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医家李杲(晚年号东垣老人)提出了著名的“甘温除大热”之说。相沿至今,临床医家有许多验证与感慨!
东垣是补土派鼻祖,他为何要重视脾胃的补养呢?甘温为啥能除大热呢?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得从东垣当时的社会环境说起。
李杲(公元1180 ~1251年),真定(今河北省正定)人,生于金大定年间。当时正值金元战乱时期,百姓生产生活极不安定,饥荒连年,疫病流行。东垣根据自己亲身经历与临床所见,云“更或有身体薄弱,食少劳役过甚;又有修善常斋之人,胃气久虚,而因劳役得之者”,并曰:“盖温能除大热,大忌苦寒之药泻胃土耳”。
针对劳倦伤元气,阴火上盛,立补中益气汤等诸甘温之剂,补气升阳,兼泻阴火,不仅在临床上有实用价值,而且在理论上也为中医学的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所谓大热者,除发热之热外,当有广意之热,包括其它因虚损所致的疾病。
对于甘温的理解,依愚所见,不完全指的药物,还包括了东垣当时缺乏的五谷米粮。传统认为,小麦其性偏温,而大米(粳米)性偏凉,但也不尽然,据其产地与时令不同,亦有偏温者。如《本草纲目》载:“北粳:凉,南粳:温,赤粳:热,白粳:凉,晚白粳:寒,新粳:热,陈粳:凉。”看来甘温之剂实际上包括米粮在内。倘三餐不进,纵有参茸也很难见效。
余在学医之前,处在与东垣相似的生活年代,见到了现代人很难理解的一些现象。学医临证数十年后,再读东垣诸书,感受更准更深。
1960年间,举国上下皆遇饥荒。当时我有一个亲妹,十岁,在农村每天只能野菜充饥。因长时间缺粮饥饿,营养不足,面黄肌瘦;她除极度虚弱之外,不知何时开始,每天到了傍晚,虽未进任何食物,也满腹胀硬,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出,只见流泪。乡亲们凭经验,认为这是生命垂危前兆,因为当时有不少邻居饿死时也有同样的表现。
恰好,在成都地质学院上学的哥哥回家,见到此状,次日便将她送往在成都刃具厂工作的姑父家。成都虽然也遭饥荒,但工厂的工人每天多少有一点点粮食。没有办法,为了救命,亲戚也只好接纳她,住了约二十天。当她返回农村时,已不再腹胀,变得面色红润、活蹦乱跳、喜笑颜开了。
其实,在成都并没有上过医院,也没用过任何药物,每天仅吃米、面。是什么东西如此神奇,竟有起死回生之力?今天看来,不是别的,正是李东垣所谓的具有甘温之性味的五谷米粮。
后来,大约在1961年的四、五月间,农村遇上最困难的日子。豌豆、小麦还未成熟,包谷刚刚下种,青黄不接,去年秋冬收获的红苕也吃完了。还是我那妹妹,饿得实在撑不住了,我们把她送至不远的外婆家。当时我的大舅是生产队长,口粮比我们家多一点。仅一周左右,就能见到妹妹脸色、精神好多了。甘温五谷竟有如此之特效!
由此,我们可联想到东汉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很多方后注都记有啜粥以取汗的嘱咐,如桂枝汤之“啜热稀粥一升余”、理中丸之“饮热粥一升许”、白散之“进热粥一杯”、十枣汤之“糜粥自养”,余如桂枝法将息及禁忌;此外还有很多方剂中用粳米作药用者,足见甘温之功。
据我数十年学医行医的经验,认为甘温之药食,不仅可以除大热,的确还能“治大病”,“安身之本,必资于食。”(《千金要方》) 俗话也说“人是铁,饭是钢”,多少大病康复,都全靠甘温之食养。我的妹妹两次起死回生,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此外,还要说说这样一个问题:有些人片面强调所谓营养,错误认为肉、蛋、奶才算营养;或者为了减肥,长期不吃米粮,多吃水果、蔬菜,结果导致面黄肌瘦,或月经不调,甚至闭经……,诸病踵至。这也就是甘温五谷缺失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