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农历的正月十五,李叔同正式皈依佛门。剃度几个星期后,他的日本妻子,与他有过刻骨爱恋的日籍夫人伤心欲绝地携了幼子,千里迢迢从上海赶到杭州灵隐寺,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劝说丈夫切莫弃她出家。 这一年,是两人相识后的第11年。然而李叔同决心已定,连寺门都没有让妻子和孩子进,妻子无奈离去,只是对着关闭的大门悲伤地责问道“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 他的妻子知道已挽不回丈夫的心,便要与他见最后一面。 清晨,薄雾西湖,两舟相向。李叔同的日本妻子:“叔同——”李叔同:“请叫我弘一”。妻子:“弘一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 李叔同:“爱,就是慈悲。” 他的学生丰子恺曾经这样解释:他怎么由艺术升华到宗教呢?当时所有人都诧异,以为李先生受了什么刺激,忽然遁入空门”了。 我却能理解他的心,我认为他的出家是当然的。我以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就是宗教。他们以为财产子孙都是身外之物,学术文艺都是暂时的美景,连自己的身体都是虚幻的存在。 他们不肯做本能的奴隶,必须追究灵魂的来源,宇宙的根本,这才能满足他们的“人生欲”。这就是宗教徒。世间就不过这三种人。艺术的最高点与宗教相接近——所以弘一法师由艺术升华到宗教,是必然的事。 其实他才不要当什么奇珍和明月,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心罢了。他出家既不是为了当律宗第十一世祖,更不是为了能和虚云、太虚、印光并称“民国四大高僧”。 弃家毁业不为此,大彻大悟不消说。那些虚名,他是不要的。真实的他,63个流年,在俗39年,在佛24年,恪遵戒律,清苦自守,传经授禅,普度众生,却自号“二一老人”: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 弘一法师圆寂时有两件小事令人深思。一是他圆寂前夕写下的“悲欣交集”的帖子,无论是这句话本身,还是他所写的墨宝,都使人看到一位高僧在生死玄关面前的不俗心境,既悲且欣,耐人寻味;二是他嘱咐弟子在火化遗体之后,记得在骨灰坛的架子下面放一钵清水,以免将路过的虫蚁烫死。 活着的时候怜惜蝼蚁命并不奇怪,这是对修道之人的一般要求;但是快死了还惦记勿伤世上的生灵,这份心思的细腻非真正的大慈大悲者不能有,真正令世人闻之生敬!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爱,就是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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