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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印:吴让之“吴熙载印”,向吴让之学什么?

 三个小布丁 2022-03-14

之前我们讨论过吴让之,现在我们准备篆刻作业,又必须重新提及吴让之。

为什么必须提及吴让之呢?因为整个篆刻史,如果要给篆刻用刀之精熟程度排排座次,吴让之可排在头把交椅,对,吴让之是整个篆刻史古往今来“用刀第一人”。这是我们要向吴让之学习的第一条:精熟的刀法!

吴让之精熟的刀法从何而来呢?从他漫长的篆刻经历而来。我们了解吴让之的学印经历,主要从他自己的印谱自序得来:

让之弱龄好弄,喜刻印章。十五岁乃见汉人作,悉心摹仿十年。凡拟近代名工,亦务求肖乃已。又五年,始见完白山人作,尽弃其学而学之。

今年秋,魏稼孙自闽中来,问余存稿,遂告以六十年刻以万计,从未留一谱,自知不足存尔,就箧中自用者印以求正,不值一笑。癸亥七月,让之记。

吴让之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刻印,刻到大约十五岁时,初见汉印,从此之后,一发不可收,并且从此开始“悉心摹仿十年”,因此,他有极为扎实的汉印基础,也有漫长的刀法实践期;大约到二十五岁之后,他又开始转头去临名家印,这一去,又是五年,这时,他已经是真正的刀法高手了,可是,到了三十岁以后,他又遇到了邓石如,于是开始高度认可邓石如,他又接着放弃一切,坚定不移地学习邓石如。

算算,吴让之刻印长达六十年之久,刻印不下万枚,这样漫长而众多的刀法实践,让他练就了一手精熟的刀法。因此,当我们立定信心,打算学习篆刻时,就要立定心思,在刀法实践上不停地刻,不停地刻,不管是临摹还是创作,总之要刻下去,刻下去,好作品自然会选择我们的刀。

(吴让之的印面:汪氏八分)

第二条,吴让之有极高明的篆书书法。他学邓石如,“印从书出”的前提是他有足够高超的篆书书法功夫。实际上,从邓石如之后,篆刻名家,都是篆书书法家,因此,学篆刻,不能只偏向刀法,还要在毛笔书法上下功夫,精熟书法的过程,实际是精熟篆法的过程,精熟篆法,才可能真正在用到篆字入印时,随心所欲,促成精品。因此,我们要向吴让之学习的第二条,就是在篆书学习方向上用力,打通打透。我们不是说一定要临习吴让之风格的篆书,因为吴让之风格并不适合所有人,但要学习跟吴让之一样,练一手有自己风格的篆书书法。实际上,这也需要时间和精力。

(吴让之和他的篆书《吴均帖》局部)

简言之,如果真做到以上两条,就足够了。下面我们说一方吴让之的印,是一方他的自用印“吴熙载印”,如图:

(吴让之和他的自用印“吴熙载印”)

一般情况下,一个篆刻家的自用印往往最能体现他的篆刻水平和篆刻风格。这方印同样也体现了吴让之的水平与风格。

这是一方汉白文四字印,但如果细细审视,这又不是一方“标准”的汉白文印,因为它的入印文字不是标准的缪篆,至少可以说是带有小篆风格的篆书。有这样几个细节:

1、“熙”字的篆法。这方印中,“熙”字的篆法很讲究,它没有采用汉印中相应的篆法,而是用了吴让之自己的手写体,让“巳”部保留了飘逸的弧笔,既增加了动态,避免了呆板,又与“载”字的斜弧笔构成巧妙的对角呼应(它们与其他笔画相比,都不是直上直下,都是弧笔,都是动态的)。

(熙字的篆法)

显然,它与《缪篆分韵》、《汉印文字征》所载“熙”字篆法有所区别,吴让之选择这样的篆法,正是上面所说的原因。

2、明显的“写”意。这里的“写”意,是说印中的线条,都保留了明显的笔墨意味,单根线条有粗细变化,常常是中部膨胀加粗,像铺开的笔毫。这种线条在吴让之的印中随处可见,在这方印中,表现突出的有如图所示的这些线条:

(线条中部变膨胀的横线)

注意看,线条中部膨胀大都选择在横线,横线加粗膨胀之后,削减了小篆带来的“纵势”(小篆天然是纵向长的黄金分割比),使全印仍然表现出方方正正的视觉效果。

当然,也不是其他线条没有“膨胀”处理,因为它还有更重要的作用,就是减少因为小篆圆笔形成的“剪刀角”(就是不规则的留红),如果不这样操作,印面文字就不安定了,因为不规则留红太多,不像缪篆一样,留红也是方方正正的。实际上,这一点正是吴让之对于小篆入白文印的最大贡献(邓石如没有解决小篆入白文印的问题,在吴让之这里解决了)。

3、“有笔又有墨,有刀又有石”。“印从书出”创作方法成熟之后,很多印人将印面当作小幅书法,结果印面就偏向了笔墨,而忽略了刀石,印作“书卷气”浓厚,但是“金石气”削弱。但吴让之的作品里,常常是既有“笔墨”,又有“刀石”。上面说了,这方印“笔墨味”浓重,线条中部加粗,只是特征之一,更重要的是体现在笔画的交接、断续,印面文字像是用笔“一根笔画、一根笔画“写出来的,如图:

(笔画交接处的细节)

两处笔画交接处,前一笔与后一笔交接处,有起有落,有始有停,前一笔的收和后一笔的起都留有“交接痕迹”,清清楚楚。再加上线条中部的铺毫,这正是书写感,就是所谓的“有笔又有墨”;但并不仅仅如此,印中文字,在多处细节上,又留有刀砍斧切式的爽利截面,既像是书法中的“翻笔”,又像是雕刻时的“椎凿”之痕,甚至在某些笔画的起收处,留有明显的“圭角”痕迹,刀味十足。如图:

(刀味十足的细节)

有了这些细节,这就是“有刀又有石”的作品。这方印,就是“刀笔并重”的作品。

还有常规精彩处,比如印面面积“对角呼应”的章法,拉长的“熙”和“载”各占左右一角,压扁的“吴”和“印”又各占左右一角,交错呼应,审美趣味大增:

(对角呼应的占位)

还有相同笔画的方圆变化。比如“印”字的三只小爪子,虽然走向态势近似,但起收方圆各有变化,这又增加了审美趣味(不再上图)。

我们说过,吴让之的刀法与赵之谦的完全不同(吴是“徽宗”起手,赵是“浙宗”起手),印面呈现效果也完全不同,赵之谦用刀肯定,刀锋垂直印面,线条呈现的结果也是肯定而明晰的;吴让之用刀浑朴,刀锋斜削印面,线条呈现的结果是浑朴而模糊的。因为浑朴圆融,所以文字线条更具“立体感”,学吴让之,这种“披削”刀法是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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