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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笛:坐茶铺是一种生活方式

 西一里2l6sluho 2022-03-31

王笛《那间街角的茶铺》


‍澳门大学历史系王笛教授出生于成都,他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新书《那间街角的茶铺》写的是1900-1950年成都茶铺的日常生活,本书入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年“年度20大好书”,入围2021年新周刊首届“刀锋图书奖”、2021年文学报年度好书榜、“名人堂·2021年度十大好书”,入选2021年10月文学好书榜、11月文学报好书榜、探照灯书评人11月十大非虚构。
2021年12月18日和12月19日,《那间街角的茶铺》新书分享会在成都三联韬奋书店和文轩BOOKS(九方店)举行。
现在,我们整理出本书责任编辑李磊和本书作者王笛教授的对谈,以让读者更多地了解这本书的价值和特色,能更多地通过读史、了解历史收获启悟。



从鹤鸣茶社引出的话题



李磊:王笛老师好。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成都。今天上午,和您一起去看了鹤鸣茶社,感觉到成都人闲适的生活方式。您的著作曾两次荣获美国城市史学会(UHA)最佳著作奖,其中就包括英文本《茶馆:公共生活的衰落与复兴》。您三十多年坚持研究成都茶铺,是什么支持您研究这么长时间呢?现在的鹤鸣茶社,和您在《那间街角的茶铺》中写的鹤鸣茶社有什么变化呢?

王笛:记得写《跨出封闭的世界》的时候,关于茶馆的描述其实就来自两种资料,一是《成都通览》,中间有一点儿关于茶馆的描述;另外就是《成都文史资料》里有一篇关于成都茶馆的回忆。就根据这两份资料,能写出的东西非常有限。
我关于茶馆的研究,从1997年第一次回到成都做考察,约一些老人见面,大概有六七位,就在悦来茶馆见面。我们的谈话实际上中间涉及到好多关于茶馆的生活,我感觉这种实地的采访可以为我以后写茶馆提供非常多的资料。2000年我又回到成都,在成都市档案馆看档案,第一次发现了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关于成都的档案。那个时候使用档案比较容易,复印了大量资料,利用这些档案,最后写了两本书。
第一本《茶馆》是2008年在斯坦福大学出版,2010年翻译成中文在社科文献出版社出版,现在北大社又出了个新版本。2018年,第二本《茶馆》出版,中间的跨度可以说是非常之大。不管是《街头文化》还是《茶馆》,这些研究都是写给专家看的。我想为什么我不能换一种形式,用一种一般读者也喜欢的形式来写作呢?所以才有了这本《那间街角的茶铺》。
至于说鹤鸣茶馆有些什么变化,这次去的感受基本上和我多年前去差不多,仍然有谈生意的,来休闲的,掏耳朵的——拿着一个夹子,走来走去。公园里的茶铺,年轻人不少,来了公园总要坐坐茶馆、休息一下。你看公园里还是很安全的,学生们的包就放在座位上,人都走开了,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不过也有一些不同了。瓜子过去都是小商小贩来卖,现在都是袋装,到它的小卖部买。茶叶也是。现在是装好了,一袋一袋的,打开倒进茶碗,每一碗茶的量都是一样的。过去主要是花茶,现在主要是毛峰,绿茶、红茶、菊花茶都有。茶叶的质量提高了,价格也提高了,这个也是正常的。过去的茶,是根据过去的经济情况,现在物价提高了,茶叶也该涨价了。现在也不拿茶壶掺茶了,都是拿热水瓶,自己任何时候可以随意掺茶,也方便,过去都是由堂倌或服务员掺茶的。


李磊成都之前,有一个问题我特别好奇:在成都坐茶铺的中学生多不多,青年多不多?在鹤鸣茶社看到,现场真的有很多中学生,他们在那儿聊天、采访,还有一桌青年在聚会谈事。您觉得,坐茶铺是否对成都人的精神有一种塑造呢?

王笛:实过去大家有个误解,认为茶馆都是老年人去的地方,这些老年人一走了,那么茶馆就没有了顾客。上午在鹤鸣茶馆,我发现坐茶馆的大多数是年轻人,还看到有一大波中学生在那里。
坐茶铺肯定对生活和精神都有影响。其实我也去咖啡馆,我去茶馆多是为了研究,要不就是去聚会。我们同学聚会就是先去茶馆,大家碰到一起以后,再去吃饭。
咖啡馆和茶馆在使用的功能上,其实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咖啡馆里面肯定没有掏耳朵的,也没有算命的,也不会让擦鞋的进入,这显示了茶馆的包容性是其他公共空间所无法相比的。
现在其他城市的茶馆真的越来越少,成都是一花独秀。这就涉及到你提到的精神的问题,这种精神就和我们对生活的态度联系在一起。成都人是小富即安,这是作家、文人总结出来的,他们并不是要像其他大城市像上海、北京、广州、深圳等有那么多的追求,他们要活得轻松。当然任何事情都不能绝对化,我只能说这是成都的一种普遍现象,而不是个别,成都人也有活得很累的,也有追求快节奏、高收入生活的。
成都比起其他城市,确实生活节奏要慢一些,这是大家公认的。成都为什么有这么多茶馆,甚至年轻人也去茶馆,是和成都人的传统生活方式、生活哲学和他们的思维方式联系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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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闲茶



李磊我接触到的成都人,我感觉都是热情、柔和温和、愉悦的。《那间街角的茶铺》中,您写的成都茶铺生活,像是躺平式。但是,现在的年轻人都追求成为精英,压力挺大的。您怎么看待这个现象呢,您能给年轻人一些什么好的建议呢?另外,您如何看待成都这座城市的变迁呢?

王笛:成都这种缓慢的生活方式,其实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一直被批评的。因为现在现代化,我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大家也意识到这个压力越来越大,成都这种缓慢的生活方式在这个时代越来越重要,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已经影响到我们的身体和心理健康。当然我这里并不是说成都的年轻人就没有压力,任何事情都是相对而言,来到成都感觉到的压力比北京、上海要小得多,所以为什么好多外地人来到成都就留下来。成都好多年前请张艺谋导演了一个几分钟的广告片,说成都是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我觉得这个宣传语说得蛮好的。
现在成都在整个中国的口碑不错,大家觉得无论去吃饭也好,去街上买东西也好,成都人是很可亲的。我想原因之一,是成都人比较放松。设想在一个紧张的城市里,压力太大了,人就很难温和。
我觉得《那间街角的茶铺》这本书,对成都之外的人了解成都、了解这种生活方式、了解这种文化底蕴,确确实实起到了一个介绍的作用。这本书就是试图让历史走出象牙塔,不要都是历史学家的自娱自乐。这本书能够从相当程度上,来回应现在成都的文化。为什么成都今天会有这种生活的态度?肯定是和历史联系在一起的。
是我们也得承认,任何一个城市都在发生变化,也可能它们的传统会被忘掉,那没有办法,时代在发展,也不断地注入了新的文化,就这样慢慢发展下去。虽然我经常说,把大慈寺后面的和尚街、东糠市街、笔帖市等全部拆了重修,是很可惜的。我1997年在那里考察的时候,拍了很多照片,这种街区如果保留下来那不得了。不过,我们也不要一味怀旧,过去的东西要全部保持下来也是不可能的。也要认清现实,城市在发展,注入新的东西以后,新的东西又变成成都的一部分,就这样不断地演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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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忙的街头


李磊的研究者认为,您的茶馆研究是美化了成都的茶馆文化。您自己是任何看待这个问题的呢?

王笛:首先,我在收集资料时是没有任何观点的。完成了研究以后,我才阐发观点,观点是根据历史的记载。读者之所以留下了好的印象,不是我的美化,而是历史的事实是这样。而且,如果把整本书看完,就会看到街头和茶馆的争夺,各种暴力事件,穷人之间为了一文钱打得头破血流。所以这个美化的说法不成立。
作为一个历史学家,实事求是,一定不要去篡改历史,要按照客观事实来写,就是写出客观的历史。我不会刻意地去美化或者去污化一个城市。但是,《那间街角的茶铺》这本书不是对历史学家写的,作为一种非虚构,我倾注了我个人的情感,描绘了丰富多彩的茶馆生活。哪怕是写这种非虚构的、带有文学色彩的作品,也一定要呈现出它的全貌,一定是立体的,绝不是单一的。在里边要看到人,同时也要看到当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


执着地研究民众的声音




李磊茶铺是个小成都,可以理解为:茶铺是缩微版的成都。《那间街角的茶铺》中,您讲到,日常就是生活的内在逻辑。1991年,您以四川大学历史系副教授的身份,去往美国攻读历史学博士,毕业后在美国得克萨斯A&M大学历史系教书十七年。您能结合您在包括成都在内的中国、美国工作和生活的经历,谈一下对日常生活的理解吗?

王笛:什么是日常生活?简单的回答,就是和大的政治事件、突发的事件不一样,就是每天都见得到的,我们每天上班、生活,到公共场所,包括像来到书店,就是日常,没有什么剧烈的变动,那么历史也不会写,也不会记载。如果每天的、每个人的、每个家庭的生活,都要记下来的话,那怎么可能记载得完?
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写日常生活?它既然没有像大的政治事件那么重要,也不像战争、政府的法令、社会的冲突、也不像政治家、思想家有那么广泛的影响,那么转向了我们日常每天都看得到的,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我认为,我们每天司空见惯的东西,如果没有人记录下来,那么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曾经有过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就会渐渐被遗忘。而那些大的事件由于记载得多,哪怕是在秦汉时期,离我们这么遥远,但是我们知道秦始皇、汉高祖,但是我们不知道在秦汉时期普通民众是怎么生活的,是怎样穿的,怎样住的,日常生活怎样进行,他们怎么思考等等。
另外,我们的民众虽然没有创造惊天动地的事业,但是他们每天都在切切实实地生活着,从古代到现代,中华文明发展到今天,都是跟历史上生活的普通人分不开的。我们虽然不知道个体的名字,但是我们把他们作为一个群体,记录他们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思考。
我们需要创造一种历史研究模式,这种模式就是除了研究精英、研究政治家、研究经济等等这些重要的问题,我们同时也应该记载民众是怎么想的、怎么生活的,这样的历史才是平衡的,才是一个全面的历史。
其实我们要了解中国社会,那么必须要了解大众,要不我们只知道国家,不知道社会。过去的研究,国家讲得多,社会讲得少,历史研究者应该同时进行,既研究国家,也研究社会,甚至研究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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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贩




李磊刚刚结束的首届新周刊“刀锋图书奖”,《那间街角的茶铺》和李泽厚《伦理学新说》都入围了。李泽厚主要研究康德、海德格尔、马克思、康有为、梁启超这些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的思想,您为什么执着地研究民众的声音、生活和思想呢?

王笛:像你说到的康德、海德格尔、马克思、康有为、梁启超等,他们的哲学、他们的思想,我们当然需要,是人类文化的遗产,是人类文明的积累。哲学的思考也会帮助我的历史研究。
不仅英雄、帝王、将相有思想,每一个普通民众也都有喜怒哀乐,都有思想,也有思考,但是这些东西我们从来没有关注过,也没有把它们记录下来。虽然他们很普通,但是也是我们历史的一个部分。他们的日常生活和走过的足迹如果不记载的话,作为一个历史学者,这是我们的失职。
每一个普通人也有他的人生哲学,但是没有总结,没有用文字把它留下来,所以这种人生哲学也可能是一代一代地传下来的,也可能爷爷告诉父亲,父亲传给儿子。所谓人生哲学,就是他们对这个世界、对人生、为人处世的态度。
怎样去找到普通人的思想?那么就是去寻找“历史的微声”。历史的微声被喧嚣所掩盖,我们经常难以听到,这就需要我们研究历史的人去仔细倾听,所以我明年在人文社即将出版的历史评论集的书名就是《历史的微声》。



李磊《那间街角的茶铺》是非虚构历史读物,特点之一是文学性比较强。您在不同的场合都说过,1949年以后文学的成就比历史学写作的成就高。您还说过,文学写作要有历史感。对于家族和乡村的记忆,我以前主要用散文的形式来表达,现在觉得非虚构文学写作更适合我。非虚构历史写作和非虚构文学写作的不同及关联,您能谈一下吗?

王笛:我提倡历史的写作要有文学性,主要是针对我们过去的历史写作太枯燥,不考虑大众的阅读。我们在写历史书的时候,主要考虑的是写给同行专家看的。历史学不能永远地停留在象牙塔里边,需要让我们的大众也喜欢历史。如果按照过去我们历史学家的那种写作模式的话,可能很难为大众所接受。
历史研究者可以从文学家那里得到一些启发,因为他们讲究叙事的有趣、文字的活泼、故事的引人入胜,而不是罗列历史资料,或者进行枯燥的分析和讨论,而是力求把所写的对象更生动地展示出来。从这个方面来说,历史研究者确实可以向文学家学到很多东西。
历史的研究有个非常清晰的准则,一定不能像写小说那样来创作,如果那个故事没有证据显示发生过,就不能把它写进去,而应该调查、采访、研究文献,去查地方志,去查当时的报刊,这些都是寻找依据的途径。
一个文学写作者,其实也是在挖掘历史。文学和历史并不是截然分开的两个不同的领域,因为在文学上来说,写小说是写历史。如果是纪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在记载历史。文学家通过他们的眼光来反映他们对现实的观察,以后就是研究历史的第一手材料。比如说你采访了你的爷爷或者父亲曾经所经历的事情,很多年以后要想研究你所涉及的问题,如果他们没有或者缺乏官方的资料或者档案的资料,你的这个记载就成了以后的历史学家所能依据的东西。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在民国时期,像沈从文描写湘西的农村、农民的生活,写的是文学、散文,现在如果历史学家要去研究民国时期湘西的日常生活、爱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甚至风土人情、土匪等等,历史不一定记载了这些东西。那么沈从文的文学作品留下来了,这就是提供的历史的描述。所以我主张文学写作要有历史感,历史写作要有文学性。



李磊《那间街角的茶铺》其中一篇的标题是“战乱中的人们仍然保持着信任”。当下的中国,由于社会环境的复杂和竞争的加剧,许多人之间存在一定程度上的信任危机。您为新出版的中文版《人类进化史》写了一篇序言,特别强调合作。您能讲一下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吗?

王笛:我在研究过去传统的成都邻里之间关系的时候,注意到人们的紧密联系。人们需要互相信任,我觉得要逐步建立这种信任的关系,这就涉及你所提到的,我最近为《人类进化史》写的序言。这本书回顾了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提出了一个非常发人深省的观点:过去我们都认为,我们的社会是由于竞争才发展起来的,而这本书告诉我们,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主要是合作,而不是竞争。从19世纪末以后,因为达尔文进化论、特别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被介绍进入中国,物竞天择,优胜劣败,结果现在造成了一种心态,我没有成功的话,是由于别人所造成的,或者说我要成功,你就必须要失败,不是我们今天所理解的双赢的那种局面。
我很认同《人类进化史》的这个观点,这种合作真的是非常重要。如果放弃了合作,只是竞争的话,我们这个社会会变得压力越来越大,而且实际上是一种内卷。内卷这个词最近用得比较多,大家都拼命地往上爬,似乎有人往上,就有人要落下来,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创造一个社会,大家都能有机会往上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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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哥



李磊疫情至今已经两年了。去年疫情的时候,成都是全国第一个允许摆地摊的城市。地摊就是个体经济的一种体现。成都大街上好吃的苍蝇馆子,也是个体经济。个体经济显示了城市经济和生活的活力。《那间街角的茶铺》里,有两篇谈到个体经济。您能谈一下对个体经济的认识吗?

王笛:民国时期,成都不是一个工业城市,成都的工业主要是1949年以后才发展起来的。过去对城市的管理不像现在那么严格,沿街摆摊可以说是习以为常。我们可以想象,没有大工业的城市,无数的平民依靠手工业和小商小贩过活。如果没有这些人,这个城市的生活会变得非常不方便。比如说过去有磨刀的,有弹棉花的,还有补碗的、补锅的,等等。各个行业都有各自不同的吆喝声,从远处一听,就知道它是卖什么的。手工匠和小贩用不同的声音来引起关注,他们提供了城市生活的各种需要,也创造了城市的文化、城市的景观,代表了当时的城市生活和城市经济发展的水平。现在由于生活水平提高了,经济发展了,这些职业都看不到了,我小时候还能听到的一些沿街叫卖的声音都没有了。
所以为什么我说小商小贩是城市经济的重要部分,就是今天也不能忽视。回到你刚才提到的问题,疫情爆发对经济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好多公司、店铺,都关门了,影响到了很多上班族、普通人的生计。那么摆地摊也不失为一个自救的方法。
都市政府这个做法非常到位,允许市民摆摊。根据媒体的报道,十几万人马上就投入到这个经济活动中,给市民提供了方便,有了生计。这其实就是回归到过去我们这个城市的一种传统。
这一方面是成都市政府的一种调和经济的行为,但是我从历史研究者的角度来看,实际上也是一种文化行为。在泰国的曼谷和清迈,有专门的街区作为夜市,一到了傍晚,各种小摊都出来了,实际上成为吸引旅游者的一个重要的手段。所以为什么我们中国城市不能够灵活一些呢?并不见得一个城市就必须要整齐划一、到处一尘不染。甚至有一段时间有城市连商店的店牌都要统一,权力的傲慢和使用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城市的文化、城市生活的魅力,其实就在于它的丰富多彩,就是说文化要有多元性,那么经济也该有多元性。大商业、大工业发展的同时,也要有小商小贩,而不是一刀切,把他们禁止,这样一个城市才是包容的城市,才是一个有丰富多彩的文化的城市。
但是我并不是说大家就可以在城市里随便到处摆摊,影响交通,不注意卫生,这个就取决于一个城市的管理水平了。不要一管就死,一放就松。一管就彻底禁止,一放就到处污水横流、交通堵塞,这都是懒政。怎样去更有效地进行管理,显示了一个城市的管理水平。


《那间街角的茶铺》 王笛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1年10月出版

稿件初审:周 贝、李 磊
稿件复审:王 薇
稿件终审:王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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