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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山•章党河》(1)

 庄户人家 2021-11-21
       不知道那天在日历上应该是哪年哪月哪日,只记得那天父亲和母亲上班去了都没有在家,是奶奶在家看护着我,我不知为什么不停地闹着要找妈妈,奶奶怎么哄也哄不好,只好带着我出去“找”,奶奶是一双从封建社会中带来的小脚,走路十分不便,怕我跑丢了,就牵着我的手一直不敢撒开。

       我们从家里出来,沿着大道一直走,走来走去,走到一座钢筋混凝土的大桥上,这时我似乎意识到奶奶并没有真的帮我找妈妈,又开始和她闹了起来,祖孙两人在桥上撕撕拉拉,似乎还说了一些诸如你不给我找到妈妈,我就把你推到河里之类的话。总之,模模糊糊地记得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过了一天,但奶奶一直都很有耐心地和我磨着。

        到了晚上,奶奶的耐心全失,对母亲气冲冲的说:海先(我的小名)今天哭着闹着就是要找妈,还说我要不给他找,就把我推到河里,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母亲还没有说话,父亲已经忍不住了:这熊孩子欠打!说着扬起了巴掌。

      奶奶冲着父亲喝道:你敢,你打给我试试,瞅把你能的。

      父亲乖乖地把手放下了。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能够记住的第一个比较完整的人生故事。父亲就是以这样一种十分不友好的神情粘贴在了我人生的第一张记忆板上。

      这个故事发生在抚顺东部一个叫章党的小镇。

     其实,我们的故乡并不是在章党,就我们这辈人来说也不能算是真正的章党人,我们兄弟四人,大哥二哥出生在长春,我出生在山东,只有四弟出生在章党,算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章党人。

       我们的祖籍在山东,父亲的老家在平度刘戈庄村,母亲在昌邑马兰屯村。两家都是世代务农的庄稼人。父亲一家七口,兄妹五个,父亲上面有一哥一姐,下面有两个弟弟。

       父亲出生在二十世纪初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家里穷的已经揭不开锅。当然,不只是父亲一家,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闹粮荒,有人出主意让孩子们一起去当兵,这样总能混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于是就指派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的当领头大哥,带着一伙人去找部队,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个属于政府的部队,在里面穿上了当兵的衣服。

       在部队混吃混喝待了十八天,上面来命令让这支队伍上前线打仗。带头大哥想起临来时乡亲们的嘱托:怎么把人带出来的还要把人怎么带回去,就带领着这十几个人又悄悄跑回了村里。

        看看实在没有其他的活路了,爷爷奶奶就同村里的一些人商量让孩子们去逃荒闯关东吧,这样,爷爷奶奶在家守护着两间房子,让五个孩子都跟着逃荒的人群来到了东北。

      父亲闯关东落脚在长春,在那里曾做过小买卖,织过布,做过泥瓦匠,还曾经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 ,据说是因为父亲脾气暴躁而最终导致婚姻破裂。1948年在解放军围打长春的时候认识了母亲一家,并最终娶母亲为妻,住在长春市丰乐路(现为重庆路)圈楼,大哥二哥都出生在那里。在母亲要生我的时候,父亲把母亲和大哥二哥送回了山东老家,所以我们兄弟几个只有我是在山东老家出生的。据奶奶讲,我刚出生就患病发烧,已经没有呼吸了,于是把我扔到了村外,后来又把我抱了回来。她的原话是:“你刚生下来就得了病,都把你扔到村外的茅草棵子里了,是你妈哭着喊着地才把你又抱了回来。”

      我刚出生时患的病一定是很重,大家认为我已经不能活下去了,才把我扔到村外一个叫黑水湾的茅草棵子里,捡回来以后一定也是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治疗才治愈的,但并没有彻底的治愈,因为我记得我十多岁以前经常咳嗽,尤其是到了冬天咳的厉害,母亲总是带着我去卫生所取药,让我喝止咳糖浆之类的药。

      我出生半年后,母亲带着我们又去长春找父亲。父亲这时已经成为国家的正式工人,在一个建筑部门工作,仍然是瓦工。当时建筑部门的工人流动性很大,我们在长春待的时候不长,父亲的单位就接到上级的指示,要抽调到洛阳参加一个工程的建设。这样,父亲让母亲再次带着我们兄弟几个回山东老家,并给了母亲一些钱,让母亲收藏好,一再嘱咐对任何人都不要讲,等他的工作稳定以后,就让母亲带着我们一起去洛阳找他。

       我们在山东老家待了不久,就接到了父亲已经安顿好工作和生活的信息,母亲便打算带着我们去洛阳,可奶奶这时却有自己的主意,认为祖上的家产总是要有人继承的,三百六十行,种地才是庄稼人最本份的,于是想让我们在家务农;另外,奶奶的四个儿子,只有父亲才有孩子,奶奶对这几个孙子格外的疼爱,也不愿意让我们离开她。母亲却认为决不能让自己的几个孩子再守着那两间茅屋和那二亩地过日子了,坚持要去洛阳。奶奶看说服不了母亲,认为火车站离我们村子有几十里远,母亲自己带着我们三个孩子,如果没有人用车子送我们是绝无可能到达的。于是对村里人说,谁要是送我们去火车站,就打断谁的腿!这很有一点像是山东一个姓孙的老军事家说的釜底抽薪之计。

      事实上,真就有不怕打断腿的,母亲花钱请一个村里叫做李孝成的人,他是我家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愿意冒着被打断腿的凶险去火车站。出发的那天,母亲按照父亲当初的想法打算暂时留下一个孩子陪着爷爷奶奶,免得几个孩子突然都离开了让他们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我们哥仨,二哥为人机灵,乖巧嘴甜,奶奶最喜欢二哥,更重要的是,大哥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而我不仅年小还一身病。所以打算让二哥暂时留下。

      可是奶奶让我们留在老家的决心毫不动摇,认为就算是把我们送到了火车站,母亲带着我们三个孩子一起走负担太重,一定走不成,就坚决不让二哥留下,母亲把二哥从独轮车上抱下来,奶奶就把他又放上去,反反复复多次,把二哥折腾的吱哇乱叫,满脸流泪。

      从刘戈庄到潍坊火车站大约有40多里的路程,独轮车上坐着我和二哥,还放着一些行李,大哥由母亲领着跟在独轮车后走路,到达火车站时,母亲和大哥两人的脚上都磨出了血泡,一双脚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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