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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娇琴 | 四月八,乌饭麻糍黑踏踏

 海燕文化工作室 2022-03-29




四月八,乌饭麻糍黑踏踏




文/胡娇琴

“四月八,乌饭麻糍黑踏踏。”在我的家乡宁海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听老辈人说,农历四月初八是牛的生日,耕牛长年到头在田间地头为人代力耕地,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其辛苦不言而喻。这一天,家乡人都舍不得耕牛再下田了,没什么特殊情况,统统在家休息一天。只要不是太过繁忙,人们都会忙着捣乌饭麻糍犒劳耕牛,以此对牛这位人类忠诚的伙伴表达一丝敬意和一份感恩。当然,这样的美食,除了给耕牛,家乡人自己当然也不会放过。

曾经年少的我们谁也没想到,当年翻山越岭,到处寻找,采摘的野果子——乌饭,其叶片的汁水还能用来捣如此清香诱人的麻糍。一直享受这种美食,却一直未曾留意其制作过程。一个周末,在乡下邻居的四合院里,第一次亲眼目睹了捣乌饭麻糍的整个流程,真是大开眼界。

每次回家,不管是互相熟识的,还是平常路上偶尔见过几面的,都会热情地打招呼:“一家子回家看看你妈呀!好的好的,是要多回来走走!”“好久不见,儿子都这么大啦!”热情的招呼声,爽朗的说话声,足够融化我们些许的陌生和偶遇的隔阂。

那天,迎面碰到邻居大婶,手里拿着一块乌饭麻糍正往嘴里送。一见我们一家三口,大声招呼:“真巧,我们捣乌饭麻糍。走走走,一起过去吃一块!”边说边拉住我的手往前拽。大婶的热情势不可挡,恭敬不如从命。说笑间步入一个宽敞的四合院,院落里角已经围着好些人。放眼望去,发现一侧屋檐下并排摆放着几口大缸,里面浸着用网兜装的一些树枝叶。这是什么呢?我一头雾水,忙问坐在旁边的一位阿婆。阿婆热情地向我介绍:“这是乌饭枝叶,在水里浸泡,里面的汁水会渗进水里。用它制作的麻糍才香呢!”我闻言弯下腰,把鼻子凑过去,深深吸口气,还别说,真有一股清香直往我鼻孔里钻。“那么多能吃得完啊!”我看一溜几口缸排列着,随口问道。“这是我们前后邻舍好几户人家一起捣呢。一户人家准备好工具,省得其他人麻烦了。”阿婆象征性的前后左右指点了一下,笑容满面地说着,眼里装满喜悦。也是,乡里乡亲,相亲相爱,淳朴厚道的作风最为人称道。那另外几口缸里装的是什么呢?我移步至前,定睛细看,原来是好多糯米浸泡在黑乎乎的水里。在乌黑的乌饭汁浸润下,愈发显得颗粒饱满,晶莹洁白。阿婆继续介绍说:“在清水里浸好的糯米只有在乌饭汁里再浸上一夜,乌饭香才会真正渗透进去。这样蒸起来的米粒才会更香更醇。囡,那边在蒸糯米,你们可以去看看。”说着,阿婆伸手指了指对面。


机会难得,哪敢错过。我和儿子目光对接,交换了一下眼神,心有灵犀,不约而同走去看下一道程序——蒸糯米。屋子里的一个大灶台上热气袅袅,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不断沸腾着。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一蒸结束另起一蒸。只见邻居大伯把蒸桶——一个两头空的木桶放在锅里。接着拿起一个蒸山,也就是竹子做的圆锥形东西放进蒸桶里。为了不让米从空隙中落下去,上面再盖上一个用蔺草做的圆锥,叫蒸衣。一切准备就绪,老汉用勺子把沥干水的糯米舀进蒸桶里。灶膛里柴火红彤彤,灶台上蒸汽滚滚而上,蒸桶里的糯米很快就蒸熟了。

“好嘞——糯米蒸熟嘞——”邻居大伯声如洪钟,扯开嗓门,向屋里招呼。“来喽——”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应声而来。只见他膀大腰粗,走路带风,一看就是干活好手。来到灶台前,他撩起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两手像铁钳般抓住蒸桶的左右两“耳朵”,轻而易举就搬起滚烫的蒸桶,径直走到一个石臼旁,把蒸桶反扣上去,糯米被倒进了石臼里。汉子动作利索,依次拿掉蒸桶、蒸山和蒸衣,顺手抡起一个石锤子。邻居大婶早在石臼旁等待。汉子把石锤高高地举过头顶,只听“嘿”一声,对准糯米团,铆足了劲儿使劲一锤,石锤就深深地嵌入糯米团里。继而,熟练地一碾,稍稍一提,一些糯米也被扯了起来。大婶见状,眼疾手快,立马把手在早就准备好的水桶里浸了一下,在石锤底部利索一抹,顺势扯下粘着的糯米,紧接着马上把石臼里的糯米团翻了个面。几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大婶的手刚一离开,汉子随即抡起锤子,随着“嘿”一声,又重重地对准糯米团使劲一锤,衔接得天衣无缝。两位就如此默契地配合着捣麻糍,循环往复……渐渐地,糯米团越来越细腻,越来越富有弹性,隐隐可见,面团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邻居大婶见我们看得认真,手一刻不停歇地动着,一边还不忘向我们做介绍:“捣麻糍吃力得很,没点力气还真捣不动。只有这样反复碾,捣,做出的乌饭麻糍才会软韧,细滑。”


看那面团愈发油亮,抓一小撮一拉,韧性十足,大婶扭头朝另一厢喊:“好嘞——擂麻糍嘞!”大婶那嗓门亦不输汉子。话音刚落,两位男子立刻抬着一块1米见方的面板过来,面板上撒满金黄的松花粉。这样,糯米就不会粘住面板了。大婶弯腰,伸手,一把抱起石臼里的糯米团,“啪”的一声扔在面板上。两位男子把面板抬回原地,搁在两条长板凳上放稳。其中一位男子拿出一根直径约4厘米,长约1米的擀面杖,在糯米团上边滚边推,差不多时就转一个方向,随手抓一把松花“唰唰”几下均匀地撒在面团上,再滚再推。不一会儿,糯米团就变成一个直径1米多,厚约1厘米的大面饼。接着这位男子放下擀面杖,拿起一把大菜刀,胸有成竹地划下去,没几下,就把面饼分割成几条麻糍条。然后,又动作麻利地“啪拍”几下,随着菜刀上下有力地敲击声,麻糍条已经被切成了大小匀称的方形麻糍块。

“大家拿块尝尝吧。”大婶一边弯腰整理着麻糍块,一边拿起几块递给我们。我们一边道谢,一边伸手接过一块乌饭麻糍,放进嘴里咬一口,温热软糯,甜而不腻,富有嚼劲。儿子一边嚼一边连声称赞:“好吃,真好吃!”“喜欢就趁热多吃几块!”看着儿子贪婪又满足的样子,大婶又笑了。说着,又返身抓起几块继续送给在场的前后邻舍们尝尝。

津津有味地嚼着乌饭麻糍,淡淡的乌饭香在空气中,鼻子下氤氲弥漫,耳畔萦绕的是前后邻舍一声声亲切热情的招呼声,映入眼帘的是前后邻舍一张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胡娇琴,小学语文教师,高级职称,工作之余喜宅家,闲暇看书,偶种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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