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明
又是一年清明时。脑海里儿时的清明节依然是那样的清晰：在烟雨弥漫的田野中，在泥泞难行的小路上，那顶风冒雨，点缀寂寥，行行重行行的扫墓人，或三五成群，扶老携幼，或一二个孤影，跚跚独行。远处的村庄隐在云雾里，近树笼在孤烟前，愁鸦悲啼，风吹哀愁，唯见烟雨一片苍茫，一片荒凉，一片凄迷，一片死寂！每每我总是紧紧拉着妈妈的手，眼看着妈妈把那一张张纸钱，化作那袅袅青烟！当时绝没有想到今天：我也要把那一张张纸钱，化作袅袅青烟，送给天堂里安息的父母！
今年回老家，跪在父母的墓前，心中涌动起一阵阵酸楚：多少岁月的苦难，伴随着他们走过了一生，当他们苦苦期盼的三个儿子，都站成一个个1米8的真汉子的时候，他们则只能伴着这凄冷的阴风而眠。他们忍肌挨饿，泪水为汤，汗为饭，当我们如山般立起的时候，只有这青冢荒草成了隔世的风景。 父亲是得病去的。1997年因为我刚有小孩，没人照看，父母便到秦皇岛来替我照看小孩。1999年正月十五，当时秦皇岛春节还禁放烟火，但我还是买了一点礼花，父亲高兴地放了一点，因为如果在老家的话，过十五能放很多礼花，当时看着父亲那高兴的样子，我也开心地笑了！但没想到正月十八的早上，父亲会因为胃切除而离开我！我到现在还记得父亲从病房里推出来的样子，在他弥留之际，父亲非常清醒，他看着我，手总是指旁边的病床方向，我开始以为他要我关上病房的门，可我关上了，他还是指着旁边病床的方向，直到最后我问他是不是要我躺在病床上休息一会儿，他才点点头，眼慢慢暗淡了下来，张了张嘴，好象还有许多叮嘱和诀别的话要对我说，可是一向健壮的父亲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他安详地看着我，眼光流露出对我深深的依恋，对生命的深深眷恋，带着释然的微笑静静闭上了眼！没留下半句遗言，哪怕是只言片语，留下的只是弥留之际让我躺下休息一会儿的手势，留下的只是挂在眼角的两颗浑浊的泪水！当时我握着他布满沧桑的手，拼命地不停地呼唤着，但我能感觉到却是父亲从手指尖开始慢慢地全身逐渐变冷变冰！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看不见我的眼泪！ 第二天，大哥二哥大姐从老家赶来，我再次看见父亲已是在人民医院的太平间里，当时大哥点起的袅袅升腾的香火烟雾凝聚在屋梁中久久不散。我跪到在父亲的遗体旁，紧紧握住那已冰冷地僵硬的手，一阵"电流"涌遍全身,又是一阵晕弦后，我仿佛看到忽明忽暗的父亲满脸泪痕地对我说："儿啊，你已经长大了，我走了！……"父亲火化后，母亲也跟大哥回老家了，我整夜难眠。那一夜真长，从没有过的漫漫长夜，寒冷、苍凉、悲泣、孤寂，那是我永世都无法忘记的印在脑海中的事。大约午夜12点，细雨飘零，夜如浓墨。我躺在床上总觉得父亲站在我的床前，要拉我的手！我连忙打开灯，可除了窗外稀稀拉拉地细雨声和忽高忽低、拖沓凄凉的狗叫声别无其它。关灯又现，如此几次，我倏忽间明白了什么。对！是父亲舍不得离开我和母亲！我理解了父亲的心愿，于是我我轻声地又不无责备地对着依稀站在我面前的父亲说："我知道您有所不忍，可您这一走，把无尽的痛苦给了我们，母亲已昏死了多次，您让活着的人痛彻心扉、生不如死。请您以后保佑母亲的身体，平安、健康！"听我说完了这番话，眼前的父亲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母亲是2001年因病去逝的，还记得那天我正在家睡午觉，突感心被人揪了一把似的异常难受，朦胧中见母亲在呼喊我的名字，我惊醒，眼睛已注满泪水，看手机时间是14点42分，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始终认为是在做着噩梦，我几近崩溃，泪水狂泻。因为母亲因病在老家住院三天了，但在县人民医院做副院长的亲戚告诉我病情已好转，不用着急回家。
14:44分，我终身难忘的时间，手机响起，我一看是老家二哥的手机号，那一刻，我预感到母亲凶多吉少了。电话里，二哥告诉我母亲病重，让我速归！接个这个令我不安的电话后，我向单位请假后，马上去火车站买票，在候车室，仿佛时间凝固，大厅嘈杂的声音对于我来说已经感觉不出来了，觉得四周静的悚然、可怕。翌日上午9时，终于到了老家，下车后看天空阴霾，细雨霏霏，凉气逼人，似乎在给我"暗示"母亲的不幸。车到街心，老院里已传来震天动地的哭声，道路两旁的邻居也都默默地低声轻语："小儿子回来了！"车未停稳，舅舅、姨妈、叔叔、姑姑、大哥、二哥、大姐、等涌至车前。我下车只觉得腿发软，我抱定的一丝幻想泯灭了，一切来得太快了，当时我头晕弦跌到在地…… 母亲已安详地躺在堂屋的正中。袅袅升腾的香火烟雾凝聚在屋梁中久久不散。看到母亲我任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母亲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已停止了呼吸，她已经走了，扯断了系在我心头上象发丝一样的一点希望。我彻底绝望了。
母亲从容地向这个世界告别，她睡了，任我呼天号地都无济于事，母亲躺在那里露出安然、慈祥的面容，没有一丝咽气前痛苦挣扎的迹象。我轻轻地给母亲梳理头发，望着她沉睡的脸，我不相信她死了，我不停地喊。没有用，无声无息，看着她毫无痛楚的面容，我木然，竟也没有感到什么痛，看着她的脸，我不知再做些什么，自言自语地说着，问着："妈，你走了？"我分明地看到了母亲眼角的泪珠。母亲浑身软软地，脸上的皱纹都开了，不给人苍老的感觉。我跪到在母亲的遗体旁，紧紧握住那已冰冷地僵硬的手，一阵"电流"涌遍全身，又是一阵晕弦后，我看到忽明忽暗的母亲满脸泪痕地对我说："儿啊，妈想你，你一个人在外地打拼，妈真的放不下心啊！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走了！……" 那天夜里，泪水不知多少次模糊了我的双眼，徘徊在母亲的房间，我寻觅着母亲的影子，回忆起了儿时的点点滴滴，母亲那慈祥的面容，难以磨灭的微笑，久久地印在我的脑中。
天亮时分，残酷无情的无数条毒蛇向我袭来。那一夜太短暂，我怕天亮。香炉里的三柱香着得很旺一会儿功夫就烧完了，我接着再续上三柱，就这样一直续到天亮。我不知要跟母亲说些什么，我有些怨，怨母亲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就离我而去。母亲的灵魂还在，我相信，她看得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母亲走了，但我感觉母亲还未走远，她知道我有泪水。我相信母亲会给我一个暗示，传送一个信息。 十多年来，多少次在梦里，我曾经无数次看见父亲慈祥的笑容，听见父亲亲切的叮咛声！在梦里，我曾经无数次呼唤着父亲，求他再给我个机会，让我有时间尽心地孝顺他！尽管他离开我已经十多年了，但我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总觉得他还活生生地在我身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十多年来，每每看到朋友的母亲给他们拽一拽衣领，摸摸一脸颊，我的泪水就会情不自禁的流下来，如果同事的母亲来电话叫他们回家吃饭，我的目光全是羡慕和渴望，一个有母亲的人究竟有多么的幸福，大概只有失去这份爱的人体会最深。 十多年来，每每看到华灯初上的街头，看着潮水般涌动的人流，心中的凄凉便铺天盖地的袭来，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城市，虽繁华似绵，却暗然神伤。 天堂中的母亲，您可知道，没有了您，您最疼爱的小儿子没有了撒娇的地方，有什么事都学会了自己扛，因为我知道母亲就是这样做的！ 十多年来，天堂中的母亲，您可知道，没有了您，让我来不及报答、来不及回报、来不及感恩，那么多的缺憾，让我看见与您年纪相妨的老人时，总是油然的羡慕她们的子女！
十多年来，天堂中的母亲，您没有给您的儿子时间，走的匆匆，生前辛苦劳作，无福感受儿子的孝敬，让儿子只有在您的祭日里、在清明时节，用心对着故乡的方向，用泪追忆着您! 歌手罗大佑曾说："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没有霓红灯，台北不是我想像的黄金天堂，故事里没有当初我的梦想。在梦里我回到鹿港小镇，岁月掩不住爹娘淳朴的笑容，梦中的姑娘依然长发盈空。"在我们寻梦的时候，那些被我们弃置一旁的记忆能否还找得回来？但是，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是否不再离家？如果不再离家，你真的甘心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故乡，是我心口永远的痛！天堂中的父母亲，愿您们在天堂一切都好！如果有来世，我还做您们的儿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