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也是中华书局举办的第八届读者开放日。在读者开放日到来之际,我们收到了一封读者来信。这位读者是我们的邻居,曾参加过很多届中华书局读者开放日活动。他听闻今年开放日无法来到书局做客,有些遗憾,并写了一篇读后感和感想,寄望能够来年相聚。 我是一个00后,在我爸爸的影响下对传统文化非常感兴趣。那一天,我在出版史公众号看见相关文章,当时就对徐俊总(以下简称徐先生)的《翠微却顾集》十分感兴趣,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认真地写了评论。最终,我的留言幸运地入选。和编辑联系后,编辑告诉我说如果我可以写一篇本书的书评的话,可以赠送我一本徐先生的《翠微却顾集》。我忐忑地答应了,但我实在是不敢评的,只能谈谈我对本书的浅略理解。在空间上,家与书局仅间隔几个街区,可以说是街坊邻居,所以日常我经常去参加书局的各种活动。认识徐先生还要归功于每年的世界读书日和部分书局的线上活动。
本文作者参加中华书局第七届读者开放日活动留念 当我第一次看到《翠微却顾集》书名的时候,第一个疑问是“却顾”为何意?通过查阅相关资料,“却顾”一词源于唐朝李复言《续玄怪录·刘法师》“公弼送法师回,师却顾,唯见青崖丹壑,向之歌舞,一无所有矣”,有“回顾,回转头看”之意。至于“翠微”可能指原中华书局的办公区所在地“北京海淀区翠微路”。至此,书名之惑算是有所明白。等到我阅读到程毅中先生为本书写的序时,了解到《翠微却顾集》书名化用了李白的诗句,与中华书局上世纪“翠微校史”的佳话相衔接,不由又增加了一抹“诗意”,于是不得不心中暗自赞叹书名的美妙。“翠微”一定不仅仅是一个“地名”那样简单!于是我再次查找了李白与“翠微”的相关诗句,查阅到李白在《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有“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一句,意思是说“回望来时走的山间小路,山林苍苍茫茫一片青翠”。读到这里突然很有些感动,放平书本再凝视书皮,“翠微却顾”四字变得亲切又沉甸,它让我看见书局百十年来灿烂辉煌的丰绩,更有徐先生对书局的珍视、热爱与希冀。不过,在读完本书之前,以上都是我最初对于书名一时起兴的揣测和思考。直到我读到本书最后一页时,我才惊喜地发现徐先生在后记中为读者揭开了“翠微却顾”于他的意义:“李白诗云:’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谨借以作书名,回望历史,致敬前辈,纪念中华书局创建110周年。”徐先生对于“翠微”的回顾,不仅蕴含着对于前辈的致意与传承,更预示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不忘初心的前行。那时,我一边因自己不约而同地猜对了部分书名的含义而窃喜,一边又回想起前辈“校书”时的情景,感触又动容。 “二十四史”的名字从高中时就如雷贯耳,但是很难说出对于它到底有几分了解。我记得有位老师说过,即使是历史系的学生,恐怕也很少有人能一口气说出“二十四史”的书名、作者和朝代。我不禁对“二十四史”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兴趣,于是查阅相关资料之后尝试自己制作表格,将书名、作者、起止年代、主要内容、分卷情况等分类笔记。虽然这种做法当时能记住,但等到日子一久,又基本全部忘记了。某天我在网上无意中发现了两个关于“二十四史”朝代和作者的顺口溜,(朝代——“四史晋宋南齐梁,陈魏北齐周隋上,南北二史旧新唐,旧新五代史家唱,宋辽金元明登场”;作者——“司马班范陈房沈,一萧二姚魏李芬,徵寿刘熙欧阳宋,薛修脱濂廷玉臣”)它帮助我更快地记住“二十四史”的基本文学常识。以上算是我对“二十四史”的初识阶段。“翠微校史”期间留下的唯一最全合影。“二十四史”点校工作会议期间,集体看望陈垣先生。陈垣先生与郑天挺、刘节、唐长孺、王仲荦、王永兴、罗继祖、卢振华、张维华、陈仲安、刘乃和等合影(1964年7月17日)2019年9月19日我参加了国图讲座《“国史”是怎样炼成的?》,讲座中第一次全面了解到“二十四史”的流传及出版历史,并且了解到“二十四史”的名称初现于乾隆年间。点校“二十四史”的出版过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对于校书先生、点校过程、装订要求、装订册数等内容都十分感兴趣,更对于其作为国礼送给外宾而感到无比自豪。“二十四史”点校本算是我第一次系统地认识“二十四史”的过程,更是我认识“二十四史”的第二阶段。 阅读《翠微却顾集》,我不仅更加细致地了解到点校本和修订本“二十四史”出版历史,更被校书背后的鲜为人知的动人故事震撼,这些扣人心悬的历史和故事激励我去不断阅读。阅读国史,知人论书,先从认识和了解那些默默付出的校书先生开始。书中提到,1958年毛泽东主席指示吴晗、范文澜组织点校“前四史”。9月13日吴晗、范文澜召集科学院历史所尹达、侯外庐中华书局金灿然和地图出版社张思俊研究落实点校“前四史”及改绘杨守敬历史地图的具体方案。会议产生了《标点“前四史”及改绘杨守敬地图工作会议记录》,“二十四史”点校的序幕徐徐拉开。就在9月13日这一天,宋云彬从杭州奉调北上,来到中华书局,开始了他晚年的校史生涯。
宋云彬先生 9月16日,宋云彬开始到位于东总布胡同10号的中华书局编辑室部上班,并着手对顾颉刚《史记》标点本进行体例的改造。到1959年4月16日,《史记》全书点校完毕,宋云彬5月12日开始起草《史记》点校说明,到17日完稿,“万六千言,甚是惬意”。9月《史记》点校本出版,用了不足一年时间,宋先生这一年工作强度之大可想而知。读到此处才明白我们今天看到的“小绿本”《史记》的出版说明和点校后记是出自宋云彬先生之手。还有1960年4月26日宋先生《关于〈史记〉标点错误的检讨》给予我深刻印象:去年我在参观密云水库的时候,见到顾颉刚先生,他告诉我,有位苏联专家正在翻译《史记》,用中华书局新出版的《史记》作底本,发见好多处标点错误,而且错得很不应该。我问他哪几处有错,他说记不清了,只记得“鲁天子之命”的“鲁”字不应当标。我当时听了还有点不大相信,第二天一早到局里来,取原稿一看,果然是我在“鲁”字旁加上了标号,而顾先生(贺次君先生)是不加标号的。我心里很难过,怪自己为什么会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在宋先生的检讨中,我感受到宋先生对于学术的精益求精,这种工匠精神用徐俊先生的话来概括即是“宋云彬,是当之无愧的点校本'二十四史’责任编辑第一人”。喜爱历史,便避免不了阅读古文。对于我来说,如何能把古文学好是个问题。我先是在网上找到由《文史知识》连载的《怎样学习古文》,它连载分6期。周先生提出学习古文要做到“立体的董”、“因声求气”、“六观”、“比较”、“一家风貌”、“融会贯通”。周先生将这六种方法写得新颖独特、深入浅出,极富有启发性,阅读后感觉收获颇丰,读完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算是第一次领略周先生的智慧。2021年9月份又买到周先生出版的“小红书”——《怎样学习古文》。正如书中徐先生所写:“周先生是一个典型的谦谦君子,不善言辞,但和蔼可亲。每次有新著出版,他必签名送给编辑室每一位同事一册。我获得的第一本赠书是光明版的《文论漫笔》,后来是上古版《李商隐选集》、上教版《文章风格例话》等等。周先生每次签名格式基本相同:某某同志 指正 振甫。娟秀的小字,一如他的为人。”假如周先生还在世的话,我也想让周先生在我购买的《怎样学习古文》的扉页上签下他的名字。徐先生在书中还写到:“1980年代的中华,充溢着一种求知向学的风气。书局在礼堂开设古汉语班,由盛冬铃、陈抗、柴剑虹三位先生每周讲授王力《古代汉语》,参加者不仅有新进局的编辑、校对,还有在其他岗位包括读者服务部的年轻人。”
1983年2月4日上午9时,中华书局和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在出版局三楼会议室联合举行祝贺周振甫同志从事编辑工作五十年茶话会,与会人员合影留念。 回忆与周先生交往的点滴琐事时,有一个镜头始终萦绕眼前:1997年8月周先生作为“东方之子”,回答中央电视台主持人的提问,主持人问:“因为工作的原因,您最终没有成为一个职业的学者,您觉得遗憾吗?'周先生用浓重的乡音淡淡地回答:“中华书局给我编审,就可以了。”徐先生还写到:“令我深有所感的是,很多老一辈编辑,像周先生一样,一生作嫁,却安之若素,甘之如饴。他们的言传身教,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这正是一种内在的职业品格的传递,而这种职业品格,对中华书局这样的百年文化企业来说,无论她走多远,都是不可或缺的。”山东大学与“二十四史”点校的渊源。书中写到,学者们集中进京校史的提议人是王仲荦、卢振华先生。山东大学负责的是《宋书》、《南齐书》、《梁书》、《陈书》和《南史》,南朝五史均由山东大学承担,王仲荦先生为总负责。第一批入住翠微路的先生中最年轻的是49岁的王仲荦先生,来京时间刚好在他50岁生日之前。
《陈书》(点校本二十四史修订本) 在翠微校史期间,流传最广的故事就是所谓的“南王北唐”。据说在校史组里,大家说“南王北唐”的时候,王仲荦先生表示不应该把自己放在前面,而且按照一般人理解,也觉得唐先生来自武大应该是“南”。但其实“南王北唐”是指“南朝是王,北朝是唐”,即“南朝五史”由王先生主持,“北朝四史”由唐先生主持。这是学界的一段佳话,南北朝史研究最顶级的两位先生,分别承担南北朝各史的点校。王仲荦先生去世后,先生夫人郑宜秀老师开始整理了6种王先生的著作集。郑老师在著作集的《前记》里面写了一段非常令人感动的话,除了对王先生的怀念和赞许之外,还讲到了他们在北京的生活,她说王先生去世了,“而我们能够做到的就是从这套著作集的字里行间,去寻找作者灵魂的痕迹,那些非常美丽的痕迹”。看见书中郑宜秀的照片:深情地望着王仲荦先生的手稿——《宋书校勘记长编》,以及她深厚的老式书架,我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点校本二十四史(繁体竖排,精装,全241册) 正如程先生在序中所言,“文”是书写的记载,“献”的古训是贤人。文献才是历史的根源。中华书局在保护和传承中华文化方面可以说是功德无量。我眼中的徐俊先生,温文尔雅,讲座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散发着深厚的国学功底,书中的文字言简意赅,“翠微校史”的故事令我热泪盈眶,而后“家在扬子江中”中“故乡思千里,霜鬓又一年。勉励记下这些渐行渐远的过往,聊解思亲思乡之痛”也让我十分感念。此刻又让我想起您在《苏东坡全集》中给我的留言“史书趁年华”…… 读完《翠微却顾集》后,更难抑住对于中华书局的感情和对“国史”的热爱,更对那些不计辛劳的校书先生们,有无法言表的感激和敬佩……中华书局无愧是中国出版业的标杆,无论是从书籍质量和公众号发布,还是读书活动和读者开放日等活动中,均能从中体会到中华书局为我们带来的文化细节和求实态度。2021年4月23日的“世界读书日”读者开放日活动中,徐先生的讲话值得我一辈子铭记:世界上有各种读书方法,但最好的方法就是从现在开始阅读(大意)。感谢徐俊先生的《翠微却顾集》,它让我走进无数个校书、出书的故事现场,身临其境地了解众多先生为“国史”出版做出的杰出贡献,更加感谢中华书局百十年来为读者带来数不胜数的经典佳作,衷心祝福中华书局越来越好!
(统筹:陆藜;编辑:白昕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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