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叔重读《医学衷中参西录》之山萸肉解（五）

说在前面

在我看来，《伤寒论》、《金匮要略》、《医学衷中参西录》、《醉花窗医案》与市场上其他中医书籍的最大区别在于“学以致用”。书中包含了大量真实的场景化案例，《伤寒论》和《金匮要略》让我们学到方法论，《医学衷中参西录》、《醉花窗医案》让我们能理解该方法的适用背景和限制条件，不至于落入“照猫画虎”的窘境。

有必要提醒一下才叔的读者，微文只是我读书的个人阶段性解读，既不可能准确无误，更不可能达到作者的认知高度。另外，向书本学习本来就是一件苦差事，理解真经不易，在自己的临床中用好更难。因此，敬请诸君且看且批判，万不可使用“拿来主义”。

人怎么活都是一辈子，

生命的长度我帮您延长，

生命的厚度您自己拓展。

向张锡纯学习 之 山萸肉解

大家好，欢迎大家收看才叔重读《医学衷中参西录》，今天还要讲山茱萸，山茱萸大概还要讲两到三期才能结束，我们通过学习张锡纯使用山萸肉的病例来掌握山茱萸的临床适应症：

 

张锡纯说他老家那边六间房村，有一个年轻人，姓王，才二十出头，这个人先天不足，比较瘦弱。而且，后天又没有自我约束，沉溺于吸烟和女色。那一年秋天得了疟疾，经过两个月的治疗，好不容易才刚刚比较好。有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又滑泻数次，滑泻这种拉肚子很厉害的，很容易虚脱。拉几次之后整个人就蔫了，头面部汗出如洗，精神萎靡，昏昏欲睡，无精打采。摸脉是：上盛下虚，两寸摇摇，两尺无根，数至七至。脉搏很快，一呼一吸之间跳七次，很快。寸脉摸上去会摇动，这种脉按下去就没啦，尺脉也虚弱得很。人已经很虚弱。请过两个医生来看，都开不出方子。第三个医生是张锡纯，张锡纯不慌不忙，开了净萸肉、大熟地各一两，生山药、生龙骨、生牡蛎各六钱，茯苓、生杭芍各三钱，乌附子一钱。张锡纯自己说这是既济汤的思路。这个病例马上要亡阴亡阳，用熟地、山药、芍药补真阴；附子回阳固脱；山茱萸、龙骨、牡蛎收敛元气，让真阴真阳固结，不再脱失。结果呢，一剂药下去，病人精神就恢复了，再吃两副药身体就恢复如初了。

 

既济汤这张方子，张锡纯还分享给他的朋友张寿田，张寿田曾经治疗过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平时经常会有心胸部疼痛这种毛病，心痛没有规律，痛起来不管白天黑夜都是嚎啕大哭。医生也用过理气开通的药物治疗，没效，还出现拉稀的副作用，拉肚子，拉得很厉害，跟上一个病例一样，也是汗出如洗，眼珠子都往上飘了，心神恍惚不定，惊悸不安，全身颤动不已，需要家属按住身体，你看都拉成这样子了，而且心疼如故，心痛还是老样子。这个少年也是请好几个大夫看过了，医生看完都是摇摇手走了，没有开方。后来张寿田给看了，开了前方，也就是既济汤，他将山萸肉加倍，用到二两，连续喝了两副药，不仅腹泻，躁动不安好啦，连心疼病也从此断根，不再复发。

 

张寿田有一个侄子，叫张甲升，跟着张锡纯学医。甲升治疗过一个病人，三十多岁，这个人呢在农历十二月，很冷啊，还挑着担子外出做买卖，一天要走一百多里路，五十多公里诶，了不起。负重远行做买卖，中间累了必须休息，大冬天又在户外，没那么讲究，找到一块平地，就会坐下休息，那地板可是冷冰冰的。常年这么劳累，久而久之发现两条腿疼，慢慢加重，直到走不了路，最后只能卧床，甚至翻身都困难，卧床时间长了，肌肉也就慢慢萎缩了。请医生治疗过，无效。最后转到甲升手上，甲升用曲直汤治疗，曲直汤原方由山萸肉一两、知母六钱、乳香、没药、当归、丹参各三钱组成，用于治疗肝虚腿疼，左部脉微弱。甲升用的是当归、丹参、乳香、没药四钱，山萸肉一两，去知母，加黄芪一两。曲直汤什么情况下加黄芪？原文说“服药数剂后，左脉仍不起”；什么时候减知母？原文写道“觉凉者可减知母”，发现方子太凉了，可以把知母去掉。那么，我们可以推测，当时这个患者应该是左脉很弱，而且没有热像，一派寒凉表现。这个病例和前面那个周某大怒后腿疼差不多，只是这个病例没有热像，都是肝虚腿疼，用山茱萸补肝，黄芪助气，当归养血，丹参活血，乳香没药流通经络气血。这张方子，吃到第五剂，患者的腿不疼了，再吃十几服药之后，病就全好了。

 

再说，张锡纯有一个朋友，叫田聘卿，田聘卿的老婆，五十多岁，平时经常会心疼，吃过理气活血药物很多次，总是不能断根。有一天，患者心疼反复好多次，也吃了几副药，就是不缓解。当时田聘卿也在读《医学衷中参西录》，当然啦，当时《医学衷中参西录》还没成书，就在刊物上连载，田聘卿每期都很认真阅读，当时刚好读到既济汤，里头记载了张寿田治疗的心疼那个病例，田聘卿立刻有点领悟，就在张寿田开的那张处方上，也就是既济汤，加上没药、五灵脂数钱，煎汤给他老婆吃，连服数剂之后，他老婆的心疼病也全好了。算起来，到张锡纯登这个病例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年了，这两年来田聘卿老婆没再发作心疼痛了。张锡纯说，可以看出，山萸肉的确得木气最厚，能补肝，虽然性味酸敛，但能够条畅，凡是因为肝虚不能条畅引起的各种疼痛，用山萸肉治疗都有效。

 

张锡纯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山萸肉酸敛的特性，可以止汗固脱。但对于山萸肉治疗心疼腹痛肢体疼痛，却感到意外。然而，山茱萸治疗寒湿痹痛，这可是《本经》中白纸黑字记载的，凡是心腹肢体有所疼痛，都是气血不通造成的。只要我们遵守《本经》处方原则，思路对头，理法方药正确，山萸肉治疗疼痛就会有效。读《本草》，怎么可以不读《神农本草经》呢！

 

张锡纯的病例，一个比一个精彩，感谢收看才叔重读《医学衷中参西录》，咱们在说山萸肉，下期继续。

原文 ：

山萸肉味酸性温，大能收敛元气，振作精神，固涩滑脱。因得木气最厚，收涩之中兼具条畅之性，故又通利九窍，流通血脉，治肝虚自汗，肝虚胁疼腰疼，肝虚内风萌动。且敛正气而不敛邪气，与他酸敛之药不同，是以《本经》谓其逐寒湿痹也。其核与肉之性相反，用时务须将核去净，近阅医报有言核味涩，性亦主收敛，服之恒使小便不利，椎破尝之，果有有涩味者，其说或可信。

附案 ：　

邑六间房村王某，年二十余，资禀羸弱，又耽烟色，于秋初病虐，两旬始愈。一日大便滑泻数次，头面汗出如洗，精神颓废，昏昏似睡，其脉上盛下虚，两寸摇摇，两尺无根，数至七至，延医二人，皆不疏方。愚后至，为拟方：净萸肉、大熟地各一两，生山药、生龙骨、生牡蛎各六钱，茯苓、生杭芍各三钱，乌附子一钱（三期一卷载此方，名既济汤） ，服一剂而醒，又服两剂遂复初。

沧州友人张寿田，曾治一少年，素患心疼，发时昼夜号呼。医者屡用药开通，致大便滑泄，虚气连连下泄，汗出如洗，目睛上泛，心神惊悸，周身动，须人手按，而心疼如故。延医数人，皆不疏方。寿田投以前方，将萸肉倍作二两，连进两剂，诸病皆愈，心疼竟从此除根。

寿田之侄甲升，从愚学医。曾治一人，年三十余，于季冬负重贸易，日行百里，歇息时又屡坐寒地，后觉腿疼不能行步，浸至卧床不能转侧，周身筋骨似皆痿废，延医调治罔效。甲升治以曲直汤，方中当归、丹参、乳香、没药皆改用四钱，去知母，加黄耆一两，服至五剂后，腿即不疼，又服十余剂全愈。

奉天开原友人，田聘卿之夫人，年五十余，素有心疼证，屡服理气活血之药，未能除根。一日反复甚剧，服药数剂，病未轻减。聘卿见三期一卷既济汤后，载有张寿田所治心疼医案，心有会悟，遂用其方加没药、五灵脂各数钱，连服数剂全愈，至此二年，未尝反复。由是观之，萸肉诚得木气最厚，故味虽酸敛，而性仍条畅，凡肝气因虚不能条畅而作疼者，服之皆可奏效也。

按： 山茱萸酸敛之性，以之止汗固脱，犹在人意中，以之治心腹肢体疼痛，诚出人意外。然山茱萸主寒湿痹，《本经》原有明文，凡心腹肢体有所疼痛，皆其气血之痹而不行也。遵《本经》之旨以制方，而果能投之即效，读《本草》者，曷弗注意于《本经》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