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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棒!

 修远兮 2021-11-19


阿尔弗雷德·朱尔斯·艾耶尔

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用来识别一句话是不是胡说八道,那实在就太好了!

你再也不会受愚弄,可以把自己听到或读到的所有东西都分成有意义的内容和毫无意义、不值得花时间的内容。

A. J. 艾耶尔(1910—1989)相信自己发现了这么一个办法,他称之为证实原则(Verification Principle)。

20世纪30年代早期,艾耶尔曾在奥地利住过几个月,与维也纳学派(ViennaCircle)杰出的科学家和哲学家们有过多次接触,回到英国后在牛津大学任教。

他24岁时,就已经写了一本书,宣称大部分哲学史都是胡言乱语,完全不知所云,基本毫无价值。

这本书出版于1936年,名为《语言、真理和逻辑》(Language,Truth and Logic),成为逻辑实证主义运动的一部分,这个运动对科学大加赞扬,称之为人类最伟大的成就。

哲学中的“形而上学”研究任何超越我们感受的现实,康德、叔本华和黑格尔等都是坚决的支持者。

然而,在艾耶尔看来,“形而上学”是一个肮脏的字眼,是他所反对的东西,他只对可以通过逻辑或感官来了解的东西感兴趣。

形而上学往往远远超越了逻辑或感官,对无法以科学或概念性手段研究的现实进行描述。

在艾耶尔看来,这便意味着形而上学是毫无用处的,应该被抛弃。

语言、真理和逻辑》让一些人很是恼火,这大概一点都不奇怪。

牛津大学的许多资深哲学家都很讨厌这本书,这让艾耶尔很难找到工作。

但是,惹人恼火这样的事,哲学家们已经做了几千年,从苏格拉底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不过,写一本书来如此公开抨击过去的一些伟大哲学家,还是挺有胆量的。

艾耶尔区分一个句子是无意义的还是有意义的,方法是这样的,对于任何句子,都可以问两个问题:

(1)从定义上说是否为真?

(2)是否可以通过实证检验?

如果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都是否定的,那么这句话就毫无意义。

这是他对意义的双重检验,只有通过定义或实证验证的陈述才对哲学家有用。

举例解释一下:“所有的鸵鸟都是鸟”或“所有的兄弟都是雄性”就是从定义上说为真的陈述。

用康德的术语来说,这些都是分析陈述。

你不需要去研究鸵鸟就知道它们是鸟类,因为这是鸵鸟定义的一部分。

同样的,不可能有女性的兄弟,除非某个女性做了变性手术。

从定义上来说为真的陈述,能把所使用词语中隐含的东西带出来。

与之相对应的,可以通过实证来检验的陈述(也就是康德术语中的“综合陈述”)可以给我们带来真正的知识。

一个陈述如果可以通过实证检验,就必须有检测或观察的手段存在以证明其对错。

例如,如果有人说“所有的海豚都吃鱼”,我们可以找一些海豚,给它们喂鱼,看看它们吃不吃。

如果发现了一只从不吃鱼的海豚,我们就知道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在艾耶尔看来,这是一个可以通过实证检验的陈述,因为他所说的“可以通过实证检验”包括了“可以证实”和“可以证伪”两种情况。

可以通过实证检验的陈述都是事实陈述,是用来描述世界的,必须有观察手段可以证实或证伪这些陈述。

科学是我们检验这些陈述最好的方法。

如果一个句子既不能从定义上说是真是假,也不可以通过实证检验(证实或证伪),那么在艾耶尔看来便是无意义的,就这么简单。

在这一点上,艾耶尔直接借用了休谟的观点。

休谟曾半开玩笑地建议说应该烧掉那些无法通过实证检验的哲学著作,因为它们除了“诡辩和幻觉”之外什么都没有。

艾耶尔在20世纪重塑了休谟的思想。

所以,如果我们拿“有些哲学家有胡子”这句话作为例子,那么很明显,这个句子无法从定义上说是真是假,因为哲学家的定义不包括他们中的一些人有胡子,但是这句话可以通过实证检验,因为我们可以找到证据对其进行证实或证伪。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找一批哲学家来看,很可能会发现其中一些有胡子,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这句话是正确的。

或者如果我们看了成百上千的哲学家后,仍找不到一个有胡子的,我们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有些哲学家有胡子”这句话可能是错误的,但是在检查完所有哲学家之前,我们不能确定。

论检验的结果如何,能够证实或证伪,这句话都是有意义的。

相比之下,“我的房间里满是隐形的天使,它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句话,同样无法从定义上说是真是假,但它是否可以通过实证来检验呢?

看来不行。

如果这些隐形的天使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么我们想象不出有什么办法证实它们的存在。

它们摸不着、闻不到,不会留下脚印,也不会发出声音。

因此,这个句子读起来似乎通顺,但没有意义,语法是正确的,但是作为一个对世界的陈述,它既非真也非假,毫无意义。

这可能很难理解,因为“我的房间里满是隐形的天使,它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意味着什么。

但艾耶尔的观点是,这句话对人类的知识没有任何贡献,尽管可能听起来很有诗意,或者可以写进小说里。

艾耶尔不仅对形而上学发出了抨击,伦理学和宗教也都是他抨击的目标。

例如,他最具挑战性的论点之一是道德判断是毫无意义的。

这听上去很出格,但是,如果将他的双重测试用于道德判断的话,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如果你说“酷刑是错误的”,他认为这就和说“酷刑,呸!”差不多,是在表达你对酷刑的个人感觉,而不是做出一个可能是对或错的陈述。

因为这句话无法从定义上说是真是假,也不能对其进行证实或证伪。

他相信,没有任何测试可以决定酷刑是否错误。

一些功利主义者,如边沁或穆勒对此会有不同意见,因为他们所衡量的是行为所产生的幸福。

因此,根据艾耶尔的分析,“酷刑是错误的”这个说法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句话永远不可能证实或证伪。

同样的,当你说“同情心是好的”时,你只是在表达自己的个人感受,就跟说“同情心,棒!”差不多。

因此,艾耶尔的伦理学理论,即情绪主义(emotivism),常常被戏称为“'呸/棒’理论”(Boo!/Hooray!Theory)。

在有些人看来,艾耶尔认为道德无关紧要,可以选择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但其实这并不是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想说的是,我们不可能从价值的角度对这些议题(酷刑、同情心等)进行有意义的讨论,但他也确实相信,在大多数有关我们应该有什么样行为的辩论中,事实都得到了讨论,而且这些事实也是可以通过实证检验的。

在《语言、真理和逻辑》的另一章中,艾耶尔抨击的观点是我们可以有意义地讨论上帝。

他认为“上帝存在”既非真也非伪,是毫无意义的。

他认为这句话无法从定义上来说是真是假,尽管有些人,比如圣安瑟伦的追随者,会用本体论论证上帝必然存在。

而且,艾耶尔不接受设计论证,认为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验证上帝是否存在。

所以艾耶尔既不是相信上帝存在的有神论者(theist),也不是相信上帝不存在的无神论者(atheist),他认为“上帝存在”只不过是众多毫无意义的陈述之一。

有些人把这种立场称为“蔑神论”(igthesim),所以艾耶尔是一名蔑神论者(igthesit),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认为所有关于上帝存在或不存在的说法都是无稽之谈。

过,艾耶尔在晚年曾有过一次令他大为震惊的奇遇。

当时,他被一条鲑鱼骨头噎住,昏迷不醒,心脏停止跳动四分钟。

在濒死的状态下,他清楚地看到了红色的光芒,还看到两个“宇宙之主”在相互交谈。

然而,看到这个异象并没有让他相信上帝,远非如此,但是确实让他对思想是否能够在死后继续存在产生了疑惑。

不幸的是,艾耶尔的逻辑实证主义也为这一理论本身的毁灭提供了工具,这个理论本身似乎并没有通过双重检验。

首先,从定义上看,这个理论是否正确并不清楚。

其次,没有任何观测手段可以证实或证伪这一理论。

因此,按照逻辑实证主义自己的标准,这本身是毫无意义的。

有的人希望从哲学中找到指导人生的答案,对这些人来说,艾耶尔的哲学没有什么用处。

在许多方面更有用处的是存在主义(existentialism),这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和之后在欧洲兴起的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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