也陪同我们去见高大夫。

接下来的两天是公休日。正好准备各种想得到的住院用品,除此便是老老实实地吃药躺着休息,一心想把腿痛尽快赶走,争取以正常的体况迎接后面的劳累。

17日是星期一。早8点多钟,竟接到协和医院打来的电话,通知办理住院手续,只等了2天,还是公休日,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想到当天下午天坛的特需专家号,立即给女儿打电话,让她马上动身去天坛退号,因为挂号单上注明得很清楚:过期作废。我的考虑是:协和已经通知住院了,相信天坛再快也不会当天留下爱人住院。所以退掉这个号最合算。

给女儿打过电话后,立即与给我帮忙的同事通话,告知下午不用跟去找特需专家了,因为协和这边已经通知住院。同事历来通情达理,高兴地说,你对已经求人的事不要顾虑推辞掉,一切考虑以对你家老韩有利为主。我满怀歉意地表示,过后一定请你们二位吃饭,当面致谢。

上述事情处理完毕,我便拉起装满住院物品的手拉车,与爱人直奔医院。

途中接到女儿来电,说退号也很麻烦,还要患者的身份证复印件。可爱人的身份证在我手中,因此我们也要去天坛。女儿为了节省时间,事先看好了医院附近的某个复印小店,大老远的在医院门口迎接我们,像接力赛般夺过我手中的身份证,跑去复印。等我们到达楼上特需科时,女儿神速地复印完毕,也回到了楼上。

退号还要求在挂号条后面注明理由,再经护士长签字批准。理由当然很充足,实话说明便可。可护士长很忙,等候了很长时间才给签了。终于收回了300元,没浪费。

全家人又风火火地赶往协和,到那里已是午饭时间了。

四、住院

一家人直奔住院处办理手续,收费处让交5万元。而我只带了2万元,虽然医生开出的费用是5万元,但我的理解是: 5万是全部住院诊疗费用,是针对自费病人而言的,爱人有北京医保卡,只需交纳个人负担的部分即可。几年前母亲住院时,就是如此。所以觉得带2万元蛮够了。

收费处的人说,我们只管按照医生开出的数字收费,即使患者是北京医保,也需医生把数字改过来。不得已,我又去了神外病房,找当班大夫说明了情况,并出示了蓝本和医保卡,大夫不情愿的将5万改写成了2万。事实证明,2万元果真没用完,还退回将近1万元,当然,这是后话。

交费后领取了病号服,并将饭卡冲了值。

办完了全部手续,我们终于正式踏入了神外病房,到护士台前报到。

爱人自报了姓名,我出示了住院手续,没想到的是,护士翻阅了交接班记录说:没有你们的床位呀。我一听就急了,立即抢白道,没有床位通知我们来干嘛?可以晚一天通知嘛!

这时又来了一位护士,她说:我知道这事,你们今天是挂床。挂床?我生平第一次听说这个词。问明了才知,原来其意是:病人名义上住进了病房,实际上根本没有床位,仍要回家去住。故曰挂床。协和医院真有创意!

见我气急败坏,一位护士劝道,您先别急,你们这个钟点儿来,吃午饭了吗?她这一问,全家人才想起,连午饭还没吃呐。护士见状说,您全家先出去吃饭,我再问问你们的主管大夫,也许明天就有床位了。

也只有如此了。一家人出去吃了饭。返回后,一位护士说,我们问明了大夫,你们今天的确是挂床,患者先去做几项检查,做完后写张假条,跟我们护士站请个假,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明明办理了住院手续,却让回家住,明明因为没床位强行让病人回家,却还要求病人写假条,倒好像是病人自愿要求回家似的,这叫什么事呀?

我明知故问道,我们的床位费和护理费都交了,让我们回家去住,是不是在家住一天,将来就退给我们一天的费用呀?护士回答的底气弱了很多,说,这个……,我们不太清楚。事实上,我知道她们清楚得很,因为我早已猜出,费用是根本不会退还病人的。

我对护士说,回家住没关系,我们大老远的从通州来,带这么多住院用品,总不能再让我们带回去吧?护士看了看我手中的拉车,问,里面有贵重物品吗?“没有”“那我给您找个地方放吧”。说罢,引领我进了一间小小的处置室,我把拉车放了进去。

那天下午,爱人做了两三项检查,除了在通州照的核磁没让重做外,在天坛医院所做的一切术前检查,他们医院都不认可,全部让重新做。

第二天上午,我们早早到了医院,还是没有床位,我有点急了,没好气地问,我们要等几天才能有床位呀?说句实在话,协和的所有护士态度都不错,真正做到了你急她不急。一位护士安慰爱人说,您别着急,今天下午2点有个病人出院,那个床位肯定就是您的了。又说,您去打听打听,挂床好几天的病人有的是呐!哦!如此说来,我们还算是幸运的,是挂床时间短的。

挂床后得知,爱人的主刀大夫换成了许**,而不是就诊时的苏大夫。女儿说,她一点不感意外,就诊时就曾产生过疑问,苏大夫那么大年岁,眼神和体力都差了,还能临床做手术吗?

当天回家后,她立刻查询了许大夫的相关资料,电话告诉我说,许大夫是苏大夫的学生,凡是苏大夫接诊的病人,都由许大夫做手术。许大夫是副教授,在肿瘤手术方面很有经验。

虽然挂床,我们也见到了许大夫,他40岁出头,也是南方人,他身体高大魁梧,人很和气。我问了他挂床的事,他回答说,昨天本来有你们的床位,后来来了位急诊病人入住,才顶了你们。我争取明天就给你们做手术。我还想问问手术方案,许大夫说,等术前签字时,我一块讲给你们吧。

爱人在这一天上午又做了几项术前检查。现在很多三甲医院设都有导医,协和也不例外,有导医专门负责带领病人去各处检查。女儿怕爱人犯病时出意外,一直陪同照应着。

协和医院每个科室的病房区门口都设有保安。神外病房的保安管得很严,病人可以随意进出,家属只有中午送饭时间可进入一小时,其次便是下午4点至7点的正式探视时间。

第一天进入病房区,我们说明是刚到、来住院的,他破例放我们全家进去了。第二天便不让进了。女儿陪她爸去做检查,我和女婿只好在病房外的楼道里等候。

中午,一家人又在医院外面吃了饭。

饭后回来, 离2点还早,仍没腾出床位,爱人因为没地方呆,也来楼道与我们同坐。我心中越想越愤慨,住了院没床位,却要到楼道里来坐,便拉起爱人走到病房区门口,对保安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护士商量,他犹豫了一下,放我进去了。护士台内有两三个护士正在值班,我说,平时我老伴在家,这个钟点都要睡个午觉,现在住了院,却连个呆的地方都没有。许大夫说,他明天就做手术,术前必须让病人休息好,你们帮忙找个地方让他躺会儿吧。

我的要求不过分,可能护士听了也觉得在理,便说,老爷子,那您就将就着在处置室躺会儿吧。我跟爱人进了处置室,见昨天放在角落里的手拉车仍在。爱人躺在了人造革包面的窄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我又回到了楼道。

楼道里有十几把连排椅,总有病人家属坐在那里等候。(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在等什么)。我在楼道里坐了不到2天时间,却听到了很多住院难的故事。

其中一位比我还年长几岁的大姐,是位山东人,也患了脑瘤,挂床时间已经长达半个多月了,一开始还租住医院附近的旅馆,后来去天通苑附近的远亲家借住。每天跟上班似的来医院等床位。他爱人也陪同跑来跑去。

这位大姐说,办完住院手续后,被告知是挂床,我们便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星期的旅馆。这边交着住院费,外边租着旅馆,每天花着双份钱,再加上吃喝花销,真承受不了了,这才投奔了远亲家。我看病完全是自费,根本不报销,现在还没住上院呢,钱就花了不老少了,到哪说理去呀?我听后非常同情,同时感慨这对夫妻太软弱了。

爱人终于在下午2点多住进了病房,编号是28床。人还没躺稳,就被导医叫走去做检查了。检查包括胸片、眼科、还有一个特殊的核磁。

我相信一般的医院绝无这种特殊的核磁设备,它与普通核磁一点不一样:能避开其它无病部位,专把瘤子部位放得很大,清晰而一目了然。后来我们全家在术前签字时,都见到了那张核磁片

已经下午4点多钟了,爱人检查还没有回来。他已经去了2个多小时,也不知还有几项待查。两天来,爱人所做的每项检查,都是许大夫开出的单子。

大约4点半时,许大夫穿过楼道见我和女婿坐在那里,问道,患者检查回来了吗?听我说还没回来,便说,他回来后你们马上找我,做个术前签字,办完这事,我也该下班了。

快5点时,爱人才回到病房,做完了全部术前检查。其实并非他做检查的时间长,还是因为人多,到哪都排队。女儿一直跟着他爸检查,跟我解释说,机器就那么几台,住院的病人要用,门诊的病人也要用,门诊病人一看他们这些穿着病号服的人到来,可不愿意了,各个都表现出不高兴的神情。

见爱人和女儿终于检查回来,我们赶紧站起身,走到病房区门口,准备进去与大夫签字。

保安阻拦道:只能进去一个人!我说,大夫让我们术前签字,这是特殊情况,又不是正常探视,你别那么教条好不好?他还是强调只许一人入内,全家人没理他,强行夺门而入。

医生办公室很小,许大夫和苏大夫都在,正等着我们。我和爱人坐下,许大夫见女儿和女婿站着,又搬来一把椅子。一家人把两位大夫围了个严实。大手术在即,两位大夫都很重视。

许大夫说,综合2天来的术前检查,证实病人并无手术禁忌症。身体各项指标基本都合格,只是血糖稍高些,肺部有些轻度感染,但这不排除是吸烟所致,也不影响手术。

他拿出一份手术合同书,不是念,而是逐条解释给我们听。

许大夫说,手术危险很大。因为长瘤子的地方神经丰富密集,所以手术难免伤及其它神经,造成部分功能丧失。例如可能造成瘫痪、失语、失明等。从影像看,瘤子压迫嗅神经非常严重,如果开颅后,我们发现嗅神经损坏得不可修复,会将损坏部分全部切除。这样,病人会丧失嗅觉功能。话说回来,即使不切除这些坏死的神经,它们也不起作用了。

从影像上看,瘤子压迫视神经也很厉害,我们估计,手术后可以改变视神经被压迫的状况,视力将比术前有所提高。

如果手术出现意外,例如出现颅内压剧增,将造成脑骨合不上的情况,针对这种可能,我们准备去除部分脑骨,暂时先将头皮缝合,过一段时间再解决颅骨缺失问题。但在这期间,当病人头部碰到硬物时,很容易发生颅脑损伤。

许大夫接着讲解说,人脑会不断分泌脑脊液,同时也会不断被吸收,这个循环是平衡的。如果病人术后丧失了排除脑脊液功能,我们会在大脑和胸腔间,安装一个脑脊液引流装置,让脑脊液强行排除。

苏大夫此时插嘴说,即使有上述各种危险,你们也别无它选,手术切除瘤子是唯一的选择。当然,你们可以选择放弃手术,但随着病情的发展,病人会出现更大危险。而手术成功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许大夫接着说,从目前看,瘤子是良性的,但最终还要看病理结果,如果病理显示恶性,那么术后还需做放化疗。

总之,我们的手术原则是:第一保性命,第二保功能,第三才是切除瘤子。假如在麻醉环节病人便出现强烈反应,比方说休克、或是血压急剧变化等危及生命的体征,我们便放弃手术了。

另外,即使手术成功,病人也可能出现性格的改变,例如出现狂躁骂人等现象。手术中因轻微伤及部分神经而造成的功能缺失,有的术后能逐渐恢复,有的可能永久都丧失了。

许大夫又在射灯下挂上了新照的核磁片,指着上面说,你们看,瘤子个头很大,供应它的血管极为粗壮,这就加大了手术的危险和难度,极易造成术中大出血。针对这一危险,我们决定术中采取凝血措施,这项措施可以减少血量流失,但血液中的营养会破坏损失很多,例如蛋白质会大大减少。这就需要术后增加营养,当然我们也会尽量用药物给以补充。

病人的瘤子长在右额叶,在右眼眶上方。根据位置看,从右侧开颅比较方便,但因瘤子大,刀口长,考虑到防止破相和美容问题,我们决定从头顶正上方横着开颅,这样刀口会更长些,但是带上帽子不影响美观。

这时爱人插嘴问道:大夫,颅骨那么坚硬,你们采用什么方法弄开?是锯开还是怎么的?苏大夫听罢笑道:这就不是你应该关心的范围了。我们自有方法处理。

许大夫最后说,手术的最高级别是4级,但这个手术的危险级别已远远超过了4级,除了上述给你们介绍的种种危险外,病人的年岁较大、血糖较高等都是不利因素,还应该加级。因为最高只有4级,已无法再往上加了。

情况基本就是这些,做不做手术你们决定,如果决定做,请在这里签字。他指着一处空白说,请病人先在此签字。爱人毫不犹豫地签了名,我从爱人手中接过笔,也在家属一栏签了名。

见我和爱人都在手术合同上签了字,许大夫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以商量的口气说,还有一件事,我们想把病人切下来的瘤子做成标本,以备将来教学用,不知你们是否同意?全家人都欣然点头,真心希望它能对医学研究有用。

许大夫又对我说,病人的身份住院时已经核实了,我们还要核实家属身份,请把您的身份证出示给我。我掏出了出来,许大夫在我的签字旁抄下了身份证号码。

许大夫提醒爱人说,明天头一台手术就是您的,早7点就有手术车去病房接您。又对我说,估计在此之前,麻醉大夫还会找家属签个麻醉合同。请你们明天早点到医院,尽快与麻醉大夫签字,并做好术前的其他准备。

五、手术

第二天是2012年9月19日,星期四,这一天我将终身难忘。

我因有我晕汽车的毛病,必须提前一个小时吃晕车药。为了坐上早5点的第一班公交车,我4点便爬起吃了药。匆匆洗漱、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就赶往公交站,乘上了通州区开往城里的第一班车。

天还没亮,大街上人和车都很少。车速很快,6点多一点我便到了医院。

想起护士昨天跟我说,你爱人做完手术肯定要转到重症监护室。我立即收拾病房的各种东西,以便之后转移重症病房。

6点半钟,麻醉大夫果然来病房找我签合同,我俩立在护士台旁,他大概给我讲述了麻醉的危险,我毫不犹豫地把字签了。毕竟麻醉危险比手术危险差远了,我大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

这期间,护士又来病房给爱人做了备皮。我从来没见过爱人剃光头的样子,看到他光溜溜的脑袋瓜感觉非常好笑。

不一会儿,住在城里的女儿和女婿也到了。不到7点,手术车便推到了病床前。推车大夫让爱人把衣服全部脱光躺上车,绿布把爱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光头在外。女儿笑了,对我说,您看我爸像不像一个蚕茧?实话说,论外形确实有点像,但我的想像更透彻:这难道不是一块放在砧板上,等待宰割的肉吗?

经过十多天的奔波,终于等到做手术,全家人的心情都很复杂,既期望手术尽快做成功,又耽心永久见不到亲人了。爱人情绪倒很乐观,躺在推车上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中国人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其实,全家人怕的又岂止是困难呢?

爱人被推走了,全家人跟着推车送到手术专用电梯门口。我对爱人说,别耽心,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全家人随即下到二楼,去“手术病人家属休息室”等侯。那是一间很大的活动房,里面有百十个座位。凡是正在做手术的病人家属,都要在此等待。因为时间尚早,我们进去时空无一人,我们三人坐到了第一排。

接下来是漫长的、磨人的等待。

术前我问过许大夫:手术大约需要多长时间?回答:怎么也得五六个小时。掐指算算,要到下午2点左右才也能做完。即便如此,中间也不敢离开等候室,万一术中发生意外,大夫找家属术中谈话商量,没人怎么能行呢?

早8点以后,手术等候大厅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最多的时候几乎座无虚席。大厅外有一条宽敞的走廊,露天的,也放有座椅,很多吸烟的男士坐在了外边。

大厅的正前方是个小卖部,除了卖些简单的日用品和包装食品,还设有一部电话,主要用于传达手术室传来的消息,由小卖部的工作人员负责接听,之后广播给家属。

广播喇叭声音很大,足以让厅外走廊上的人听到。10点过后,广播就多了起来。一会儿传来,**病人家属请到二楼手术室西门,医生找谈话。这种通知意味着,该手术出了麻烦,大夫要与家属商谈。一会儿又传来:**病人家属请回病房。这种通知表示,手术顺利做完了。

一上午都没叫我们,我心里挺高兴,看来手术进行得比较顺利。全家人因很早离家,都饿了,却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术中有事,错过了听广播通知。

过了午饭时间。没消息。

又到了下午2点,全家人盘算手术该做得差不多了,开始有了希望。

转眼又到了下午5点,这是医院下班的钟点了,还是没有爱人的手术消息。全家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三人谁也不觉得饿了。

坐在我们身后不远的一位中年男人,焦急地对旁人说,俺家病人是中午11点多点进去的,咋这晚还没信儿呢?我心说,11点进去算啥呀?俺家的早7点就进去了,现在还没信儿呢!

时间又过去了2个小时,大厅内挂钟的时针指向了晚7点。厅里的家属少了很多。听到广播时不时地叫着:**病人家属回病房。全家人羡慕的不得了。我焦急地对女儿说,这是怎么回事呀?你说手术不顺利吧,从始至终也没叫咱们术中谈话,你说顺利吧,到现在还不出来,这都过去12个小时了!女儿其实也急,却安慰我说,我估计术中遇到了很多麻烦,许大夫都想方设法解决了。

转眼又到了晚9点,大厅里只剩下我家三个人了。全家人已饿着肚子坐了14个钟头。时间越晚,全家人越不敢离开,都觉得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我已如坐针毡,开始出现不详的预感,体会到度时如年的滋味。

小卖部的工作人员早已在下午5点时进行了交接班,此时,上夜班的人已开始打扫大厅了。打扫到我们跟前时奇怪地问:你们是等哪一科的手术呀?得知我们从早7点就在这等,也感到意外。却安慰说,开颅手术哪那么容易呀,肯定比别的手术时间长。

突然小卖部里面的电话铃响起,我预感到这是通知我们的,那位工作人员跑进去接听,果不其然,隔着玻璃窗对我们大声喊,你们回病房吧,病人回去了。

我们回到了神外病房区门口。真没想到,保安还没下班,又阻拦道:现在早已过了探视时间,不能进了。我说,病人刚做完手术回来,我们必须进去看看。他听了说,那就只能进去一个!我满脑子想得是,爱人手术到底做得如何?术后有什么功能丧失了?此时见保安阻拦,早已控制不住激动情绪,脱口而出道:这个手术我们等了14个小时,病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全家人看一眼都不让,你还有人性吗?是娘生父母养的吗?说的同时不顾一切往里闯。

我的一席话让保安一时愣住,可能历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谴责过。趁他愣住的当口,我们三人迅速闯了进去。

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病房的大多数病人已经休息,我们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一位护士出来挡住了去路,说,必须穿上白大褂才能入内,说着,递给我一件白大褂,让我后背朝前反穿上,这样就免去了系扣子。

我踏入了重症病房。

我是生平第一次进入到这种环境里。没有思想准备的我,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病房内的所有床头都被摇起30度以上,上面躺卧的病人没有一个睁眼的,更没有一个发出丝毫声响。感觉如同进入停尸房一般,唯一不同的是,每个人的身上都插满了吊管。

重症监护室是个3连间的套间。爱人的的床位在中间房间的最里侧,在护士的引领下,我几步走到了他的床边。

爱人的身上同样插满吊管,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光线暗淡,看不清他脸色。我轻声唤道:旭生--,旭生--。他一动不动,我又提高嗓音喊了一声,他才微微睁了一下眼,眼神还没与我相对,随即又闭上了。

护士在一旁催促道:看一眼就行了,让其他家属看看吧。我怏怏走出房间,将脱下的白大褂递给了女儿。

这时,许大夫走过来,跟着女儿身后走进了病房。一会儿,就听到病房里传来许大夫的呼唤声,声音很大:韩旭生----韩旭生----。接着又传来对话声,只是许大夫的问话能听清,爱人的回答却微弱得一点听不清。

女儿也走出了病房。许大夫跟我说,病人的神智是清晰的,手术很成功。我问女儿,许大夫的问话我都听见了,你爸怎么回答的?女儿答道:许大夫指着我问,这是谁呀?我爸答:韩磊。许大夫又问他,她多大岁数,我爸答:30岁。

许大夫让我们三人跟他去医生办公室,大概给我们讲述了手术的过程。他说,这个瘤子质地很坚韧,我们使用了医院最先进的设备都无济于事,最终还是采用传统手法一点点剥离的。

他又拿出一张片子,挂在了射灯下,指着上面的一处说,这是张术后才照的CT片,你们看,瘤子原来的位置现在空了一块,影像上显示发白,表示有淤血存在,这种情况很容易造成感染,出现颅内压增高的情况。一般的病人,是能自己吸收淤血的,但他刚做完手术,身体较虚弱,各方面功能都有可能更差些。我们会密切观察病情变化,争取避免术后颅内感染的发生。近期我们会使用甘露醇等降低颅内压的药,还会使用抗生素消炎,同时补充维生素等……。

许大夫向我们耐心地解释着。我注意到,尽管他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脸上却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见此,一股对他的感谢和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我庆幸爱人遇到这样一位好大夫,不但医术高超而且爱岗敬业。他之所以能忘却劳累而兴奋,无疑是因为自己攻克了难关。是啊,这样大的开颅手术能做得毫无纰漏,怎能不自豪呢!

出了医院大门,已经10点半多了。三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了一天中的唯一一顿饭。

因为太晚了,我没回通州,与女儿回了和平里的家。女婿则睡在了医院楼道里。

留下人守侯,也是医院要求的。主要是耽心病人的病情在夜间突然恶化。本来我要留下,女婿偏不让,说妈妈腰不好,睡不了软床。拗不过他,最终花了10元钱,给他租了张简易折叠帆布床,安放在了楼道的一个角落,他在蚊子的叮咬中睡了一宿。

第二天我很早便赶往医院,到达时正是早饭时间。先见到女婿,他已经还了折叠床,对我说,夜间没有情况发生。我向他道了辛苦,劝他回家抓紧时间休息。

重症病房全天不让家属进,24小时由护士监测护理,因此没有探视时间。昨天术后全家进去轮流看一眼是个例外。因此,想了解爱人情况只有问护士。

护士说,病人神智始终清醒,您去给他买碗粥吧。我听了一阵高兴,这么快就能吃东西了?真没料到。

立即跑下楼去街上买,端回还是热的。护士端进去喂了。一会儿端出碗来,我见喝了多一半。护士说:他说中午想吃馄饨。我立即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或买或做些馄饨,中午给她爸送来。

见重症病房不让进,爱人情况又较稳定,我决定回通州家休息一晚。我们小区人少,宁静,很适宜修养身心。几天来的折腾和焦虑,令我心力交瘁,到家后胡乱吃一口东西,倒头便睡。未来看护病人的日子还长,不保存体力怎么行呢?

女儿晚间打来电话说:我送午饭时看见许大夫了,大夫强调说,一定要多给病人补充蛋白质,一天至少吃仨鸡蛋。护士也转达了我爸的需求,说他晚饭想吃馒头夹鸡蛋。晚饭时我去医院附近餐馆买,小贩猜出是给病人买的,鸡蛋竟然要6元1个。我买了仨馒头,仨煎蛋,送进了病房。

爱人竟然想吃馒头夹鸡蛋了?想来食欲和状况一定不错。在网上查了查,牛羊肉的蛋白质含量不少,于是在晚间做了酱牛肉,煮得非常软烂。还擀好了薄薄的面片,为明早煮稀面做好准备,因为爱人最爱吃面条。

第二天一早,把保温桶内装上切成薄片的酱牛肉和稀面汤,怕路途远凉了,外面又套上一层特殊材质的保温袋。

又是坐头班车走的,到医院仍是6点多,7点就是早饭时间了,把饭桶递给了护士,侯在病房门口,等待空饭桶送出来。

一会儿,护士递了出来。一看,面汤喝了不少,酱牛肉几乎没吃。最让我没想到的是,女儿送进的馒头夹鸡蛋也拿出来2个,原来他只吃了一个。护士说,他刚做完手术,哪能吃这么硬的东西呢?听了这话,我后悔不迭。责备自己:怎么不动动脑子呢?刚做完手术才一天多,怎能吃得了硬物呢?他想吃是一回事,实际上根本嚼不了。唉!是馒头夹鸡蛋误导了我。以为他吃得了馒头,就能吃得了酱牛肉呢。

手术后的第三天,是9月22号,上午10点,在我去医院的路上,接到了护士打来的电话,说爱人已经转出重症病房。让家属尽快到医院。

本来我就快到医院了,接过电话后抑制不住高兴。出了重症病房就说明危险小了,好事呀!

爱人从重症病房出来后,转到了25床,我见到了术后清醒的他: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脸肿得老大,眼皮肿得锃亮,双眼皮不见了,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底下还插着尿管。这都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高烧不退。虽然头顶上吊着很多瓶子和液袋,一瓶接一袋的不停的输液,仍止不住高烧。

爱人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许大夫挤兑我。我忙问,他怎么说?他说我把你惯得没样,竟然敢跟保安吵嚷。我听罢笑了,知道保安去找许大夫告了状,劝慰道,他说什么都没关系,把手术给做好就行了,甭往心里去。

爱人又说,你们给我送的馒头、煎蛋和牛肉,我刚一咬,刀口就疼得像要裂开一样,根本吃不了。我忙道对不起,说,现在好了,你想吃什么、能吃什么,都能跟我们当面说了。

护士给我办理了陪住证,并对我说,一证只限一人陪护。每天上午7点半到11点不能陪,是我们给病人做理疗的时间,除去这个时间,其余时间都要陪住。

我跟护士说,我想请个护工,你们知道去哪里雇吗?护士答,您还不知道吗?我们医院没有护工,只能由家属自己护理。听她一说,我非常奇怪,因为在别的医院,很多护工看到有人来住院,都会追着病人家属身后,祈求你雇用她。

后来才了解到,协和医院原来也有护工,后来全被医院撵跑了,由护士全范围护理。当时这事还登了报纸,据说这是一项优质护理服务示范工程,体现了他们医院科学管理特色。

可实际上,护士人员是有限的,根本顾不上护理全体病人,这就苦了病人家属,除了上午8点到11点,其余时间都要在医院护理陪住。

见爱人高烧不退,身上滚烫,我几次去找护士,着急地说,总得想点办法,总这样烧着哪行呀,不是把人给烧坏了吗?护士送来了酒精,让我用兑过水的酒精,擦拭他的脖子、腋下、大腿根等,进行物理降温。我不停地轮番擦拭这些地方,还是不退烧。于是又找护士反映。最终她们拿来一粒退烧药,塞入他的肛门,这才让高烧退去一些,可一两个小时后,又烧起来了。

一刻不停地围着病床转,忙着忙那,当下午4点女儿来接替我时,我感到腰酸背痛,精疲力竭。

女儿让我回城里的家,我没听从,我觉得那儿虽近,但太吵,不如通州家安静,我必须提高休息质量,便毅然回了通州。

爱人每天输抗生素。许大夫开出的剂量是,每隔4小时500毫升,昼夜都不间断。在抗生素的连续攻击下,他的高烧不持续了,有时转为低烧,多在37.5—38.2度之间。但这种状况只能维持2个多小时,临到输液的钟点,他就又浑身滚烫了。

在高烧时段,爱人的表现多是昏睡。在低烧时段,他的表现是幻觉不断,不停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一会儿指着房顶说,那儿开过来两列火车;一会儿又指着房角说,你看那有多少铁沫子,拉了四五辆卡车都拉不净。还有一回,他说房顶上有几条金鱼,当时护士正好在他身边,接着话茬问,房顶上有鱼?那还不掉下来?爱人对答道,是呀,我也正怕砸着我呢!……。他的胡言乱语把临床的病人和家属都逗得乱笑,他自己却不以为然,仍不停地说出些新内容。

我开始怀疑,这现象是高烧所致,后又觉得不像,赶紧去问许大夫,大夫说,这现象是癫痫症状,他瘤子长的位置神经太多,术后出现这症状在所难免,还需要恢复很长一段时间。这症状看似与术前一样,却有本质的不同,术前是瘤子压迫的,术后当然不是,我开的抗癫痫药,一定不要忘记给他吃,这症状终归会消失的。

自打住了院,许大夫就给爱人开了抗癫痫药,每天由护士送来给他吃,我一开始不理解,为什么要吃这种药呢?许大夫说,他胡言乱语的表现就是轻微的癫痫症状。在我印象中,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才是癫痫,从没想到胡言乱语也是。

爱人在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二天,便撤了导尿管,他确实挺坚强,尿管刚一撤,就要自己下地上厕所。经不住他一再要求,家人只好依了他。虽然腿软,他却不要人搀扶,自己扶着床栏杆和墙壁走,家人高举输液瓶,跟在其后便可。

最让我高兴的是,许大夫排除各种困难,给爱人输了3天的人血蛋白。据说这种药在医院里也非常难搞到,一般都是供高干享用,虽然有自费部分,普通老百姓仍难使用上。因爱人术后体内蛋白严重缺失,许大夫才想方设法用上这个药。药瓶很小,顶多100毫升,每天输2瓶。当时我就想,甭看瓶子小,能抵多少个鸡蛋呀!?真要感谢许大夫对病人的医者仁心!

爱人在高烧不退时,不但昏睡不醒,还发生过几次小便失禁。要说协和医院的护士服务质量真的很高,没有一回埋怨过病人和家属,什么时候找她们给换床单被子,都会里里外外给撤换干净。

见爱人病情不稳定,时而儿低烧,时而儿高烧,许大夫对我说,本打算让你们过节前出院,这种状态可出不了,你们就做好在医院过节的准备吧。当时已是九月二十六七号,眼看就要到中秋节和十一了,爱人清醒时,比家人还盼望回家,得知要在医院过长假,情绪低落了很多。

28号那天,我正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接到爱人打来的电话,说许大夫让我尽快到医院,要我签一个穿刺合同。

到医院后找到许大夫,他当时正忙,让一位樊大夫跟我签。樊大夫30多岁,一直协助许大夫给爱人治疗。据女儿说,樊大夫也参与了爱人的手术,手术车推回来那天,她见到了同样还没来得及脱去手术服的樊大夫。我猜想,他一定是许大夫的助手。

樊大夫先向我逐条介绍了腰椎穿刺的危险。接着说,穿刺既是一种检查方法,又是一项治疗手段。因为大脑和脊髓是相通的,通过腰椎穿刺可以抽取到脑脊液,化验它的成分,就能判断颅内有无感染。在脑脊液被抽出的同时,也降低了颅内压。见我仍一脸茫然,又说,穿刺的位置是在腰椎二三节之间,那个地方神经少,不易受损伤。又安慰我说,危险是有,但比手术危险小多了,听了这话,我立刻在合同上签了字。

穿刺后至少需要平躺4至6小时,还不能枕枕头,但这期间,输液始终不能停止。因此,病人无论是吃饭、解手,都需要家属格外费心照顾。

随着时间的进展,爱人脸部的水肿一天天消退:眼皮不再锃亮,双眼皮也显现了。中秋节那天我去医院,见他头上的纱布掉了。我第一次见到了他头顶的刀口。好家伙!足有九寸长,从右侧脸部正对着耳蜗的地方起,经过头顶,一直延伸到左侧的鬓角上方眉梢处。相当于把头颅从顶部劈开了一个大口子。

刀口27号就拆了线,愈合得非常好。很多血痂自然脱落了,只在刀口接缝处显出一道窄窄的肉塄。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长瘤子的部位,喔塞!根本不是触摸到脑骨的感觉,软软的,弹性很大,轻轻一碰,便是一个小坑儿。想来也是,被掏空了一大块,总得慢慢才能长好。

许大夫正好在中秋节加班。他见爱人头上的纱布脱落,也用手指去触摸长瘤子的位置,之后说,还没长好呢,不能这样晾着,容易感染,还得继续包上!不一会儿,就来到病房,给重新包扎好了。由此我得知,手术后包扎是大夫们的事,护士根本不管,他们是各负其责。

趁许大夫来病房包扎,我问:我爱人的病理化验出来了吗?回答:出来了,就是脑膜瘤。听罢,心里更踏实了。许大夫说,从明天起,我就回老家去休假了,这期间你们若有事去找樊大夫。

爱人每天的输液量一点儿没减少。不过,病情开始一天天好转,过节前就已经能吃医院的饭了,咀嚼时刀口也不疼了。说实在话,协和医院的饭好吃而实惠,改变了我对医院病号饭淡而无味的看法。爱人怕劳累家里人,除了每天的仨鸡蛋,什么都不让给送了,家人感觉轻松了很多。

又过去了几天。爱人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保持在了37度以下。樊大夫很高兴,他决定再给爱人做一次穿刺,如果指标都正常,就让出院。

第二次穿刺是在10月4日做的,当天还做了抽血化验。穿刺的结果出来了:颅内压已归于正常;白细胞也由第一次穿刺的568变成了40,与正常值只差30多了。只是血项化验不合格,白血球超标过高,正常值应在4000--10000,他却是21000。

樊大夫对我说,白血球高说明还有炎症,必须再输几天液。我自然同意他的意见,出院容易,若回到家中病情反复,再想返回住进医院可就难了。便对他说,我们不着急出院,等各项指标都合格、彻底治愈了再说吧。

爱人的体温降下来后,颇有了些精神,胡言乱语也大大减少。后来他提出,要去楼道里走走。于是,在短暂的输液间歇,我便陪他去楼道走。见他走得挺稳当,我就不陪着走了,只坐在一旁看着他。

长假终于过去了。这个不平凡的长假,全家人一点没休息。白天由我和女儿分段看护,女婿始终值夜班。我琢磨又经过几天的输液,该具备出院条件了,便在8号去医院时,又带去了手拉车,以备拉回住院用品。

没想到,8号当天做的血项化验,结果仍不正常,白血球仍高达19000,只比上一次降低少许,我心里开始打鼓,他还能好吗?可别手术关过了,术后感染关却过不去。

正是那天中午,重症病房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哭声之大,足以让各个病房都得听见。护士们纷纷劝她,却谁也劝不住,只好给各个病房关上门。只听她边哭边诉道: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呀?留下3个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治了这么长时间,落得人财两空!……

她的丈夫刚刚死在了重症病房。

哭声震撼着每一个人,也让我的情绪雪上加霜。想到爱人术后已有20天时间,病情总是反反复复,不断出现意想不到的坏情况,看不到出院的希望,盼来的总是失望,想到全家人早已筋疲力尽,一向乐观的我,也快失去信心了。

10月9日刚到医院,就听爱人说,他上午又抽了2管血去化验。我忙去护士台询问结果,得到的回答是,白血球已降到11000了。前些时输液那么长时间,才只降了2000,这次才过了一天,就比昨天下降8000?真是高得奇怪,降得蹊跷。樊大夫高兴地对我说,从明天起,停输一切药物,观察一天,情况若没变化就出院。

虽说白血球降得快,却仍在不正常范围之列,全部停药,会不会病情再次反复呢?我疑虑重重,先听大夫的,试试吧。

10月11日,我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就接到爱人打来的电话,说他今天又验了血,白血球已降至8000,完全在正常值之内了,樊大夫让办理出院。他催促说,你快点来医院吧,咱们争取上午就走。

终于盼来了这一天!我风风火火赶到医院,见病床前爱人已收拾好2个包,我把全部东西塞入手拉车,收拾停当,去找樊大夫。他给开了出院证明、诊断证书、还给开了带走的药。接着去办理各种手续,其中也有不顺利之处,最终还是吃过了午饭,才踏出了医院大门。

街上车来人往,头顶艳阳高照。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句歌词: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谁说不是呢?我每天都从医院大门进进出出,却从没体会到世间这样美好。爱人在里面关了25天,好似踏出监狱大门,抑制不住兴奋心情,我也有出了苦海见青天的感觉。

不寻常的25天!有生与死的较量,累与苦的交织,忧与虑的体验,情与感的交流。协和,不愿与你说再见,却要真心地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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