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832】 织布机 河南南阳 乐悠悠 柏树是从祖父坟园放的(锯的)。溜腰(齐腰)处有三把头粗。当时放了两棵,一棵做织布机用,一棵送给木匠,充作工钱(抵当工钱)。 我记得,从原木解板儿,到制作成功、试机,历时七天。 我家的织布机,下料大(用料),结实、沉稳,织布时不晃动,织出来的布密实,质地优良。做出的衣服耐磨、受穿。布匹拿到街上好交易,好出手。 母亲原来织布,常到别人家,很不方便。一个偌大的村子,三四百口人,我屈指算来,最多有四五台织布机,经常不够用。我家的做好后,在全村首屈一指。农村人,好事、坏事传得很快,谁家有个好家具、好农具,都知道,经常不入屋,被借来借去,这是民俗。谁要想用俺家这台新织布机,需要提前排号。农村有句俗语叫:“山里猴儿引不起头”,于是人们趋之若鹜,争相借用。这台织布机很吃香(方言,受人喜欢),它经常“走村串户”,方便大家,服务村民。甚至还被“邀请”到邻村去“献艺”。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举家进城。这台织布机被邻居家借用。因时代变迁,人们的衣着告别了“老粗布”,织布成为历史,织布机也成了闲物。邻居们用后,被搁置在一间破烂的险房内,结果房倒屋塌,织布机被砸得支离破碎、肢体残缺,面目全非。这是老物件,是家传的宝贝、文物啊!很可惜、很遗憾! 我小时候,对任何事物都有一种好奇感、体验感。纺花、织布也不例外。有时,也座上织布机,拿起梭子,试几把。这可不是容易事。结果,手不随心,脚不随手,手忙脚乱,力不随心,劳而无功。甚至把经线戳断,受到母亲责备。 我虽然经常接触织布机,但它的结构名称我还真有些说不上来。更不要说它的设计尺寸和工作原理了。总的感觉,它是家中的一个庞然大物。也是农家最主贵物,象征着一个家庭的勤劳与殷实。 织布机是受人们尊崇的。每年腊月二十三以后,基本就要停机,它也随着农家过春节。“二十八贴嘎嘎”(贴对联)时,人们不忘在机楼两边,也贴上很显眼的大红春联。记忆中,最经典的有“双手送日月,二足定乾坤。”;“上下龙张口,左右凤点头。”;“一梭穿行宇宙,两手织就云霞。”“纺出酸甜苦辣,织成春夏秋冬。”横眉是“经纬分明”“衣被天下”。这形象逼真、最有文化气息的织布机对联,对织布时的动作、织布人的辛酸,描述得淋漓尽致,很是形象。仿佛听到了《木兰辞》中:“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那清脆的梭子声和栩栩地织布情景,再现眼前。 据记载,织布机是元朝年间农妇黄道婆发明的。她同时还发明了轧花机、弹花机、纺花车等纺织工具。被誉为“机杼精工,百卉千华。”成为“中国古代伟大的女纺织家”。 历代百姓都敬仰黄道婆。有一处庙宇为她题联“纬地经天棉植见慈恩一方衣被,梯山航海机声垂教泽千载馨香。”高度赞美了她在我国纺织史中的贡献。她一生无私为民,致力于传授、推广先进的纺织技术,名垂千古。 另据《三字经》中“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的记载,它与“孟母三迁”齐名,说明织布机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 暂不谈织布机具体年限,至少证明,中国是世界上最早生产纺织品的国家之一,并达当时世界领先水平。 织布机的构造非常复杂,主要由开口机构、引经机构、打纬机构、卷取机构、传动机构、制动机构等部分组成。具体有机架(俗称机床)、枡(shēng )子(卷线辊)、卷布轴、机框(又称机杼、杼框,织布时用手推动的木框。)、机楼(俗称机头)、挑杆(俗称磕头虫)、脚踏板、机座、梭子(俗称溜子)以及吊线、缯(zeng)、杼(zhu)、布弓子等主要部件组成。 机架:用于安装其它部件,组成整机。长约六尺,宽约三尺半。整个机身前低后高。 卷布轴:每织成布半尺左右,将布匹卷绕在轴上。轴长与机身宽度相等。 机框:又叫机杼,学名称筘“kou”,包括杼篦子。操纵者用手来回推动机框,产生撞击力,使布紧密,此动作学名称为“筘杼”。 杼:用细扁竹篾制成,其间隙极小,固定于杼框之内(可拆卸)。杼按“头儿”计算。“头儿”越多,织出的布面约宽。一般有四百头儿、五百头儿等。杼的功用在于使两组经线分别穿过其缝隙(俗称创杼),用来控制经线上下分开,便于梭子顺畅打纬线。 机楼:是木质高架装置,两侧有木框固定在机架上。高约两米左右。 脚踏板:为两块窄长木板,前后打孔。前头用以拴绑缯绳,后头固定于机架底框,前高后低,倾斜约40度左右。其作用在于双脚上下相继一松一踏,产生拉力,带动缯杆一上一下拉开梭口。 梭子:俗称溜子。由坚硬木质制成,枣木最好,沉而不飘。两头钝尖圆,中间宽,呈扁鱼形,长约六寸。中间挖空,便于放置梭芯。梭子两头内各有一个小孔,用于插入梭芯轴(似牙签状小竹棍儿)。梭子中间向外也打有通透小孔,用于梭芯纬线从孔中通过。梭芯用细竹筒制成(俗称穗浮),约筷子粗,长约一寸半左右。用纺花车锭子往穗浮上缠绕纬线,俗称打穗浮。 座板:由一块宽约半尺,厚约半寸的木板,长度能够放置于机架尾端两侧。供织布者稳坐其上,便于操作。 织布是一个细致活,也是一个非常协调的技术活,需要手脚配合连贯操作。记得母亲每次端坐在织布机上,两只脚分别放在踏板上,先用右脚踏动右踏板,经线被上下分开,身子稍微往前倾斜。左手把机框用力往前推动,右手拿着住梭子,迅速从张开的经线中间抛到左手,迅即左脚踏动踏板,机杼顺势带向怀里,使劲一磕;随之经线上下交叉又变位张开,左手将梭子抛向右手,右脚踩动踏板,机框又顺势磕向怀里。这种动作不断循环往复,溜子在经线中来回翻飞。双手轮换着操纵机杼和梭子,时左时右,穿梭往复;双脚踏板左右交替,或上或下,翩跹跃动,配合得天衣无缝。 随着节凑加快,织布进入高潮。那手脚恰似在琴键上很有节凑、灵巧地跳跃、弹奏;那“咣当、咣当”欢快流畅、柔和抒情的响声,宛如钢琴伴奏;那音韵优美舒缓,时高时低,时而似流水,时而又似清风徐徐;那旋律丝丝缕缕,欲断又连,欢畅、悠扬、激昂,抚过心田,荡人胸怀。随即,千丝万缕被织成一寸寸的布不断延长,让人看得目不暇接。农家不大的老屋里,穿梭声、撞杼声、踏板声,节律均匀明快,声声入耳。现在想来,母亲娴熟的织布“表演”,大有艺术欣赏的享受。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如今,祖辈们世代传承的织布机及织布技艺,已离我们渐行渐远。但那“唧唧复唧唧”的织布声,时常仍在我脑海中回放。写下这些往事,是对处于失传境地民族文化瑰宝的惋惜;是对乡情、乡味、乡韵和乡愁的追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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