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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继恩】填 炕

 西岳文化 2022-04-08

作者\郭继恩


点点滴滴忆下乡之18
填  炕

来到廖家井没几天,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像:大冷的天儿,可家家户户堂屋的大门却始终敞开着。不冷吗?

带着这点儿好奇,我就在莊里瞎晃。一来二去就晃到了莊子南边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没有围墙,几间正房坐北朝南,视野开阔,能够一眼望见十里开外的一棵树大队。

正端祥间,屋里走出一个人来,此人细高挑,长胳膊长腿长脸盘儿。只见他满脸带笑地招呼我:“你来啦,快进屋,快进屋。”

这个人叫廖永旭,与我同龄,是生产队的会计。在家里,他是大哥,在队里,有点儿权力。无意之中,我竟然闯到了领导的府邸。那时的廖永旭,已经有了自己的三人世界,但他仍然没有分家,而是同父母一道,挑着家庭的重担,照料着三个上学的姊妹。

宽敞的堂屋里,正对大门,一张方桌,两把椅子,桌子上方的北墙上,端端正正地贴着毛主席的标准像;西边,一铺大炕,炕上的毡,扫得干干净净;东墙下,一排普普通通的柜子看来有些年成了。总之,整个屋里显得空荡荡,但是却不冷,至少不太冷。

廖会计热情相让:“上炕,快上炕,炕上暖和。”

上得炕来,盘腿坐下。面前的小炕桌上,摆放着烟箥箩、旱烟袋、点烟的油灯。刚刚坐稳,滚热的茶水端来了。这个地方,一向都熬茯茶,冬天饮用,御寒。没喝两口,会计的母亲笑眯眯地端来一个盘子,盘子里,几个大白馒头,馒头顶部点缀着一簇园园的红点儿,鲜亮夺目。

如此热情的招待,一时弄得我慌慌乱乱,手足无措。

抽着烟,喝着茶,和廖永旭聊得很开心。身子下面的热炕既不凉也不烫,温度合适,真好!我忽然明白了:偌大的三间堂屋,这铺大炕,就是暖气。有了它,这屋里才能住人;有了它,才能隆冬腊月,不关房门。

众所周知,我国广大的北方农村,世世代代都在睡炕。我们山西老家的炕面是石板砌成,临睡前炕洞里塞一把柴草,将石板烧热,是为烧炕。我还依稀记得,小时候,早晨天亮,我姥姥常常从烧炕的灰烬里边儿扒出一个烤的软溜溜的大梨,哄我起床。那个大梨,热乎乎的,真甜呐!唉!这都是70年前的事情了,回想起来,心里暖暖的,酸酸的,那么遥远,那么温馨。

而廖家井,都是土炕,其操作方法则是填炕。

当时,饲养院里,时常喂养着牛、马、骡等二、三十头牲口。五六天功夫,地上的粪便、草渣、草节就积了厚厚一层。于是,队里就安排莊户们轮流清扫,清扫出来的这些废弃物则拉回来堆在住房附近自然干燥。一到深秋,天刚冷,就开始填炕了。

所谓填炕,就是把这些干燥的废弃物,用一个长把的木槌,由炕洞向里推进,数量要适度,厚薄要均匀,尽量不留死角。推平之后,从炕洞口点燃,慢慢向里边熰(此字用得可能不对)。烧得太快,温度过高,会将炕上的被褥烧坏;烧得太慢,温度过低,则屋里太冷。当然,如果着了明火,就了不得了,会酿成火灾!

一般,每天下午填炕一次,过几天还得掏一次灰。这个过程一直要持续到来年天热,是一项挺操心的精细活。廖家的婆媳二人填炕的技术堪称一流,故而炕的温度恰到好处。

坦率地说:我不赞同这种取暖方式:既不卫生,味道也不好闻!我期望乡村也能实现集中供暖,彻底根除这讨厌的烧粪的味道。

第二年冬天的一个下午,空中飘着雪花。我正在关门,隔壁蒋保管路过,他说:“关门做啥,不让人进吗?”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原来,堂屋敞开是为了随时招待客人,提供方便。

善哉,好客的廖家井乡亲!

2015年11月26日于甘肃天水

作者简介:郭继恩,男,汉族。1946年农历腊月初七,生于山西长治。1954年在甘肃入学,曾就读于夏官营、甘草店、兰州、打柴沟、武威、黄羊镇、古浪,1966年高中毕业于甘肃省古浪县第一中学。文革在校两年后,1968年底到古浪县裴家营公社元庄大队廖家井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1971年8月,招工到天水铁路电缆工厂,1998年退休,现在上海临港女儿家闲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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