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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走近卡瓦菲斯

 置身于宁静 2021-10-27

  一瞥而过的事物,面孔或线条,对于不圆满恋情的一些出于本能的回忆。让我顺从艺术。             

                  —卡瓦菲斯《我给艺术带来了》

             走近卡瓦菲斯

古今中外,在世时籍籍无名,死后却获得巨大声誉的艺术家不在少数。希腊诗人卡瓦菲斯便是其中之一。

“三十多年前,已故的R.M.道金斯教授把C.P.卡瓦菲斯的诗介绍给我。从那以后,卡瓦菲斯就影响了我的创作。即是说,倘若我不知道卡瓦菲斯,我写的很多诗就会大不相同,也有可能根本写不出来。”诗人奥登层曾全面深入地写过一篇关于卡瓦菲斯的评论文章,一开头就毫不讳言卡瓦菲斯对他的重要影响。

197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希腊诗人埃利蒂斯在其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演说中也说到:“另一个极点是卡瓦菲斯,他与艾略特并驾齐驱,从诗歌中消除所有华而不实的东西,达到结构简练和词语精确的完善境界。”另一位诗人兼翻译家罗伯特·费兹杰拉德则这样评价卡瓦菲斯“如此敏锐、如此忧伤,达到了如此简洁的高度,远远超越了他的语言和他的时代。”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卡瓦菲斯的诗歌陆续进入中国人的视野,其中以黄灿然的译本最广为人知,在他的译本中有黄灿然非常用心精到的一篇译序,最后还附录了奥登关于卡瓦菲斯的评论长文。                                  

我接触到卡瓦菲斯已晚。2007年,部门里新来了同事,是一个诗人,印象最深的是他那惊人的阅读量与记忆力。工作之余,他喜欢跟我聊他推崇的诗人、作家,以及他们的作品。蒙他不厌其烦地灌输,使得里尔克、米沃什、庞德、阿赫玛托娃、菲茨杰拉尔德等一个个之前我几乎都未曾听说过的名字,也终于渐渐熟悉了起来。这其中,就包括卡瓦菲斯。

同事最欣赏卡瓦菲斯的一点,就是其作品的少而精。每每说起那些可以日写数首甚至十几首、每年能出几本诗集的诗人,他总会拿卡瓦菲斯来做参照系,在他看来,诗歌不是快销品,诗人的高产并也不是件值得炫耀和骄傲的事。后来认识了一位做文艺评论的朋友,对卡瓦菲斯也是推崇备至,他这样评价——卡瓦菲斯的诗歌代表了一种极致,他写自己的生活,如同虚构,他写历史,宛如发生在眼前,他的语言简洁到即使经过翻译,我们仍能从诗中辨别出他独特的声音。  

同事有一本黄灿然翻译的《卡瓦菲斯诗集》,不知怎的,后来到了我手上,并被我霸占至今。这些年,书越读越少,而它始终是我常翻的几本书之一,有时出门旅行或走亲访友,也会带着它。最初只是希望有所了解,慢慢地,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走近卡瓦菲斯

卡瓦菲斯留下来的诗作有说是230多首,有说是更少,在黄译本中收录了180首,也就是说,诗人大部分的作品都已囊括其中,既有抒情的,也有叙事与哲理的,题材也不拘一格,有些来源于日常生活小景,或偶然的思绪片段,有些则来源于自己的情感经历,还有些来源于历史或神话传说。很多年后,我才慢慢品味出朋友说的诗人那平淡质朴又独一无二的语言风格,它们没有丝毫虚夸矫饰,甚至连诗人们最为推崇的比喻也被轻掷弃绝,仿佛邻家大叔在喃喃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遇、所感、所思,漫不经心,信手拈来,却又处处语藏锦绣、意指幽微。

我的作品,我很小心写它,并且爱它。但今天缓慢的进程让我沮丧。这一天影响了我的心情。它越来越暗。无尽的风和雨。我更有心情看而不是写。

  ——《画》

如果你不能把生活安排得像你希望的,起码也该尽你所能不要跟这世界接触太多不要参加太多的活动和谈话以免降低它。

    ——《尽你所能》

卡瓦菲斯的诗歌大多不长,寥寥几行,却极尽悠徐深邃,宛若长夜星光,孤高清美,按照另一个朋友的说法:“他的诗适宜一个人朗读,并沉浸其中! ”沉浸在那种难以描摹的极具特色的个人语调中,沉浸在坦荡朴素中隐匿着的峰回路转里,然后,会越来越喜欢那些微不足道的、平淡无奇的,甚至有害的个人体验,也越来越叹服于他轻而易举就能将它们转化成有价值的诗的能力天赋。

   

卡瓦菲斯的生平经历极其简单:他出生于埃及亚历山大,少年时代曾在英国呆过七年,后来除若干次出国旅行和治病外,一直在亚历山大当地水利局任职,直至1922年退休。如果有一点异于普通职员的,那就是卡瓦菲斯同时还是一位同性恋者。(在留下来的诗作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诗人对这种感情经历的记录,不隐瞒,不丑化,更不美化,只是诚实地展示了情欲世界里平凡的偶然相识和短暂的寻欢作乐)。

作为诗人,卡瓦菲斯留下了这些为后世推崇的作品,但生前却并未获得一位伟大诗人应有的荣誉和关注。他没有正式地出版过一本的诗集,只是自己印过一本小册子,分送给亲友阅读。他的几十首未被印刷的或“未完成稿”都是在死后才陆陆续续发表。至于正式的诗集,直到去世后两年(1953年)才得以出版。换言之,这是一位真正因死而生,在时间里永恒的诗人。

为什么会这样?黄灿然有过几种猜测,一可能是卡瓦菲斯对自己的作品有相当的自信,同时又清楚它们并不合潮流,不会为当下的报刊杂志喜欢,所以索性不投稿;为什么会这样?黄灿然有过几种猜测,一可能是卡瓦菲斯对自己的作品有相当的自信,同时又清楚它们并不合潮流,不会为当下的报刊杂志喜欢,所以索性不投稿;二可能是诗人对当时的刊物杂志并不认可,不屑于投稿;但更大的原因,还是作者对生命和生活的态度所致——卡瓦菲斯基本就是一位“遁世者”,最喜欢沉迷于“过去”和“历史”——这样的人,很难指望他会热衷尘世的浮名与热闹。黄灿然的推断自有其令人信服的理由,不过,我私下里总是会怀疑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卡瓦菲斯对自己同性恋者这一身份心存顾忌。人无往不在枷锁中。才高如卡瓦菲斯,未必能全然超脱。他无法摆脱这种有别于常理的感情所带来的犯罪感和羞赧感(这在他那些描写自己感情经历的诗作里都有所反映)。

但不管如何,值得庆幸的是,卡瓦菲斯的诗歌留了下来,让我们在这么多年以后依然没有错过这么一位伟大的诗人。这里也得感谢诗人在世时自印了一本小册子。据说这本小册子一出,便在小范围内很快流传开来,并受到年轻一代的喜欢。后来,诗人到瑞典治病时,当地文学界也有一些作家去拜访他,其中包括杰出诗人西凯里阿诺斯,一见面,他就热情拥抱卡瓦菲斯并将他称为“最敬爱的诗人和兄弟。”——这让我们相信,时代尽管有很多局限性,可能会遮蔽一些优秀作品,但同时,任何时代也永远不缺独具慧眼的读者,只要作品质量在,一切终不会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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