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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张元军/耕画

 河南文学杂志 2021-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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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元军

天刚亮,三伯就起来了。三伯来到牛屋的时候,那头老牛朝他轻轻“哞”地叫了一声,似乎在说:“该下地干活了。”三伯伸手在牛槽里摸了一把,又随手撒下几把麸皮,拌了拌,拍拍老牛的头,说:“吃饱,吃饱有劲儿。”

老牛是一头黑褐色的公牛,比别的牛个子大了许多,别的牛犁耙地都是套上双牲口,老牛却是独犁独耙。老牛很是强壮,三伯使唤起来也很是顺手。

三伯解开缰绳,拍拍老牛脊背,老牛便自觉随他来到院子里。套好车,将犁耙装上去,三伯“呔”了一声,就在前面走了,老牛不需要牵引,不紧不慢拉车跟着。乡间路径上,露珠在草叶尖上坠着,三伯和老牛走过时,就湿了布鞋,湿了裤腿,也湿了老牛的蹄子。路边有草茎晃动,路上撒满了“叮当、叮当”的牛铃声。

老牛是三伯九年前买的,刚牵回来时,还是一头小牛犊,既顽皮,又倔强,三伯老是批评它“不听话”。那天三伯没小心,这家伙挣脱绳子,趟过一畦玉米,又踢倒一片谷子,撒欢儿窜到地里去了。三伯前面拦,它就举着两支犄角瞪眼冲过来,三伯后面堵,它又跳起尥着蹶子。一直折腾到天黑,没劲儿了,这才慢慢消停下来。三伯把它拽回去,拴在柱子上,甩开鞭子,噼里啪啦一顿抽,屁股上现出几条血道子。牛犊老实了,三伯却又心疼,给它擦了伤,上了药,又在草料里加了两把麸皮。第二天,三伯给它套上牛套,就开始调教着犁地了。现在,三伯和牛仿佛变成了老伙计,变成了好朋友,变成了一对耕地的搭档。

庄稼收过了,地里有些荒芜,镰刀割断的芝麻竿,还有玉米茬,三四寸高,已变得跟土地一样颜色。庄稼叶子散落在地里,杂草也变黄了,乱蓬蓬的田地,正等待着老牛来耕耘。

三伯套好牛,牛套不松不紧,很是舒服。犁铧扎下去,长长的鞭子在空中“啪”的一响,老牛用力往前一拉,犁铧刺进土地,划开了一道泥土的波浪。草丛里的蚂蚱被牛蹄轰起,四散跳开,地里飘荡的雾气也被老牛冲开一道口子,剧烈地游动着。沉睡的土地,被犁铧惊醒了!

犁铧翻起一溜褐色的泥浪,潮潮的,带着土腥味。三伯右手扶犁,左手舞着鞭子,上身倾斜,腰也弓着,脚步走成一条直线,伴着牛的节奏,走出了模特的猫步。这样的操作,犁才能走得直,地才能犁得透。犁到地头,三伯“吁”了一声,老牛停下来,三伯从地里拔起犁铧,连声喊着“列列列呦!”人牛同时转向,调过个头,重新扎下犁,“”地一声,重又犁起一行。三伯不停地“吁”啊“达”地发出指令,老牛心悦诚服地遵守着,田地里一时热闹起来了。其实,老牛已是轻车熟路,知道该如何去做,三伯的吆喝声只是为了消弭这一人一牛的单调和孤独吧。

三伯说话总是慢声低语,犁地时的大声喊叫,却让他感觉非常痛快,人也因此变得精神。犁到尽兴处,三伯就扯着嗓子唱上几句铿锵的豫剧:“走过了一洼又一洼 ,洼洼地里好庄稼 ……”泥浪在犁铧上翻腾,滚动,被犁成一块儿软绵绵的毯子,一脚踩下,淹没了脚腕。庄稼叶儿和杂草被埋进地下,成了下一季庄稼的养分。

太阳升上了山头,泥土被犁铧剖出光滑的弧面,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被细细的泥土摩挲过的犁铧,亮得恍眼。三伯卸下老牛,牵到地头凉荫处歇息,他却坐在一块儿石头上,掏出烟袋,装满烟丝,点上,“吧嗒”深吸一几口,缓缓吐出,很是惬意的样子,仿佛吐出的不是烟雾,而是满身的疲劳。老牛低头吃了一口草,细细咀嚼着,也是一幅惬意的样子。

歇过了,三伯又套上耙,要把犁过的土地耙平展。老牛似乎也懂得程序,拉起耙,踏踏实实迈出了步子。三伯双脚前后分开,踏在耙上,甩出一个鞭花,老牛的步子就紧凑了。三伯一手紧紧拽着缰绳,一手高高扬起鞭子,嘴里高声发出号令,好似冲锋陷阵的一员大将,老牛,就是他的战马,而这盘耙,就是他的战车。

三伯不断地变换着路线,行云流水一般,地里的土坷垃被耙碎了,身后的土地渐渐平整,泛起一道道浅浅波纹,仿佛是一个巧妙的图案。土地耙过了,三伯赶牛出了地块儿,再看,地里出现了一个张开翅膀的大鸟,三伯称做“凤凰展翅”。三伯把这块儿地当做任意泼墨的纸张,他和老牛一起绘出了这幅写意“画”。

山区地块儿小,且形状各异,但不管碰到怎样形状的地块儿,三伯都能耙出“画”来。若是圆形地块儿,三伯会耙出一幅“老鳖卧潭”,若是三角地块儿,就耙出个“三甲归一”,方形地块儿呢,则耙成“花条盘”。三伯还会许多图样,有些图样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有些是他自己独创的。每次完成他的“画作”,他都不允许在上面留下一只脚印。

三伯最津津乐道的是,有一回他带着老牛跟另外三套牲口同耙一块儿很大的方形地。那三套都是双牲口,只有老牛独自拉耙,但丝毫不落下风。四套牲口分别从四角进地,相互照应,相互招呼,在三伯的大呼小叫声音里,在牲口们呼呼喘气声音里,最后完成一幅“四门兜底”。这一幅画,让老牛一战成名,也让三伯收获了牲口把式的叹服和称赞。

    太阳升到了头顶,三伯也完成了他的画作。三伯再看一眼那幅“画”,便套起牛车,拉着犁耙,慢慢往回走去。

每年的这个季节,都是三伯最忙碌的季节,也是三伯最劳累的季节,却又是三伯最喜欢的季节。三伯喜欢的是,跟老牛一起,在这片土地上描绘出幸福生活的美好画卷!



    张元军,巩义人,一个写农民的农民。有文字见诸各类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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