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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忠义||《人生如茶》选摘:工分教师

 乡土蓝田 202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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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茶》选摘

工分教师

高中毕业返家乡,

寇坡学校教书匠。

刻苦执教又育人,

遇事离奇真荒唐

1972年我高中毕业,作为返乡知识青年回到农村。大队通知我去学校教书,这个意外之喜来得突然,让我既继承了祖先的书香门第,自己的前途及生活又有了着落,这也是我人生从受教育到教书育人的大转折。

人民教师是人们向往的光荣职业,全大队五个回乡青年,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幸福事却与我碰上了。工分教师是大队聘请的以每月三十个劳动工分另加月薪六元的补贴,这在当时还是一个旱涝保收相对稳定的美差。学校就在我家门口,也是我孩提时上学的地方,可环境大不一样,教室是新盖的,课桌板凳全部配齐。大队还设余家坡分校,分校四个年级的学生编成了一个班,也叫复式班, 一个老师负责四个年级的所有课程。寇坡学校为主校,共六个班,十名教师,其中四名公办教师,六名工分教师,校长陈炳虎,学生全为走读生。

我任一年级班主任,代五年级数学和七年级体育。我普通话较差,拼音字母发音不准确。记得校长安排课程时我推辞过,校长说不怕,一学期就是二十六个字母,不会边学边教。我天天记,天天写,二十六个字母我虽扎根脑海,可还是弄出了笑话。这笑话我一直隐藏了五十年不敢对别人讲。每学期共十六个周,可我前六周只教拼音字母,不与课本的正文识字同步。我不懂课程进度,学校也没有过问或提示,后来还是在白村辅导网区开展初年级语文观摩教学时,才知道拼音认读和课文教学同步进行,我把课文教程落下了许多。我没敢告诉学校,自己立马改变教学计划。

记得我在上高中时,由于文革的影响,全国教学不是统一教材,语文课程都是教研室根据自己学校特点以及学生的实际情况安排的。这些老牌大学中文系毕业的语文老师凭经验把暂用课本里同类体裁的课文归纳并精简选教,这种作法虽不是公认的经验,却是借鉴、尝试、应急的唯一办法。

我根据课本任务和周次时间以及学生的现状进行了认真研究,取舍了一些同类型课文,对剩下的作为重点精教,同时还利用课余活动时间补教。学生也很争气,拼音认字能力和课文消化能力特别强。期末全辅导区六个学校一年级统考,竟然考了个网区第一,为寇坡学校争了光。为此辅导网对我的课堂教法进行了观摩,赞扬我是一名年轻有为的好教师。我教出的这些学生后来大部分上了大学,有的当了领导,有的当了教授。

在小学教学中,我重视学生的德育教育,可采取的方法是旧社会私塾教育和孔圣人教弟子的作法,并做了很多傻事。有一次班上同学丢了一支新钢笔,我站在教课桌前,让每个同学坐正手背后,静静地目视前方。从下边的视角看,我是在目瞪每个同学。其中有位同学脸红了,而且东张西望,手脚不停地摆动,我心中有了数。为了使证据充分,我让每个同学把双手平放在桌子上,用教棍在两手空隙间猛打,并告诉同学们这是神鞭,没拿人家东西的同学教棍就不会落在手上,真正拿了别人东西的同学教棍就会打到手上。刚刚开始,那位脸发红的同学就缩回了手,哭着说:“老师我错了,是我拿的。”这种方法不是我的创造发明,是我在小说里看到的。旧时私塾先生惯用的什么刀法、神鞭,以及鸡蛋消灾等办法来试探学生的心理状态,拿了别人东西的人一般都会心虚经不起恐吓而自招,这样既不会使同学之间相互猜疑,也不会让大家感到人人自危,同时还避免了以往闭门逐人搜身而造成的误会,从此在班上再也没有发生过此类偷盗之事。这离奇荒唐的办法也被其他班主任借鉴,为别的班同学挽回损失。

说来也巧,也可能是这种极端的办法带来了报应。在一个星期一的早上,我到校很早,刚进教师办公室的门,发现室内一片狼藉,办公抽屉、公用物柜,以及住校老师的床铺被翻得乱七八糟。我立即退出来保护现场,并向陆续来校教师说明情况,还向大队治保主任报了案。大队民兵连长和一位当过侦察兵的复转军人赶来破案。复转军人我熟悉,人不错,还有两下子。他们立即拉了警戒线,不许学生和老师靠近。我是第一目击者,连我也不能入场,也没向我问话。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勘察,发现没有丢失钱物,纯属破坏,当即断定是熟人作案。警戒解除后,我还是不能进办公室,整整一天我无法上课,他们说还要进一步侦察分析。侦察人员一直没有和我说话,从他的态度举止看,我可能是嫌疑人。尽管没有明示,可我心里不舒服。

一年之后,新来了一位校长田老师,他是我高小时的班主任老师,同我关系要好。他道出实情,说那是一场阴谋,实际上是几位小毛孩翻墙玩耍所为,当时另有高人指点,别有用心,有意做出龌龊之事。

学校教学工作正常,只是教师之间有些政见不同。一个是以韩老师为首的一帮。韩老师原先是辋川镇山区教师,“四清”运动受过冲击,文革时是五一六派的小头目,老谋深算,歪点子多。一个是公办教师闫老师为首的一伙儿。闫老师是白鹿塬人,“四清”运动积极分子,文革时八八派的骨干,年轻气盛,头脑简单。韩教语文,闫教数学,我和闫是一个办公室的,平时接触多,都是直性子,算是一伙人。韩同刚复职的教师段老师住在一起,自然说话做事都是同一个观点,平时与运动中的下台老干部来往密切,包括与在县中复职的张老师(原我高小毕业班班主任)常来常往。这样无意识地把同志分成两摊。说话不注意场合的闫老师一天晚上在给学生批改数学作业时,突然停电了,他脱口而出:“黑暗的旧社会来了。”这话没有多大的问题,而对面办公的韩老师听见了,半开玩笑地说:“你怎么这样说话?这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他俩不欢而散,我当时也没有在意。

半月之后,白村辅导网召开批判“孔老二言论思潮”大会,我代表全网教师在会上做了题为《唯上智,愚下愚不移》的发言。会后,全体老师留下来分组讨论,网上领导特意参与寇坡学校小组讨论,并强调大家发言要理论联系实际,特别是个人的思想实际。

会上韩老师带头发言,他无限上纲,直指闫老师某月某日晚上批改作业时,说什么社会主义明灯灭了,黑暗的旧社会来了,这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反动言论,事实明摆着,有段凤杰、张忠义老师在场可以作证。

原来韩早就给辅导区领导做了反映,并事先安排几位老师有针对性地发言,这分明是当场揭发的小组批斗会。来得突然,闫老师措手不及,慌了,怕了,也糊涂了,承认当时说了什么黑暗,其他的记不清,也可能说了。接下来大家针对此言论轮流发言批判。

我的发言只是针对社会主义明灯灭的言论加以无情批判。在特殊年代,那可是原则问题,甚至连闫的公职也保不住。我实话实说,闫老师失忆了,可我没有糊涂,对闫的说法做了实事求是地陈述,当时他并没有说过社会主义明灯灭了的话,会后还向领导做了具体的说明。

闫老师没有被解除公职,只在全网区通报批评后,调离寇家坡学校,去新华辅导网任教。从此我便成了闫老师的代言人,与韩结下了不解之怨。韩一直想孤立我、报复我。公社推荐工农兵上大学的第一年,陈某已被大队推荐,信息反馈公社已经同意。教育专干李某某下村驻队时,在陈某家住了一年,关系自然尚好。陈又是团支部书记,推荐上大学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可公社党委还要另推荐一名候选人走走程序,说是表现好的优先录取,为此大队和学校都推荐我上大学,我也没有填什么表。第二天大队长通知我,上大学公社没有同意,你现在可以离校了,原因是你占了大学的名额,好事不能让你一人占完。第二天让和民兵连长一起破学校盗窃案的侦察兵进校。

大学没有上成,反而要离开学校,分明是有预谋,而且预谋是从学校被盗开始的。上大学明明是个陪桩人,为什么说好事都让我占了?我去公社文教专干那里想问个明白。专干对我是了解的,知道我在白村辅导网教师中算是比较优秀的,为了教师工作相对稳定,他让我照常上课。第二天,接替我教书的也没有来,这事就不了了之。

第二年又要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其中有一名是定向分配,即你从哪里来上学,毕业后又回到哪里去,招收对象是在校工分教师。这次虽是大队推荐,不过是例行一个手续,只是在推荐栏里签上同意二字,加盖公章就行了。

那是七五年的暑假期,全县教师在县城关中学举办学习班时,渭南师范学校来人,直接在学习班上物色人选,而且招收有特长的学生。从县中到县教育局、县体委,都知道我有体育特长。经过实际考核后,当即就定了下来。那次招收是公开透明的,当时在寇坡教师讨论会上,大多数老师认为我在县上影响大,韩某等人也说我有后门,提了很多意见,不过见自己螳臂挡车无法改变结果,最终违心地同意了。

后来得知,推荐我上大学不仅是充当了陪太子读书走过程的角色,而且有驱逐我离校不再任工分教师的一段真实写照。


张忠义,网名青山浮水出,陕西蓝田县人。曾从事体育,教育、新闻,卫生,行政等工作,研习书画,有多篇文学和摄影作品见诸报刊杂志,出版有长篇纪实文学《人生如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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