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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你也会在某一刻，突然想念离开了你很久的人。 早上开车进岛的时候，思绪放空，车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我在听着李健的《当你老了》，突然特别想念我的外婆。 然而外婆离开我已经15年4个月了。 上一次特别思念外婆，还是读研的时候，某个傍晚时分，我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人来人往，车来车往，高楼大厦和霓虹灯不断地变换颜色，有母亲在牵着孩子的手缓缓前行，有学生背着书包啃着山东杂粮煎饼步履匆匆，有情侣在打情骂俏。 世界看起来是美好而热气腾腾的样子。 彼时我却那么不合时宜地想到外婆，然后一个人在公交车上突然间泪流满面。 那种思念，大概就是孤独吧，是我和这个世界的链接突然间断裂了。是世界很热闹，但是我看起来很荒唐、很格格不入。是朱自清的“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我想起《寻梦环游记》里有句台词，“被世上最后一个纪念你的人遗忘，此时才是真正的死亡。因为再也没有人知道你，曾来过这个世界。” 当我们从生理上死亡，我会希望年轻时的恋人记得自己，朋友们记得自己，亲人们记得自己，他们证明我在这世界上存在过。 然而这个世界又是健忘的，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又有多少人在循规蹈矩庸庸碌碌的一生之后，很快的就被人忘记了呢？ “外婆”是和“妈妈”一样世界上温暖的词汇，是读起来感觉就很温暖安心的词汇。外婆离开我这么多年，我也不甚经常想起她。 妈妈是外婆最小的孩子，外婆45岁才生了我妈，加上妈妈自小聪慧懂事，所以外婆自是最疼爱她的，因为爱屋及乌吧，外婆也是最疼我们这几个外孙的。 每次表哥表姐他们买了什么东西孝敬外婆，外婆都舍不得吃，都会藏在零食罐子里，留着给我们吃。表哥表姐他们自是碰都不能碰的。 小时候我觉得外婆的那个零食罐子是最神秘的，特香包、麦片、大白兔奶糖，什么好吃的应有尽有。零食匮乏的年代，每次打开那个罐子，我都会特别期待与莫名惊喜。 舅舅家的表哥表姐其实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当时我们少不更事，现在想想外婆当时对我们的偏心，舅舅舅妈当时没少给外婆脸色看吧？外婆当时却是一意孤行地偏爱着我们啊！ 小时候因为爸妈开饭店很忙，我是在外婆家长大的，直到上学了才回家的。外婆家的小溪是我们暑假快乐的源泉。夏天我们在河里洗澡、嬉笑、打闹，抓一种不知名的小贝壳玩。 犹记得外婆是用小炉子生火做饭的，那个文火炖肉的香味，我每次从小溪边玩完回来老远就能闻到了。外婆每次都是边唠叨边帮我换下沾了沙子泥土的衣裤，等我们把手洗干净了才可以吃那盆炖肉。我习惯先浇点肉汁在米饭上，即使挑食如我，也吃得口舌生津、欲罢不能。外婆离开后，再也没人用小炉子做饭了，那种魂牵梦萦的香味我至今再也没闻到过了。 晚年的外婆患有糖尿病，整个人憔悴得很。病痛折磨着她，而舅舅他们都要忙于谋生，自是无法久伴床前。妈妈和大姨她们也只能不时轮流去看她。 白天大家都出去干活了，只有病痛陪着外婆。 现在想到这个，我的心依然很疼。但是这个是无解的。大家都要上学上班，外公又去世得很早。外婆不识字，她的晚年是孤苦伶仃的。 外婆离开那年我在读初三。虽然马上就要中考了，然而我每周末都会在周五放学后，骑着自行车到林埭村去看她，陪她住两天，周日下午回家。 从我家前往外婆家的路上，有一条长长的上坡路，那个坡度特别陡峭，当年瘦瘦小小的我经常精疲力尽，踩不动自行车，我就只能下来推。夕阳经常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周末我陪着外婆的那两天，都是她最开心的日子。每次我离开她要返校时，她都会拄着拐杖倚着门，涕泪连连地送别我。 小时候在外婆家我都是和她挤一张床的，外婆的手冬暖夏凉，摸起来可舒服了。外婆晚年越来越瘦，我依然会习惯性地和她挤一张床睡，每次摸着她的手上越来越少的肉，我就知道我快失去她了。 直到外婆临终前几周，大姨她们就不许我和外婆睡一张床了。她们可能是怕外婆如果在睡梦中突然离开的话，我会害怕吧？ 外婆离开后三个月我参加中考，我考了我整个初中三年最好的成绩——全校第二，超过一中录取线14分。大家都说我超常发挥了。我当时想，肯定也是外婆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她那么那么地爱我。 因为外婆晚年时我是陪伴她最多的人，所以想起她，我都觉得特别感伤，也会遗憾外婆没有活到看着她最爱的孙女工作结婚生娃，但是我转念一想，外婆晚年病痛交加，活得越久，也是越折磨吧？ 后来我和帅聊起外婆，都是特别思念特别感伤的语气。他没有被他外婆偏爱过，他自然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对外婆有这么深的情感。 感同身受，果然是最艰难的事情呢。 被偏爱过的人，好像是拥有了某种秘密武器，它可以令你原谅生活里所经历的一切不如意。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多力量。 《东邪西毒》里有句台词我特别喜欢，“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爱是世界上唯一能永恒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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