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培亮 主播:曲萍 编辑:小鹿 老院的香椿树 每到春天,当市场里飘起香椿芽的香味的时候,我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不禁想起我家老院的香椿树。 我家的老院,有两棵香椿树,手挽手,肩并肩,高大挺拔,郁郁葱葱。 我们老家人有吃香椿芽的习惯。记得小时候,我家房后邻居老奶奶家有棵好大好大的香椿树,我们三个小孩儿手拉手都抱不住。春天的时候,老奶奶家打了香椿芽,总要给房前屋后的晚辈们,挨家挨户送上一小把裁剪精致的香椿芽。母亲千恩万谢之后,给我们切碎了,用咸盐拌好,再滴上一滴香油。哇,满屋子都是香椿怪怪的香香的味道。我们家人口多,母亲还没有动筷子呢,盛香椿的碟子就见底儿了。这时,我们就不免要抱怨,老奶奶家那么大一棵香椿树,就给这一点点,也太小气了吧。 不记得什么时候,我家的小院子里也长出一棵、两棵香椿苗子。母亲像伺候新生儿一样伺候这两颗小苗,给她培了土,施了肥,还隔三差五为她浇水。 两棵香椿树在父亲母亲的悉心呵护下,一天天长大起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就超过了母亲,超过了父亲,超过了房檐。 春天来了,父亲采下香椿芽,母亲洗干净了,切碎,用咸盐一拌,那独特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吃饭的时候,母亲盛一点香椿在小碟子里,我们就着窝窝头吃,就觉得吃到了天底下最美的菜肴。 以至于许多年以后,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伴我长大的香椿树,到遥远的煤矿当了工人,仍然十分好这一口。 每年到了春天,院里的香椿树刚冒出新芽,母亲就给我写信,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于是,我急急忙忙找领导请假,急急忙忙踏上归程。回到家里,母亲一边问长问短,一边忙里忙外,不一会儿,就端上来蒸好的高粱面鱼鱼。那细细的、长长的红面鱼鱼,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亮,太诱人了。母亲还不忘摆上一碟拌好的新鲜的香椿芽。父亲母亲就那样笑眯眯地看着我吃。我想,我那时的吃相,一定很忘情很难看吧。 我赶紧说:“你们也吃啊。” 父亲母亲几乎同声说:“你吃,你吃。外边吃不上这个。” 临走时,父亲拿长长的头上带钩的杆子打了香椿,母亲一片一片择好了,用细细的绳子捆好,为了保鲜洒上清水。父亲母亲把我送到村口,母亲说,“到了矿上,别忘了切好,腌上。” 我走了好远,回头看时,父亲母亲还在村口,向我摆手呢。 以后,我娶了妻,有了儿女,每年春天回老家,母亲还不忘给我带好多好多鲜鲜嫩嫩的香椿芽。妻子把从老家带来的香椿芽,腌好,冷冻在冰箱里。在没有香椿的季节,我只要想吃,就有可口的香椿一饱口福。 再后来,我回到老家,看到香椿树长的老高老高,树冠好大好大,树荫遮住了阳光,原本低矮的老房子一年四季潮潮的、湿湿的。父亲想着再给我打些香椿芽,无奈老了,够不到了。我搬来梯子,登上摇摇晃晃的老房顶,费了老大劲儿,也没掰下几苗。还是当过通信兵的弟弟,挽挽袖子,蹭蹭蹭爬上老树,才给我打了一小捆香椿芽。 看着老弟那一脸的汗水,我心里不由生出一些感慨:这么多年来,我只知道香椿好吃,殊不知打香椿这么费劲儿。回想当年,老奶奶一家一户给邻居们送香椿的时候,少不更事的我们还嫌少呢! 有一年,受够了潮湿的父亲,跟母亲商量要找人砍掉这两棵挡了阳光的香椿树。母亲说:“可不敢。上次女儿回来,不知听谁说,院里有香椿树对女儿好。咱一辈子不都为孩子们好吗?” 说来也怪,我有两个妹妹,老家院里正好也有两棵香椿树。而两个妹妹家也经过不懈奋斗,日子过得顺顺当当、吃穿不愁。 有了这个说道,父亲母亲再也没提砍树的事。也是因为这个说道,老屋的香椿树躲过了一劫。 一年又一年,老院的香椿树绿了黄,黄了又绿,历经风雨,越发高大挺拔,郁郁葱葱。 后来,父亲母亲相继过世,老屋也在风雨中坍塌。唯有两棵香椿树,仍然高大挺拔,郁郁葱葱。 现在,我也老了,回老家越来越少了。但每到春天,当市场上飘起那怪怪的香香的香椿芽的味道时,我的眼前总会出现,老院那两棵陪我们走过许多难忘岁月的已经很老很老的香椿树。 作者 主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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