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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郑十八虔贬台州司户伤其临老陷贼之故阙为面别情见于诗》杜甫 这诗名有够长《送郑十八虔贬台州司户伤其临老陷贼之故阙为面别情见于诗》，我们来一一分解： 首先“郑十八虔“是一个人名【名叫“郑虔”，排行十八】。他被“贬”到“台州”，去做“司户”【应该就是管平民户，有点像现在的“户籍警”】。接下来这句是说他被贬的原因：“伤其临老陷贼之故”就是【伤感他临到老了，还因为曾经身陷盗贼之手的缘故】，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被贬的。这里的故事我们随后会讲。“阙为面别”就是【杜甫和他在宫阙前相遇，却是为了当面告别】。“情见于诗”：【把自己对他的感情写于诗里】。我们来看一下“郑虔”之前的不幸遭遇： 郑虔死的时候68岁，所以他被贬的时候也六十几了。他和李白杜甫都是好朋友。我们之前看过杜甫写的《醉时歌》，写的就是他与“广文先生”（也就是郑虔）一起在长安喝酒的情形。当时是在安史之乱发生之前，而此时是安史之乱尚未平息，不过长安与洛阳已经收复，唐肃宗已然回到长安。所以就如我们前面所猜测的，杜甫也就在此时从鄜州羌村回到了长安，继续做他的“左拾遗”。按照洛阳被收复的时间，此时当为至德二年（757年）的10月以后，因为洛阳收复后，一些当时被安史叛军抓去做伪官的人开始被清算，这里头就包括了王维，还有这位“郑虔”老先生。王维的弟弟有战功，力保他，而且他在洛阳被囚时有心向朝廷的诗保存，所以只是降级。而郑虔被贬往“台州”去做“司户参军”，此时的郑虔都已经六十几岁了，杜甫为他送行，写下这首诗。好，来看原诗： “郑公樗散鬓成丝，酒后常称老画师。” 字词典故 “樗chu1”：【典 出《庄子集释》卷一上〈内篇·逍遥游〉：（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之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白话译文：惠子对庄子说：我有棵大树，人们都叫它“樗”。它的树干有很多隆起的疙瘩，不符合绳墨取直的要求，它的树枝卷曲，也不适合规矩取材的要求。站立于路途旁，木匠连看都不看。现今你的言谈，大而无用，大家都会鄙弃它的。】这是“惠子”讽刺“庄子”的话。“散”：【典出《庄子集释》卷二中〈内篇·人世间〉：（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数千牛，絜jie2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石不顾，遂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沈，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man2，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白话译文：匠人石去齐国，来到“曲辕”这个地方，看见一棵被世人当作神社的栎树。这棵栎树，树冠大到可以遮蔽数千头牛，用绳子绕着量树干，足有百围粗，树梢高临山巅，离地十仞之处才开始有分枝，用它可以造舟船十数艘。观赏的人如赶集之多，而匠人石看不都不看，不停往前走。他的徒弟站在树旁看了个够，跑着赶上匠人石，说：“自从我拿起刀斧跟随先生，从不曾见过这样壮美的树木。可是先生却不肯看一眼，不停脚地往前走，为什么呢？”匠人石回答说：“算了，不要再说它了！这是一棵什么用处也没有的树，用它做成的船一定会沉没，用它做成的棺椁一定会很快腐烂，用它做成的器皿一定会很快毁坏，用它做成的屋门一定会流脂而不合缝，用它做成的柱子一定会被虫蛀蚀。这是不能取材的树。没有用处，所以它才能有如此寿延。”】“樗散”：【比喻不为世用，投闲置散。用以自谦，或指不愿为世俗做事。】 赏析 杜甫说，郑公一直都是如此的谦虚，却被误作朽木而闲置一旁，如今两鬓都成丝发了，每每在酒后还依然自称，自己只是一个老画师。 我们在杜甫写的《醉时歌》里看到，杜甫以前是经常和郑虔老先生一起喝酒的。所以老先生的为人他最清楚，一直都很谦虚，即便是在杜甫这样的好友跟前，即便是在酒后，也只是称自己不过是个老画师。 关于郑虔，我们介绍了，他是近乎百科全书式的一代通儒。单就绘画方面，他也是一位著名的画家，这里有些相关资料：【他学富五车，精通经史，书画成就卓然一家，传略广泛见诸于《辞海》、《辞源》等辞书，以及历代文学家、诗人、书画家、书法家等专业性辞典之中，是中国历史文化名人。 郑虔的书画墨宝尤为后代皇室及达官贵人所珍藏，历代美术史家认为“郑虔”与“王维”一样是中国文人山水画的开创者，草书成就可与“张旭”媲美，高于怀素。】 “万里伤心严谴日，百年垂死中兴时。 字词典故 “谴”：【罪过，贬谪。】“百年”：【晚年。】“垂死”：【接近死亡。】 赏析 杜甫说，这个严厉贬谪的日子，您即将踏上令人伤心的万里路。大唐中兴之时，暮年的您，却只能在那遥远的地方了此一生。 郑虔生于691年，此时757年末，差不多67岁了。而台州在浙江，距离长安如此遥远，老先生这一去，八成是回不来了。后来，759年，郑虔确实在台州去世。所以杜甫在此时是感受到了，这恐怕是与老先生的生离死别了。 “苍惶已就长途往，邂逅无端出饯迟。” 字词典故 “苍惶”：【仓皇。】“已就”：【已成。】“邂逅”：【不期而遇。】“无端”：【无缘无故，没有由来的。】“出饯”：【饯行。】“迟”：【来不及。】 赏析 杜甫说，您如此地仓仓皇皇，已经准备去往跋涉的长途。我们这样的不期而遇，怎么就变成如此无端的离别？甚至要为您践行，都已经来不及了。 可以想象，长安失陷后，杜甫和郑虔就失去了联系。甚至当杜甫被胡人抓到长安，也没有得到郑虔的消息，因为这个时候郑虔被抓到洛阳去了。这次杜甫从鄜州回到了长安，却在宫阙前与郑虔不期而遇，然而此时的郑虔已经是要去往台州的路上了。挚友重逢本是开心之事，尤其是长安遭劫之后，还能重逢，本是大喜。不想，老先生竟然要贬往遥远的台州，而且此时就已经是在启程的路上。杜甫晕了，这是从何说起啊？如此的无中生有，好端端的重逢，却成了为老先生您的送别。所以杜甫一开口就是“郑公樗散鬓成丝”，可见“樗chu1散”这个词的意思是，如此大材却被人抛弃的意思。杜甫怜惜地看着郑虔成丝的双鬓，回想两人多少把酒言欢的岁月。大唐本是中兴之时，用人之际，偏偏老先生这样的大材，却要被抛到遥远的台州去了此残生，这真的是何由来啊？就是想再和您喝一次酒，给您好好饯行一下都已然来不及了。 “便与先生应永诀，九重泉路尽交期。” 字词典故 “诀”：【多指不再见面的分别，告别。】“九重泉“：【就是黄泉，极深的泉。南朝 梁 箫统《咏弹筝人》诗：“还信三洲曲，谁念九重泉。”】 赏析 杜甫说，也就这样与老先生您分别了，这应该是此生永远的诀别了。我们将来只能在那九重的黄泉路上，去饮尽我们的深交之期。 这是一个好友间生离死别的场景。杜甫用到了“九重泉”，心情是非常沉恸的。在南朝“箫统”的《咏弹筝人》是这么写的： “故筝犹可惜，应度几人边。 尘多涩移柱，风燥脆调弦。 还作三洲曲，谁念九重泉？” 这里的“应度几人边”，一般解释是，这把古筝应该有几人弹过，不过我觉得应该解释为，这把古筝应该是度过了几个人的人生边缘，如此才能和最后一句的“谁念九重泉”相呼应。“三洲曲”即《三洲歌》，歌词是这么写的“三洲断江口。水从窈窕河旁流。啼将别共来。长相思。”记载于《古今乐录》，属于悲哀凄婉的调子。箫统的意思是，如今弹这把古筝的人，弹的还是《三洲曲》，然而谁还记念着曾经拿着这把古筝，弹着此曲而已经在九重泉下的人呢？ 为什么这里要重点解释这个“九重泉”的可能来历呢？因为郑虔曾经任“协律郎”，掌“调和律吕，监试乐人典课”，为“宫廷文艺总管”。而杜甫和郑虔是非常好的酒友，经常在一起饮酒畅谈。所以杜甫所用的词，多半应该是他和郑虔老先生一起聊过的，彼此能够心意相通的。离别怎么能没有离别之曲呢？也许杜甫给郑虔的离别之曲就藏在这“九重泉”里。而为什么“尽”字，我要解释成“饮尽”？记得李白给杜甫的离别诗，最后一句就是“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李白是杜甫心目中最好的朋友与偶像了，事实，郑虔老先生恐怕也是，杜甫和郑虔一直都很好的酒友，所以九重泉路重逢，又怎么能不饮酒呢？所以我以为，杜甫这里的“尽”事实不是“尽”，恐怕更应该是“续”，我们继续畅饮，“尽”我们的“手中杯”，直到我们交期的尽头。而且杜甫不是说了嘛，自己来不及给老先生饯行，所以这杯酒，恐怕只能留到九重泉路去尽了。 《送郑十八虔贬台州司户伤其临老陷贼之故阙为面别情见于诗》杜甫
（郑虔的《秋山行旅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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