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继恩 点点滴滴忆下乡之18 来到廖家井没几天,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像:大冷的天儿,可家家户户堂屋的大门却始终敞开着。不冷吗? 带着这点儿好奇,我就在莊里瞎晃。一来二去就晃到了莊子南边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没有围墙,几间正房坐北朝南,视野开阔,能够一眼望见十里开外的一棵树大队。 正端祥间,屋里走出一个人来,此人细高挑,长胳膊长腿长脸盘儿。只见他满脸带笑地招呼我:“你来啦,快进屋,快进屋。” 这个人叫廖永旭,与我同龄,是生产队的会计。在家里,他是大哥,在队里,有点儿权力。无意之中,我竟然闯到了领导的府邸。那时的廖永旭,已经有了自己的三人世界,但他仍然没有分家,而是同父母一道,挑着家庭的重担,照料着三个上学的姊妹。 宽敞的堂屋里,正对大门,一张方桌,两把椅子,桌子上方的北墙上,端端正正地贴着毛主席的标准像;西边,一铺大炕,炕上的毡,扫得干干净净;东墙下,一排普普通通的柜子看来有些年成了。总之,整个屋里显得空荡荡,但是却不冷,至少不太冷。 廖会计热情相让:“上炕,快上炕,炕上暖和。” 上得炕来,盘腿坐下。面前的小炕桌上,摆放着烟箥箩、旱烟袋、点烟的油灯。刚刚坐稳,滚热的茶水端来了。这个地方,一向都熬茯茶,冬天饮用,御寒。没喝两口,会计的母亲笑眯眯地端来一个盘子,盘子里,几个大白馒头,馒头顶部点缀着一簇园园的红点儿,鲜亮夺目。 如此热情的招待,一时弄得我慌慌乱乱,手足无措。 抽着烟,喝着茶,和廖永旭聊得很开心。身子下面的热炕既不凉也不烫,温度合适,真好!我忽然明白了:偌大的三间堂屋,这铺大炕,就是暖气。有了它,这屋里才能住人;有了它,才能隆冬腊月,不关房门。 众所周知,我国广大的北方农村,世世代代都在睡炕。我们山西老家的炕面是石板砌成,临睡前炕洞里塞一把柴草,将石板烧热,是为烧炕。我还依稀记得,小时候,早晨天亮,我姥姥常常从烧炕的灰烬里边儿扒出一个烤的软溜溜的大梨,哄我起床。那个大梨,热乎乎的,真甜呐!唉!这都是70年前的事情了,回想起来,心里暖暖的,酸酸的,那么遥远,那么温馨。 而廖家井,都是土炕,其操作方法则是填炕。 当时,饲养院里,时常喂养着牛、马、骡等二、三十头牲口。五六天功夫,地上的粪便、草渣、草节就积了厚厚一层。于是,队里就安排莊户们轮流清扫,清扫出来的这些废弃物则拉回来堆在住房附近自然干燥。一到深秋,天刚冷,就开始填炕了。 所谓填炕,就是把这些干燥的废弃物,用一个长把的木槌,由炕洞向里推进,数量要适度,厚薄要均匀,尽量不留死角。推平之后,从炕洞口点燃,慢慢向里边熰(此字用得可能不对)。烧得太快,温度过高,会将炕上的被褥烧坏;烧得太慢,温度过低,则屋里太冷。当然,如果着了明火,就了不得了,会酿成火灾! 一般,每天下午填炕一次,过几天还得掏一次灰。这个过程一直要持续到来年天热,是一项挺操心的精细活。廖家的婆媳二人填炕的技术堪称一流,故而炕的温度恰到好处。 坦率地说:我不赞同这种取暖方式:既不卫生,味道也不好闻!我期望乡村也能实现集中供暖,彻底根除这讨厌的烧粪的味道。 第二年冬天的一个下午,空中飘着雪花。我正在关门,隔壁蒋保管路过,他说:“关门做啥,不让人进吗?”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原来,堂屋敞开是为了随时招待客人,提供方便。 善哉,好客的廖家井乡亲! 2015年11月26日于甘肃天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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