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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一碗油炒饭

 微言喜语 2022-03-14

文/徐长才

1958年秋季,我考入天城初中现在叫天城中学的学校读书。那一年,大跃进运动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在中国拉开了序幕。共产风也开始刮起来了,食堂也办起来了。先是一个生产队办一个食堂,后是两个生产队办一个食堂,这可是大食堂了。

当年,时兴一个口号,叫“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我父亲临死前做起来的三间草屋也被生产队长叫人拆掉了,用这样的壁土,让社员们挑到田里去作肥料。生产队长安排我家四口人住在别人家的两间偏屋里。当时,我想,他为什么要拆我家半新半旧的房子呢?不久,我想明白了:我家是孤儿寡母,不拆你家的房子拆谁家的呢?最近,我看了电视剧《大宋宫词》后,心里就更明白了。北宋的老皇帝死了,幼儿登基,母亲辅政,有极少数大臣也敢欺负这母子俩,更何况民间乎!

在生产队办起了食堂后,因我母亲在我父亲死后,劳累过度,一条腿落下了残疾,行走不便,就被生产队安排在食堂里烧火、洗菜。但到了两个生产队共办一个大食堂时,母亲就失去了这个“好差事”。

就在母亲对生产队食堂烧锅时,我吃到了母亲亲手给我炒的一碗油炒饭。那是一个星期六,我从天城初中放假回家。到家后,我就到食堂去看望母亲。母亲见到我很高兴,也知道我是饿了。

于是,她就一边生火,一边掌勺,给我炒起油炒饭来。那时,食堂里没有鸡蛋,家里更没有鸡蛋,用菜子油炒饭,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食堂里还有其他几个阿姨,她们见我母亲用油炒饭给儿子吃,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换成她们中任何一个人,或许也会这样做。因此,有的阿姨还劝我母亲在炒饭时多放一点油。本来还有些顾忌的母亲,听到了阿姨们善解人意的话语,就更加无拘无束了。

妈妈把饭炒好了,给我盛上了一大碗。我肚子真的有些饿,接碗后,我就坐着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妈妈看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一边看着我,一边叮嘱我:“吃慢点,吃慢点,不要哽了!”看着妈妈关爱的眼神,我便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那碗饭,我吃得很开心,妈妈也很开心。这是母亲生前最后给我炒的一碗油炒饭。我觉得,那是我生平中吃到的最有味道的一碗饭,不是山珍海味,胜似山珍海味。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一直铭记在心头,总想把它写成一篇短小的文字来。

大概到了1958年底,食堂开始缺粮食了,吃食堂的人再也无法敞开肚皮吃了,吃不了干饭了,只好喝稀粥了。到了1959年,大食堂办起来了,人们开始喝更稀的粥了。再后来,人们不是喝稀粥而是喝没有什么米的稀米汤了。

当年,母亲还抱着病体,在生产队挖过的山芋地里,挖出小得可怜的山芋和一些粗一点的山芋根,把它们洗净煮熟,晒成山芋干子,自己舍不得吃,都给我年幼的弟弟吃,就这样救活了我弟弟一条命。母亲还抱着病体,在家中原先的菜地里栽上了两畦莴笋。

我从天城初中回家时,去看望正在地里劳作的母亲,发现那些莴笋长势很好。可是,不久,生产队的小头目却叫人把这些莴笋都弄到大食堂里去了。母亲的汗水也白流了。

1960年初,我那又有病又挨饿的母亲丢下我们,撒手人寰了。母亲的死讯是我那年幼的弟弟走到天城初中告诉我的。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我伤心到了极点。

此后想母亲的时候,我就自然的想起了母亲在世时,最后给我炒的那碗油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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