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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融众妙创高派

 cxag 2022-05-02 发布于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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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庆奎(1890—1942)是京剧艺术人才辈出、业绩辉煌时期,所谓“四大须生”(余、高、马、言)“三大贤”之一。他的表演艺术,是老生行中绽开的奇葩。高庆奎初学谭鑫培,后宗刘鸿声(升),其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进行过多行当的演唱实践,而艺成之后兼融并蓄独树一帜。他的嗓音清脆甜亮,音域宽阔,演唱时能通过音色曲情的变化,表达不同的人物性格和思想感情;其慷慨激昂,声情并茂,有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能给人以痛快淋漓之感。惜其扮相清癯,飘逸不足而敦厚有余,宜演悲剧、苦戏。由于他表演深刻细腻,面部表情和身段舞姿都有丰富的内涵,当年他所演《浔阳楼》曾被时人誉为绝唱。加之,他能胜任老生、花脸、老旦、武生等行当的演唱;是个一专多能的通才。在用气、吐字、行腔等演唱技巧上,他多吸取孙菊仙、刘鸿声的唱法,用京字京音、尤其擅长于使用大气口的“满宫满调”和长腔拖板的唱法,以抒发人物情感的转换与跌宕,而且还融汇了某些谭鑫培的韵味醇厚因素,所以他的唱,在高亢激越之中又给人以圆润秀丽的审美情趣。

        高庆奎其父高士杰(艺名高四保)是清末名丑,所以他自幼耳濡目染,见识过不少名角演出的好戏,在十一岁时便正式拜贾洪林之叔贾丽川为师,因此,他不仅得到了一位文武昆乱不挡的老前辈的教诲,而且还能更多的向贾洪林学艺。


此外,高庆奎还向沈三元、陈福胜、朱天祥、李鑫甫等学戏,也得到过吴联奎、刘春喜、李春福等人的教益。他们都是当时的优秀演员和名师,尤其是李鑫甫,他是李寿峰、寿山之弟,行四,又是老谭的义子。高庆奎从他那里,学到了武功、武戏乃至关戏扎实的基础。

        高庆奎这些老师,能唱能做,能文能武,而且大都善于塑造人物形象,或为老谭等名家配戏,或自己主演而脍炙人口。高庆奎既得这些名师真传实授,充分广采博取,又有自身的勤奋好学,经常钻研琢磨,他自1913年正式搭班唱戏以来,七年后挂头牌,再半年后挑班,直到1936年嗓音失润退隐舞台,到中华戏曲专科学校任教止,他积累、融汇了丰富的舞台实践经验,唱念做打四功并进,创造了许多忧国忧民,可歌可泣的戏剧人物,兼融众妙,展现了高派艺术出众超群,动人心魄的魅力。

        1919年随梅兰芳访问日本,是高庆奎最具代表性的演出。那时,梅先生只选拔了高庆奎、联奎兄弟和姜妙香、姚玉芙、贯大元、赵桐珊等九位演员陪他赴日,可见梅先生对高庆奎相当重视。因为梅先生对他的能力,在几年的合作中早有深刻了解。他不仅传统剧艺与日俱增,在梅先生排演的新戏中还担任过重要角色,如《孽海波澜》的彭翼仲,《一缕麻》的林太守,《牢狱鸳鸯》的郦珊珂父,《邓霞姑》的邓父,《童女斩蛇》的李诞,以及《天女散花》的文殊师利等。因此,他们在东京、大阪、神户演出的三十个剧目,高庆奎参演的就有一半。其中梅先生主演的《天女散花》、《御碑亭》、《春香闹学》、《贵妃醉酒》、《虹霓关》、《戏凤》等剧,高庆奎分别配演维摩诘、王有道、陈最良、高力士、秦琼和正德皇帝;高庆奎主演的《战蒲关》、《文昭关》、《空城计》、《洪羊洞》、《举鼎观画》,则由赵桐珊、姜妙香、贯大元等配演;而贯大元主演的《乌龙院》、《乌盆记》,高庆奎也为他配演张文远、赵大。值得注意的是,在梅先生主演的六出戏中,高庆奎不仅是主要配角,而且还有生、旦合演的对儿戏《御碑亭》、《戏凤》。显而易见,他替代了国内演出时王凤卿的地位。此外,还反串了丑角高力士、张文远、赵大,因此,高庆奎的表演也很受日本观众欢迎。

        从日本归国不久,高庆奎便到上海去闯练,当时,周信芳正在丹桂第一台演唱,两人合作演出了《珠帘寨》、《胭粉计》、《李陵碑》、《草桥关》、《莽牛阵》、《大破洞庭湖》,以及连台本戏《麒麟阁》、《普陀山》、《丁郎寻父》、《海瑞参严嵩》等,参演者还有王灵珠、高秋颦、王金元、樊春楼、冯志奎等。他们同台演戏,同排新戏,共同探索创新。这正是高庆奎在丰富积累的基础上,吸取南派艺术的优长,融合南北技艺于一身的良好开端。

       1920年秋,高庆奎由沪返京,再次搭双庆社,班主俞振庭见其羽翼已经丰满,就让他挂头牌,二牌为尚小云。在此期间,高庆奎演出了《斩黄袍》、《奇冤报》、《卖马》、《失街亭》、《胭粉计》,反串老旦戏《钓金龟》、花脸戏《草桥关》,并同尚小云合演《牧羊圈》等;这些戏都位列大轴。他在此领衔主演了半年,1921年4月,便自己组班成立了“庆兴社”。

        庆兴社的二牌旦角是青年程艳秋(后改程砚秋),并先后换了黄润卿、朱琴心。1922年6月,老三麻子(王鸿寿)应邀到北京演出,高庆奎立即将他请到庆兴社排新戏,同时拜他为师。他们合演了《七擒孟获》、《三门街》、《温酒斩华雄》、《青梅煮酒论英雄》、《三国志》、《战长沙》、《七星灯》等剧,姜妙香、马富禄、郝寿臣、吴彦衡等都参加了演出。“三老板”自己还演唱了《挂印封金·灞桥挑袍》、《关公月下斩貂蝉》等剧。王鸿寿离京后,高庆奎接替了他演的角色。此后,他又几次去上海,与海派名家们进行了广泛的艺术交流,其发展、革新京剧的愿望更为迫切。

        高庆奎师承广博,善于吸取。他的红生戏初学李鑫甫、瑞德宝,而《单刀会》则宗老三麻子,但《战长沙》却学自王凤卿,又陪三老板演出而得以“观摩先进”,继续深造。他的武生戏基本宗杨小楼,如《连环套》、《骆马湖》便是。但《翠屏山》却得益于谭鑫培的“杀山”一场,非常火爆。其《巴骆和》既宗黄月山,又吸取了杨小楼的精粹,所以确切地说,他的武生戏是谭、黄、杨的融合,而且学到了他们创造人物的本领。如他演《翠屏山》的石秀时,“石三郎”那段唱声震云霄,从“酒楼”起,一般老生很难胜任,往往需要武生来替换,高庆奎却能一演到底,耍刀也极见功力。他演出了“拼命三郎”的脾气,及其忍无可忍的满腔怒气。他的老旦戏师宗人称“谢一句”的谢宝云,因为谢每出戏都有一句唱念最精彩,对此梅兰芳曾指出:“他那一句,是吻合剧情的,又能提高观众的情绪。”高庆奎学他,并不在那一句,而在于“合剧情”。与此同时,他还学了刘鸿声、王凤卿、龚云甫的老旦戏,也是融合各家之长,自出新意于人物的创造。由此可见,说他是兼融众妙创高派并不为过!

        尽管,高庆奎的戏在演法上颇多与众不同,但每出戏他都在人物思想感情上下功夫,让剧中人在规定情境中感于事、动于衷、形于外,即用形体动作和声腔念白表现内在的思想感情,因此难免会有突破行当界限之举。但他的演唱深受观众衷心欢迎,认为他非常投入,满脸有戏,浑身是戏,是他所演人物的真情流露,因此能引起观众共鸣,使他们随他的喜怒哀乐去获得深刻的感受,并不去考虑他这一招一式,一腔一调,究竟是哪个行当或流派的专利。

        “九·一八”事变之后,高庆奎与郝寿臣合作,排演了不少富于爱国思想的新戏,其中《史可法》、《睢阳城》、《杨椒山》等,在观众中的影响都很大。明末史可法守扬州,城破不屈殉国的故事流传极广,因此戏的前半部,着重写史可法与南明投降派的斗争,和他力战敌军的激烈与义愤,后半部被俘、骂贼就义,更见慷慨激昂。高饰史可法、郝饰多铎相映生辉。此剧上演时,日军已陈兵长城,傅作义、关麟征正在古北口、喜峰口一带浴血奋战,平津观众看戏后在心口激起了强烈的反响。《睢阳城》写唐代“安史之乱”时,张巡、许远守睢阳,城破尽忠;《杨椒山》写明朝嘉靖时严嵩专权,杨椒山不畏权势,弹劾严嵩误国十罪,被严所害。杨在“秉烛修本”一场慷慨陈辞,义愤填膺,高庆奎的演唱悲愤激烈,特别是奏本写到严嵩贪污军饷,中饱私囊,致使边防废弛的罪行时,因观众有现实的切身感受,反响极大,致使演出时屡遭当局干扰。《睢阳城》由高饰张巡,李洪春饰许远、范宝宁饰尹子奇。尹是叛贼安禄山之子安庆绪派去围攻睢阳的将领,城破后张巡被擒骂贼而死。死后高再饰张巡的鬼魂,勾蓝脸、戴红蓬头,改唱花脸的唢呐腔,更充分地表现出爱国英雄的余恨。张巡生前的表演也运用了花脸的身段舞姿,使其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在生前、死后都得到了充分表现,相当精彩。

        评论家张肖伧曾说:高庆奎的唱“清醇圆苍”,他的做“亦渐老到”,深得人们称赞。但又说“其做工、靠把,兼取李鑫甫、贾洪林之长,文武昆乱颇多可取,尚可称为全才。惟成名以后,兼收并蓄,于汪、谭、孙、刘及笑侬调包罗无遗,以致一剧之中难免驳杂不纯。”曾与父辈同台演戏的高盛麟说得好:“我父亲没有以'学像’为目的,而是采取了既宗法一派,又广泛吸取的做法,当然就受到讥笑了,说他杂而不纯,于是就叫他'高杂拌’……我们学流派首先要学流派创始人的创新精神和艺术精髓,而不单纯以摹仿为是,总是要由不像到像,又由像到不完全像,这是一条艺术规则。我父亲的治艺态度正是这样,尽管他知道人家在讥笑他是'杂拌儿’,但从不反悔和止步不前,而是一直按自己认准的道儿走下去”。还是陈墨香的评论公允而有见地,他说:凡已故名伶“庆奎都能摹仿,外带会造新腔。若论老一辈的规矩,庆奎知道得比哪一个都清楚明白;若论上台变化不拘旧格,庆奎也比哪一个都来得敏捷。他和叔岩比较,叔岩好比程不识,用兵必依古法,安营扎寨,壁垒森严,号令是一些儿不错的。高老庆好比飞将军李广,不讲究营垒,不整齐队伍,凭着自己胸中定见临时制宜,也能够打胜仗立奇功。史家说李广是不可学的,一个学不到佳处便有流弊。这话不差,但谈起兵将总不能把李将军挂起来。高庆奎也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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