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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5月2日清晨5点05分，海雾笼罩下的东海水面，隶属于中国国家海洋局的“向阳红16”号海洋科学考察船，正朝着既定的目标水域航行。时间还比较早，船上的许多人还在睡梦之中。 突然，伴随着一声如雷般的声响，整个船体出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动静给吵醒了！ 而当时正在222号房间内休息的科研人员金星，在这一刹那还看到有东西正朝着自己压过来！ 他原本还有几分睡意，但这下马上就清醒了过来。金星撑起双手顶住上方，同时大声喊道：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大家快醒一醒！快醒一醒！ 住在下铺的同事郑涛反应过来后，马上把金星从上铺给拖了下来。 郑涛接着想叫醒另外两名室友于海洋和孟令伟，但整个房间都被完全挤变形了，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啊。 无奈之下，惊魂未定的两人只好先从一道缝隙里挤了出去。 但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生死未卜的室友，很快就会随着整条船沉入这冰冷的大海之中…… 4月30日，来自北京、杭州、厦门等地的我国海洋科研人员，陆续登上停泊在上海港口里的向阳红16号，准备前往太平洋中部的夏威夷附近海域，执行探查海底多金属结核资源的任务。 不料天公不作美，这天海面上起了大雾，能见度不佳，原定的出航时间只好被迫推迟到了第二天。 大家并没有白白浪费这一天的时间，而是趁此机会进行了一次海上遇险逃生演练，模拟向阳红16号遭遇事故后，众人搭乘救生艇逃生的场景。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五一劳动节这天，天气虽然依旧不是很好，但似乎已经满足了出航的条件。 于是伴随着汽笛声，向阳红16号离开上海港口，驶向茫茫太平洋深处，开始了它下水十多年来的第6次，但也是最后一次的远洋航行。 远洋调查誓师大会 示意图 5月2日凌晨4点左右，向阳红16号的船长金明奇便早早起来，赶往驾驶室接过值班人员的班，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46岁的金明奇已经在海上工作了将近三十年，有着非常丰富的出海经验。 同时他对这艘向阳红16号也非常熟悉，因为自打该船下水以来，金明奇已经当了它十一年的船长，船上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这时，海面上又开始起雾了，可见度只有二三十米，在船头就看不到船尾。 但金明奇并没有对此感到紧张，毕竟常年在海上生活的人早就见惯了各种风浪，像这种大雾天气只要谨慎一些就不会有什么大碍。只要等到太阳完全升起以后，海雾就会散去。 于是向阳红16号降低了航速，继续在海雾中向前航行（注：附近渔船较多，据说此时有管理人员觉得碍事关闭了雷达）。 海洋考察 示意图 然而到了5点左右，从浓雾中突然出现一团像山一样的巨大黑影，朝着向阳红16号的右侧笔直地冲了过来！ 金明奇马上下令转舵，并采取其他相应的紧急避让措施，然而由于双方距离太近，这些做法并没有什么效果，而那团黑影更是像一头无脑的蛮牛一般，完全没有察觉到附近还有别的船只。 5点5分左右，可怕的碰撞发生了！ 这团黑影是一艘排水量约4万吨的塞浦路斯籍轮船“银角”号（注：塞浦路斯为地中海小国），船上当时搭载的是液化天然气，而我国的向阳红16号作为一艘科学考察船，其吨位只有4400吨左右。 两者吨位相差九倍左右，碰撞的后果可想而知。 银角号巨大的货船球鼻艏狠狠地撞击在了向阳红16号的机舱部位，我方船只就好像一只弱小的绵羊一样，顷刻之间就被这把利剑开膛破肚。 伴随着山崩一样的响声，向阳红16号船体的钢板破裂了，船舶主机当即就发生了爆炸，舱内的各种瓶瓶罐罐也跟着遭了殃。 接着海水马上涌了进来，短短一分钟内，机舱内的积水就已经接近两米。 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有人居住的船舱附近。 银角号撞击的正中部位位于222号房间，里面住着4位我国科研人员，破裂的船体钢板和垮塌的装饰用的顶板，让这间房子瞬间就被挤压变形。 金星、郑涛两人幸运地躲过一劫逃了出来，但于海洋、孟令伟两人则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住在222号附近房间的翻译王龙泉，因为反应格外迅速，在撞击时就猛然惊醒跑了出去，所以尽管房间完全损毁，他本人毫发无伤。 同处撞击部位附近的梅秋芳和刘诗明就没这样的好运了。 梅秋芳所在房间被挤压得只剩下一个小角落，他本人没能第一时间逃出来，不仅腿部骨折，身上也多处受伤，各种倾倒的杂物又压在了上面，梅秋芳只能看着海水不断涌入，而刘诗明则同于海洋、孟令伟一样生死未卜。 海洋考察船 示意图 5点08分，也就是撞击事件发生三分钟后，向阳红16号向外界发出了求救信号。作为最近救援力量，同时也是当事者之一的银角号这时竟然开始倒船了！ 这样的做法带来的后果是，海水涌进向阳红16号的速度更快了！ 银角号对此也有自己的理由，因为船上运载的液化天然气不容许它待在附近，但不管怎样，这样的做法对向阳红16号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它的船体开始迅速倾斜，下沉的趋势明显加快。 作为船长的金明奇尽管有万般不舍，最终还是下达了弃船的命令：弃船！所有人穿上救生衣，准备登上救生艇！ 就在此次出航的前一天，大家还进行了逃生演练，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付诸实践了，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然而演练毕竟是演练，真实的事故显然要糟糕许多，轮船正在迅速下沉，每一秒钟都非常宝贵，偏偏配备的4艘救生艇中有2艘在撞击时报废了。 众人曾向银角号呼叫，请求它放救生艇下来，但停在至少300米开外的银角号置若罔闻。 这意味着船上的一百多号人只能挤在剩下的2艘救生艇和其他几块救生筏上了。船长金明奇再次下令：年老体弱者和科学家先上救生艇！ 向阳红16号沉没 尽管情况危急，但秩序并没有出现慌乱，众人在船长、考察总指挥等人的安排下，紧张而有序地登上了救生艇。 随着救生艇吃水越来越深，即将沉没的向阳红16号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些逃出来的人都抛弃了自己的私人物品，只带着能带走的贵重公物。这是能把损失降到最低的一种无奈之举，毕竟这艘当时我国最为先进的海洋考察船，上面的许多设备注定是无法带走的了。 在确定逃出来的大多数人都登上救生艇后，船长金明奇等人这才离开了即将沉没的向阳红16号。 一登上救生艇，这个在海上与风浪搏击了近三十年的男人，就放声大哭起来，周围的许多人也忍不住偷偷流下了眼泪。 不过大家没有忘记，此时此刻必须要让救生艇远离沉船，否则就有可能被漩涡吸入。救生艇上的人有的用桨，有的用手，还有的用木板，拼了命地划。 这个时候一直停在远处的银角号，眼见向阳红16号即将完全沉没，才逐渐靠了过来，允许中国人员登船避难。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救生艇上的人忽然发现向阳红号旁边还漂浮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面我们提到的曾被困在房间里的梅秋芳。 原来在海水涌入后，许多东西都浮了起来，梅秋芳便借着这个机会从被撞破的洞口钻了出去。 眼见还有生还者，其中一艘救生艇便不顾被沉船吸入的危险，折返回来将其救起，然后立刻远离危险区域。 也就是这一前一后的功夫，向阳红16号完全没入了大海之中，下沉的船体在海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国当年一流的科学考察船，价值近亿元的向阳红16号就这样结束了它的最后一次航行。 与之一同沉没的，还有39岁的刘诗明、30岁的孟令伟、以及同为30岁，但实际上才刚刚结婚不久的于海洋。 德意号 5月2日7点左右，我方生还的107名船员全部登上了银角号，并向国内有关部门报告了这一沉痛的消息。 银角号在失事海域搜寻两个小时后，继续开始自己的预定航程。后来我国一艘名为“德意”号的轮船驶来，接走了全部船员。 几天后德意号返回上海，经历了生死劫难的幸存者也重新踏上了陆地，与出发前的兴高采烈不同，每个人都沉默不语。 在随后的慰问会上，许多人更是失声痛哭。这眼泪是为了失去的科研心血、为了下落不明的同事，为了沉入海底的向阳红16号而流。 内容来源： 郑宪：《沉默之前——向阳红16号遇难自救记实》 孙滨：《一艘永远在记忆中漂浮的船——向阳红16号沉没事件采访后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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