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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运玲:远去的炊烟

 乡土大河南 2021-04-10
无论走多远,家乡总是我们最温暖的牵挂

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远去的炊烟



作者 | 张运玲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每当读起陶渊明《归园田居》中这几句诗时,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小时候故乡那一缕缕袅袅飘舞的炊烟,以及满屋子弥漫的柴禾饭特有的香味。

我的家乡在社旗县兴隆镇东南一个偏僻的小村庄,从我记事起,祖祖辈辈都是用土坯或砖头垒的锅台做饭。
锅台高约80-90公分,有单锅灶、双锅灶、三锅灶,其大小则是根据每家每户的条件而各不相同。我们家人少,所以我们家的锅台是双锅灶,前面一个大铁锅,用来做饭,后面的小铁锅用来炒菜。而在灶火屋外,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很高,并且凸出屋顶的方形的烟囱,为了应对下雨,上面还会用瓦片、砖头半遮着,做饭时冒出的炊烟就是通过这个烟囱向外扩散的。

那时候每家的房前屋后都堆有柴禾垛,烧锅的柴禾遍地都是,通常烧的是棉花秆、苞谷秆、豆秆、芝麻秆,还有从自己家树上修理下来的树枝叫硬柴,另外还有从地里割回来晒干的草,搂的树叶,麦秸等叫穰柴。这一个个柴禾垛像一座座小山包,给人一种满满的安全感、踏实感。
记忆中炊烟总是最早的迎来了黎明,最后送走了黄昏。
清晨,当朝霞送来了第一缕曙光,随着家家生火做饭,烟囱中就依次冒起了炊烟。先是我家,接着六奶家、大伯家、十奶家,紧接着几十缕炊烟一同缓缓而出,经风一吹,它们相互缠绕,相拥,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像是践行着共同的约定,它穿过高高的树梢,由浓而淡随风而散,整个村子就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它唤醒了沉睡的乡村,庄上开始热闹起来了。刚撒开的母鸡在咯哒咯哒叫着寻找食物,小狗汪汪着跑来跑去,羊圈内几只小羊在咩咩地叫唤着,还有小孩子们的哭闹声,这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飘逸在村庄上空。

傍晚,当落日的余晖给整个村子镀上了一层金黄,这时,炊烟又在村子上空飘起。日暮下的炊烟,混合着浓浓的柴草味和饭菜味,给人强烈的归属感。
那个年代没有手表、手机和网络,太阳就是时间,飘舞的炊烟便是人们放工的信号。不管是牵着牛,肩扛农具的劳力、还是背着割下一捆捆柴草的小伙们、还是在河边逮鱼玩耍的孩子们,只要看见远远烟囱的炊烟,都会紧赶慢赶地往回走。一会儿妇女们呼唤吃饭的声音就会从炊烟泗漫的地方急促地响起,于是鸟儿也急匆匆地归巢,羊儿也慢吞吞地进圈,星星也静悄悄地升起……

小时候,炊烟是灶火屋里飘出的饭菜香。每当开始做饭,母亲就把锅台先打扫一遍,自己又是烧火又是炒菜,遇到星期天或者放假期间,我就给母亲打下手,坐在锅门脸前添柴烧火。刚开始岁数小掌握不住烧火的要领,不停地给锅底里塞着柴禾,由于塞的太多,火一下子燃不完冒出黑烟来,浓浓的黑烟呛得眼泪直流,还不停地咳嗽。有时柴禾放得又少了,所以火头一会儿大,一会儿又小,一会儿又灭了。此时烟囱中的冒出的烟气一会儿浓烟滚滚,一会儿又时断时续。
这时母亲总是手把手地教,硬柴放在下面支蓬着,穰柴放在上面,还要不停地用烧火棍把烧过的灰搅下去,柴禾架空,火心要空,这样才能把火烧好。
慢慢地掌握着了烧火的技巧,我在这边把火烧得旺旺的,柴禾“噼噼啪啪”作响,锅底里闪烁着的火苗舔着锅底,熊熊燃烧的火焰照得脸上红通通的,照得全身暖暖的。

系着围裙的母亲则在锅台那边忙这忙那,锅碗瓢勺,叮叮当当。洗菜、切菜、倒油,放菜,挥动铲锅刀、锅里的菜“嗞嗞”作响,香味阵阵。大铁锅煮着的红薯苞谷糁,才是家最温暖的味道,热腾腾的蒸汽,从锅盖边缘冒出,满灶火屋都是饭菜的香味。母亲一会儿把窟窿拍端过去,用勺子把包谷糁搅搅,一会儿又掀开锅帽按按馍馏透没有,一会儿又用铲锅刀把菜翻翻,我在这边闻着香味时不时吞着口水,伺机还偷着吃上几口。
不一会儿,母亲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解下围裙,拍打衣上和发间的柴草。一家人围坐在院中大椿树下的小桌上吃饭,边吃边聊。
这味道隔着时空飘来,在儿时贫困的记忆中,用柴禾锅馏出的红薯面窝窝头馍,做的红薯苞谷糁饭,用地里挖的野辣菜做的菜恐怕是今生最美的佳肴。
小时候,炊烟是童年里欢乐的歌谣。生产队时,虽然分些柴禾,可总是不够烧。所以遇到放假和星期天,我们东墁的几个妮们,兰姑、大亭、长玲、秀姑还有我,就每人㧟个箩头一起去拾柴禾。
秋天,我们就上地里薅豆茬。豆茬,就是黄豆收割后,留在地里的茬子。豆茬是硬实的烧火柴,耐烧,用老家的话说:烧火的时候不发飘。薅豆茬很费力气,需要用手攥住豆茬一个个地薅出来,那个年代,没有手套,完全裸手去薅,扎的满手是刺,手指甲盖处全是倒戗刺。有时候手还会被割过的豆茬尖戳破,农村孩子也没什么娇气,找块干净的豆叶包上,接着还薅豆茬。
小伙伴们一个人三行,你追我赶,看谁薅得多,薅得快。长玲干活利麻,往往薅最多,兰姑第二,我干活手头也快,但还是比不上她们两个。身后的豆茬一小堆一小堆排列着,干一会儿累了,我们就在空旷的田野里或追逐打闹,或逮蛐蛐、蚂蚱,用毛毛狗串起来,尽情地嬉闹。太阳这时不知不觉没了踪影,望着村庄升起的炊烟这是召唤孩子们回家的信号,随着大人们的一声声长叫“吃饭了——”,恋恋不舍的我们赶紧把一堆堆豆茬收收装进箩头㧟着往家走。
这丝丝缕缕在房顶飘散的炊烟,象征着有温暖,有着落,蕴含着家人无尽的挂牵。小时候放学时,离老远看到自家灶火屋上那个砖砌的烟囱,飘出袅袅炊烟,我就会不由自主加快脚步跑回家,知道母亲快把饭做好了。
故乡的炊烟伴随我读完了小学、初中和高中。上大学和参加工作后,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老家也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原来的草房早就没有了、瓦房也已经被二层小楼所替代,以前做饭用的锅台有的也扒了,有的在闲置着,取而代置的是电磁炉和液化气灶。年轻人们都出去打工了,有的已经在城里安家落户,庄上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童年走了,炊烟没了,记忆中的故乡也走了。可每次回去,虽然看不见缕缕炊烟,但在内心深处,那炊烟永远在心头缭绕,挥之不去。
故乡的炊烟,它承载了多少童年时的亲情欢乐,留下了多少儿时的纯真,它飘过青青的田野,飘过春秋冬夏,永远珍藏在时光深处。它虽然远去,但却是心目中故乡最美的风景,永远定格在记忆的底片上,是氤氲在心头的那一抹乡愁。

作者简介

张运玲,社旗县兴隆镇李汉章村人,已退休,现居南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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