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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返城时的那些事儿

 八顾 2022-01-22

 本文作者/阿芬(4连)

返城时的那些事儿                                      

 

    1973年春天,我请假回京照顾患病的母亲,连里说距第一次探亲假不到两年(71年11月去的湖北),只能批事假,管它什么假也得回去。那时父母已从湖北回到北京,正在给我办困退,归心像长了草,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回京住了半年多,又吃又玩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心态也悄悄有了变化。知青安置办去了几次,往回办的人太多,感觉遥遥无期。每天无所事事,心情像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无限的空虚”。七十年代,没有户口就没有工作,成了无业的游民,身强力壮还得靠年迈的父母养活,比新世纪啃老族提前了近四十年。街道戴红箍的小脚侦缉队时不时光顾,敦促你返回边疆干革命。当时很郁闷、矛盾,最后还是说服父母(他们拗不过我),终于同意我回去自食其力。

    “十一”过后,和燕敏、明艳还有燕敏的哥哥(在萝北14团)一起搭伴,返回了连队。看天空是那样的晴朗万里无云,田野是那样的广阔一望无际,心情还挺好的。先到连部报到,连长刘宗昌已调走,换成了刘敬之,他没问我不归的原因,也没批评我超假的错误,只淡淡地说:“回排里干活去吧”。就这样回到了场院排原来的班。那时秋收已结束场院活不多,团里组织水利大会战,趁地还没有上大冻,每天去32连南面挖排水沟。现在回忆起来,当时心态挺平和的,甚至还做着入团的梦,四年多了,能入的都入了,排队也该轮到我了吧?因此干活更加努力。

    12月的一天,孙明艳笑眯眯地看着我,神秘地说:“幸福的雨点就要落到你头上了”!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她说:“有可能你明天就知道了”。第二天一早,副指导员林桂兰来到班里,对我说:“那啥,(哈姐们特有的口头语)你的商调函来了,阿珠去团部开会,正好给你办手续,你准备准备回北京吧”!一切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大家都为我高兴。奇怪的是,当时并没有欣喜若狂,好像在意料之中似的。那天没出工,收拾东西,其实那点家当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晚上没等来阿珠办的手续,小怀从团部捎回口信:阿珠去军务股得知:萝北户口冻结,办不成了。我听后居然没着急,平静的心如止水。第二天扛上大镐要去刨粪,班里的几个人说我:“你脑子进水了是怎么着?自己的事还不上心,赶紧到团部去问问呀!”一想也是,那会是有点木讷,不知啥叫据理力争。于是跟排长请了假,决定自己去一趟。同学潘欣华主动说:“我陪你去”!她也去请了一天假,正好连里有一辆马车去造纸厂送羊草,满满一车草,有一房多高,我们俩拽着刹草垛的绳子爬了上去,晃晃悠悠的好不容易嘎悠到了团部,顺着绳子出溜下来,还把脚敦了一下。我们先找到军务股,跟一现役军人说明情况,他回答说:“没冻结,可以办”。真是喜出望外。递过一本花名册让自己找,这是一本各地知青来商调函的登记本,刚翻了两片就看见我的名字,军人说,得把连里一个类似户口卡片的东西拿来,我手里什么也没有啊!猛然想起是不是在阿珠那里?拉起潘欣华就往招待所跑,把正在开会的阿珠叫出来,从她住的房间的被子底下拿出有关材料,我们又返回军务股开了准迁证,问我要边防证,来时匆忙没带,真怕让回去取,好几十里地咋走?命不错,遇到高抬贵手的好人,说:“不用送来,交给你们连文书就行了。”在商业股转了粮食关系,还真顺利,全办好了!

    我们俩在路边食堂买了两个馒头吃了,便往回走。连队的马车早回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截到车,还算幸运走到梧桐河边防检查站,坐上了一辆1连的马车,又走了12里路,总算在夜幕降临之前回到连里。

    晚上,蒙星来到女生宿舍找我,说是想看看那张决定命运的纸片《准迁证》,那时直接办回北京的不多,我大概是第三个吧?之前有70年走的李翠玲,72年走的张树权,(不算当兵、上学、转插的)。大家传看着这张命运的喜帖,暗自思忖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拿到这张纸片,好离开这里,回家去。

    第二天收拾东西,准备打包,要搁现在恐怕什么都不要了,回北京带一堆破烂干嘛?那时可舍不得,宝贝似的,全带走。记得我只把一副瓷质象棋给了李鸾英,她也爱下象棋。我只有一个帆布箱子很小,薛瑛借我一个大行李袋,被子、褥子、棉大衣全能装进去,肥皂箱改的小木箱,也没舍得撂下,它记载着梁姐教我学木匠的情谊,和我推刨子重组木箱时付出的血汗,得带回去显摆显摆。

    温州知青小叶在小卖店给我找了好几个草袋子、草绳子,包在箱子外面好托运。得知千里马去佳木斯莲江口拉大米,路过鹤岗,驾驶员杜恒元答应帮我拉行李,并告知出发时间。李如萍主动说:“你一个人办不了,我跟你去”!她当时是班长,在连队表现很突出,从来不请病、事假,这次为我破了例,我一直心存感激,永远难忘。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杜恒元来敲门,几个战友起床帮着把几件行李抬到拖斗上。记得到了鹤岗天还没大亮。火车站的票房、托运处位置低,在马路下边,得下很陡的台阶,我和李如萍吃力地抬着箱子走下去,铺盖卷的大包实在搭不动了,顺着台阶轱辘下去,再一件件弄到托运处,出示准迁证才办了托运手续,那时运费很低,80公斤行李才7.36元(有货票为证)。记不得我们俩是怎么回的连队,步行12里是那会必不可少的一碟小菜。

 

返城时的那些事儿                                              托运票据

 

    1973年12月16日,在办妥了一切手续后,离开了四连。几个同学杨葳葳、薛瑛、王瑞秋、潘欣华步行把我送到一连,因随身没带行李,婉拒了她们要去鹤岗送行的要求,一连大路边,我们挥泪告别,盼望着在北京相聚的那一天早日到来。坐上了开往鹤岗的汽车,一路上,望着莽莽的雪野,想起四年多的艰苦的知青生活,百感交集,别了,宝泉岭,别了,鲇鱼哈!

 

返城时的那些事儿              后排左起:阿芬,杨葳葳,潘欣华,王瑞秋;前排左起:胡清,薛瑛,叶家宁

                                

    临走阿珠交给我一个封好的档案袋,让自己带给北京的“安办”。前几年办退休时,才知道当年就背回一张学校填的登记表,合着在兵团干了四年多,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哪怕是一张最简单的兵团战士登记表都没有,真正的大雪无痕啊!东北的冬天下午4点多钟天就黑了,就在候车室等着。不太大的一间房子,灯光昏暗,周围是一圈长条木椅,地中央一个大铁炉子,火还挺旺的,我找个角落坐下。等车的有知青,有当地人,抽着莫合烟特呛。7点多钟的火车,第二天一早就到了哈尔滨。计划在哈玩一天,签了当天晚上11 点多钟到沈阳的票。找到梁姐家,不巧她不在家,去了香坊。想了想在哈的有张文霞,当过我的班长,就去她家。那时没有联络工具,去谁家都很唐突,好在那会人都厚道,不计较。一家人热情接待了我,文霞吩咐母亲晚上包饺子,就带着我出去玩,江沿、斯大林公园转了一大圈,还在哈尔滨的标志性建筑《防洪纪念塔》前照了像,(取后给我寄到了北京)。天黑后回到家,她母亲早就包好了饺子等着我们,饺子几乎全是肉,特别香,让我非常感动。我知道哈尔滨当时供应极度困难,每人每月只有半斤肉、三两油,这一顿饺子把全家一个月的肉全造了,意味着下个月要清水白菜地度过。真不知送点什么东西表达谢意,商店里只有孤零零的几瓶水果罐头,木箱里是不带包装纸的黑黢黢的糖块,多亏书包还有一包北京的红糖,给了班长。吃完饭聊了一会儿,我就准备告辞去火车站,那时哈市的社会治安不是太好,晚间街上行人稀少,文霞执意给我送到车站,自己很晚才返回家中。这份战友的情谊,几十年来我一直记在心中。

 

返城时的那些事儿                                     阿芬(右)和张文霞当时的合影

    

    翌日上午到了沈阳,转车时去车站附近的红旗广场逛了一圈,中午登上了直达北京的快车,12月18日晚11点多钟到家了!母亲见到我不知所措:刚走两月怎么又回来了?在这之前我没有写信,也没发电报,就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我说:“办回来了!再也不走了”!母女相拥抱头痛哭。至此结束了四年多的知青生涯,与父母团聚在了北京,从而开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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