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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登前途,前途在哪里呢?

 风雨黄昏后 2021-12-04

这是我对八下语文教材《石壕吏》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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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共2075字,阅读大约需6分钟

公元755年12月,安史之乱爆发。758年,为平定安史之乱,唐军围攻叛军所攻占的邺城(今河南安阳),胜利在望。次年春,形势发生逆转,唐军全线崩溃,退守河阳(今河南孟州),并四处抽丁补充兵力。杜甫此时从洛阳回华州(今陕西渭南),途径新安、石壕、潼关等地,根据目睹的现实写了一组诗,史称“三吏”。《石壕吏》是其中第二首。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

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

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吏之怒

全诗最能体现官吏形象的,是一个“怒”字。

因为战败减员,他们身上征发的压力也越来越重,能够征发的男丁早已经征发,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将目光转向已经过了服役年龄的老人。他们很清楚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家庭的意义。太平时代,男人是家的顶梁柱;战乱之中,男人则是家的守门神。一个又一个男子被送上前线,被埋骨荒野。背后,则是一个又一个家庭的破碎。征兵越来越难,只好抓丁。抓丁更不容易,有逃的,有藏的。最终,他们只好深夜突袭。只有抓来了丁,他们才好向上面交差。

所以,才有了“有吏夜捉人”的一幕。这是他们的职分,也是他们的无奈。如果他不趁夜捉人,那被送上前线的人中,便会有一个他。

谁不想活着?

老翁想活着,所以他“逾墙走”;他也想活着,所以他“夜捉人”。也只有源源不断的粮草、兵丁被送上前线,只有获得胜利,战争才有结束的希望。和平,才能重现。

但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他将手伸向乡亲们的“恶”。

与此同时,日复一日,他被异化,被扭曲,成为强权统治的工具,成为鱼肉乡里的野兽。

这一天晚上,他们叫喊着,但过了好久,门才打开,老翁肯定已经跳墙跑了。差事再次落空,他怒火中烧。最终,他只好将老妇带走,希望能抵一个名额。

可是,明天呢?后天呢?

乱世之中,除了那些高高在上推动乱局的人,谁不是受害者呢?

©陆俨少

妇之苦

老妇一家的日子,分明不是“苦”字所能道尽的。

被抓丁的灾难随时可能降临,老翁想必是随时绷紧了神经,终日生活在惶恐之中。当听到官吏来抓人,赶紧从早已准备看好的墙头翻墙逃跑。能让一个老翁还能手脚麻利地“逾墙走”的,除了恐惧还能是什么?

“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自家的三个儿子都参与了围攻邺城的战役,结果两个儿子战死。但乱世之中,哪儿有什么时间让你悲伤呢?“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还活着的人,只能暂且偷生。而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尸骨也不能见到,又能奈何?死了就死了吧,因为活着或许比死了都要艰难。老妇说得似乎很平淡。老来丧子,焉能不痛?只有尽量对此麻木不觉,才能打起精神活下去。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这个小孩子,是全家人唯一的寄托与希望了。为了这个小孩子,他的母亲也没有逃难离开。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现在的生活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田地,儿媳妇出入都没有一件完整的衣裳,根本无法见人。这或许是夸张,但假如儿媳妇离开,“乳下孙”的生存问题却是显而易见的。我们也无法推知死去的两个男子中,是不是就有他的丈夫。即使没有,我们也仍然无法确定还活着的那个能不能在下一场战争中侥幸存活。生活的困难不止发生在过去,还属于当下,以及未来。

为了保护儿媳妇,也是为了保护小孙子,老妇不得不挺身而出了,“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别人逃丁还来不及,她却请求官吏把她带走。因为只有这样,儿媳妇和小孙子才能保全,自己的丈夫才能活下去。村子里的生活虽然也不太平,但男丁去了前线,九死无生。自己一介老妇人,去服役也顶多做一些后勤之事,洗衣洗菜做饭,累归累,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老妇人流着泪跟着官吏离开了,压抑的哭泣声在夜色里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老妇人走的时候,是否会难过?老翁和“出入无完裙”还需要哺乳的儿媳妇,两人的生活又该如何维持呢?但家中有个男人,好歹算是一个倚仗。没了男人,幼儿寡母老妇,在乱世中不早晚是要受尽欺凌?

乱世中的生活,哪天不是走一步说一步、活一天算一天呢?

诗人之听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假如杜甫能够穿越时空和郑燮相见,大概是要抱头痛哭的吧。

天还没黑,杜甫就赶紧找了一户人家住下。乱世之中,军匪不分,盗贼横行,他的官员身份可以让他免除征役,却不能让他免于面对性命之忧。

老妇家喧闹了许久,他坐在床上听了许久。

老人急急忙忙翻墙逃走,他匆匆忙忙地从洛阳回到已经安定的华州;

老妇的儿子战死邺城,他的小儿子三年前饿死于奉先县;

老妇的儿媳妇“出入无完裙”,他在“涕泪授拾遗”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衣袖露两肘”,衣不蔽体。

他满心伤痛,却无能为力。他深知官家的为难,也亲历着老妇人类似的伤痛,还目睹着许多大同小异的伤痛。

深沉的夜色里,老妇的哭声幽幽地传来;破蔽的村舍里,他心里的哭声也幽幽响起。

天色大亮的时候,与老翁告别之后,他就要继续往前走了。

可是,他的前途在哪里呢?国家的前途在哪里呢?一个又一个百姓的前途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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