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读懂韩非子02-爱臣

如果说难言篇讲的是下级和上级处关系的不容易，那么爱臣篇讲的则是上级和下级处关系的不容易。下级和上级处关系，肯定要给上级提出正确的意见建议，但是正确的意见建议如果不被上级接受，可能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但是不提供正确的意见建议，引来杀身之祸的可能性更大，所以韩非子才有难言的感慨。

同样的感慨也出现在上级和下级处关系的过程中，上级不信任下级不给下级放权，那么下级就无法做事，但是上级完全信任下级，就有可能被下级篡夺了权力。下级向上级进言，面临度的把控，上级给下级放权，也面临度的把控。把握不好度，容易进退失据。

就好比不爱孩子孩子会不听话，溺爱孩子会让孩子越来越听话吗？我想大家都会说，被溺爱的孩子只会无法无天，根本就不可能听话。溺爱换来的是长幼秩序，本来是家长教育孩子，孩子服从教育，变成了孩子教育家长，家长服从孩子，家长和孩子的地位发生了对调。

这说明爱和信任都是有界限的，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就像给庄稼施用过少或过多的水肥，庄稼都会长不好一样。难言篇讲了很多下级被上级杀掉的故事，爱臣篇则讲了很多上级被下级杀掉的故事，所以无论是当上级还是当下级，都会面临各自的问题和风险，解决这些问题和风险，需要的就是政治智慧。

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主妾无等，必危嫡子；兄弟不服，必危社稷；臣闻千乘之君无备，必有百乘之臣在其侧，以徙其民而倾其国；万乘之君无备，必有千乘之家在其侧，以徒其威而倾其国。是以奸臣蕃息，主道衰亡。

宠臣过于亲近，必定危及君主本身；臣子地位太高，必定取代君位；王后和妃子没有了主次等级，一定会危及正妻所生的嫡子；君主兄弟不服，必定危害国家。这四种情况，是比较常见的，因为君主自身没有处理好上下关系造成的恶果。

君主对大臣过于亲近，就会有人去宠臣那里走后门，这就相当于力量和资源从君主向大臣转移，当然会危及君主自身。如果君主没有阻止这种的转移持续发生，造成君臣实力的逆转，那么君主就会成为有其名无其实的傀儡，大臣必定会取而代之。

如果过分宠爱某个妃嫔造成妃嫔之间没大没小，那么嫡子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嫡子的地位受到威胁，那么其他的所有皇子都会认为自己有机会夺取王位，都觊觎王位就会相互不服，这种对王位的争夺很容易引发内乱危及国家的稳定。

我听说千乘小国的国君没有防备，必定有拥有百乘兵车的臣子在他身边窥视，准备夺取他的百姓，颠覆他的国家；万乘大国的国君没有防备，必定有千乘之国的大夫潜伏在身边，准备夺取他的权势，颠覆他的国家。因此奸臣势力扩张，君主权势就会消亡。

法家社会的秩序是靠权力在传导的，所以君主一定要对权力的变化保持高度警惕。君主对权力的分配要均衡分散，不能给下级权力集中的机会。如果君主对权力的变化没有足够的敏感，让下级的实力做大，形成另一个权力中心，那么君主的权力就会被架空，最终发生改朝换代。

是故诸侯之博大，天子之害也；群臣之太富，君主之败也。将相之管主而隆家，此君人者所外也。万物莫如身之至贵也，位之至尊也，主威之重，主势之隆也。此四美者，不求诸外，不请于人，议之而得之矣。故曰：人主不能用其富，则终于外也。此君人者之所识也。

因此诸侯的地盘太大，是天子的祸害；群臣的财富过多，是君主的失败。将相控制君主使私家兴盛，这是君主应该排斥的。普通人总是觉得我对一个人好，一个人肯定也会对我好，这是不现实的。如果人都有这种自觉性，也就不需要法律来约束了。

万事万物中，没有比君身更高贵、比君位更尊崇、比君威更强大、比君权更隆盛的。这四种美好的东西，不借助于外界，不求助于别人，评判别人就都得到了。所以说：君主不能使用他的财富，最终会被奸臣窃取，这是天下的君主要牢记的。

君主之所以拥有最高的身份、地位、威严、权势，是因为他有人才标准、功过标准、赏罚标准的决定权，这是君主最大的财富。是不是人才，做得好不好，该赏还是该罚，这种评价权不能交给外人，否则就会被外人取而代之。

为什么只要有机会，人就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争夺王位呢？因为君主代表着身之至贵，位之至尊，主威之重，主势之隆，这是世上最高的身份、地位、威严、权势。人们为了一米宽的宅基地尚且会打破头，何况是这天底下最宝贵的东西呢。

如果想天下天平，君主就要避免这四样东西落到别人的手上。当然了，不想这四样东西落到别人手上，君主首先得有能力作出正确的评判，如果总是把庸才当人才，把功当成过，把过当成功，该赏的罚，该罚的赏，那么人心就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评判权落到别人手上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昔者纣之亡，周之卑，皆从诸侯之博大也；晋也分也，齐之夺也，皆以群臣之太富也。夫燕、宋之所以弑其君者，皆此类也。故上比之殷周，中比之燕、宋，莫不从此术也。是故明君之蓄其臣也，尽之以法，质之以备。故不赦死，不宥刑；赦死宥刑，是谓威淫。

过去商纣的灭亡，周朝的衰微，都是因为诸侯的强大；晋国一分为三，齐国被田氏篡权，都因群臣太过富有。燕、宋的君主之所以被杀，都属于这种情况。所以在上对照商、周，中间对照燕、宋，吸取教训的没有不顺从这个策略的。莫不从此术的术是什么呢？就是不能让诸侯博大群臣太富。

因此英明的君主蓄养他的臣下，用法律让他们把该做的事都做好，还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对他们做不好事情进行问责。所以君主不赦免死罪，不减轻刑罚。该死刑的不杀，该入刑的不判，这是对君威的不正当使用。威淫，就是指对权威的过分放纵。

很多人对权威有错误的理解，认为有人犯了死罪了我能让他不死，有人犯法了我能减轻他的刑罚，这种对规则的践踏就是权威，这是非常幼稚愚蠢的。真正的权威是，你立功了我一定能让你得到奖赏，你犯罪了我一定能让你得到惩罚。

那些把权威用错了地方的人，给没有功劳的人奖赏，让犯了罪的人逃脱惩罚，最终都失去了权威。因为那些没有功劳就受到奖赏的人，不会感激这个权威去立功，犯了罪没有受到惩罚的人，不会感激这个权威去悔过。他们反而会靠君主给他们的这个特殊地位树立自己的权威，加重君主权威的丧失。

社稷将危，国家偏威。是故大臣之禄虽大，不得藉威城市；党羽虽众，不得臣士卒。故人臣处国无私朝，居军无私交，其府库不得私贷于家。此明君之所以禁其邪。是故不得四从，不载奇兵，非传非遽，载奇兵革，罪死不赦。此明君之所以备不虞者也。

君主丧失权威的结果就是国家面临倾覆的危险，君主的权势旁落于大臣之手。因此大臣的俸禄虽然很多，但不允许凭借威势在城中炫耀；大臣党羽虽然众多，但不允许拥有私人武装力量。所以臣子在国内没有私人朝会，在军中任职的时候没有私下交往，个人的财物不能私自借给私家。

为什么君主特别痛恨大臣们结党或者大臣以个人的名义对百姓施以恩惠呢，就是因为这很容易造成君主权威的丧失。我们日常写工作总结总是在开头先把成绩归功于上级的正确领导，就是在维护领导权威。有了这种维护才会有稳定的秩序，有了稳定的秩序才有良好的发展。

这是明君用来禁止大臣奸邪的办法。因此大臣出外不准有许多车马随从，不准在车上携带任何的兵器；如果不是君主允许或者传递紧急文件的公事需要，车上带有一件兵器的，要判处死刑决不赦免，这是明君用来防备意外的办法。

如果现有的秩序就很稳定，国家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那么所有人就都有维护这个秩序的义务。即便是大臣有机会颠覆君主，也应该以天下太平的大局为重，放弃单纯追求个人成功的私利。这种情况要和君主主动把天下搞的乌烟瘴气被取代的情况分开。

国家利益大于集体利益，集体利益大于个人利益，因为没有国家就没有集体，没有集体就没有个人。每个人在权衡自己的利弊得失的时候，都不能只考虑个人，而是要把个人、集体、国家的利益进行通盘考虑。只有这样，每个人的个人利益才能得到保障。

在历史上，这样的经验教训太多了，那些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发动叛乱的人，最终身死族灭，还连带着天下百姓饿殍遍野。还有那些忍着坏日子硬过，不敢奋起反抗的人，最终也是身死族灭，眼看着天下百姓饿殍遍野。这其中的选择，每个人都要擦亮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