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副油箱

形势的发展逼得人紧跟着往前走。刘亚楼刚刚接任十四兵团司令不久，接着改任空军司令，负责组建新中国的空军。视野一下子由陆地转到了天空，将军还真有点不知所措。但重任在肩，边干边学，边学边干。过去，我们不都是这样从无到有，一点点发展壮大起来的嘛！

第二年朝鲜战争爆发了，有大尾巴狼实行长臂管辖，跑到中国家门口耀武扬威。为了友好邻邦，为了抵御外辱，中国志愿军入朝参战。刚刚组建的两个航空兵师，一个轰炸机团，一个强击机团，总共二百多架飞机，倾囊而出，奔赴作战一线。

对手足有一千二百多架战机，不少王牌飞行员，参加过二次世界大战，都是久经沙场的对手，而我们的飞行员，最多的也只飞行过几十个小时，有的甚至刚刚会开飞机，就被拉上了战场。最要命的是，飞机的作战半径很大，仅靠飞机机体内的油箱远远不够，当时的飞机没有空中加油技术，一般是在机翼下面加载两个可以活动的油箱，叫副油箱，飞行途中的飞机全都使用副油箱里的油料，一旦投入战斗，为了减少飞机的重量和阻力，便扔掉副油箱；而我们的飞机是前苏联支援的，由于种种原因，就是不供给我们副油箱。没有副油箱的飞机，就像长途跋涉的人，得不到及时的营养补充，终会垮掉的！

刘亚楼心急如焚，坐火车赶到沈阳，顶风冒雪来到北陵汽车修理厂，亲自找到熊焰厂长，上门求贤。

“苏联没有给我们图纸，也没有给我们造副油箱的铝板，我们只有一副苏联飞机上正在使用的副油箱，瞎子摸象啊！你能够比着葫芦画出瓢来吗？”

那个年代的人，都有一股扬眉吐气的精气神，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熊焰给将军倒着茶水，笑声朗朗：“毛主席说了，放下包袱，开动机器。只要去想，去做，办法总会是有的。”

“那就无中生有吧！你们自己想办法，能不能平地起惊雷？”

“放心吧，司令员！造不出来，军法从事！”

刘亚楼用力地握住熊焰的手，像握住了沉甸甸的副油箱：“三个月后，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送别刘司令，熊焰回到厂里。天已经黑了，热情洋溢的人们都还没走，在等待着新的消息。看见厂长出现，大家一下子围了上去，探询的目光盯着熊焰那峻毅的脸色。

闻知空军入朝作战，大家齐声欢呼起来：我们组装的雄鹰终于翱翔蓝天，展翅飞翔啦！再一听到要做副油箱，大家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如同遇见了外星人，惊异而无语了。

老虎吃天，这从哪下手呀？一想到这是祖国的重任，这是战士们的希望，下面就是杀气腾腾无边无尽的死亡之海，大家都把大脑的细胞运转起来，上穷碧落下黄泉，各种点子都想遍。有人就说了，咱先找着苏联飞机上的副油箱，画出图纸吧。

仿佛眼前亮起了一盏灯，几个技术骨干精神抖擞，找到苏联飞机上正在使用的副油箱，按照老办法，反复比量，勾抹涂画，终于画出了实物图。带着实物图，大家仿佛捡到了宝贝，欢天喜地地厂里。新的问题马上来了：上哪儿去找原料呢？

诸葛亮会召开了。全厂上下，热气腾腾，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各抒己见，建言献策。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我们每一次战斗的胜利，都是在战前积极动员，集众人智慧，集思广益，共毙敌于一役的。

有人推荐卖油小贩的油篓子，有人建议用白铁皮做架子，有人找来“马粪纸”，有人农村中去收猪血……死马也要当活马医，只要能想到的，大家都拿来试一试。你看吧，一个个手上血迹斑斑，锈蚀斑斑，脸上汗珠滚滚；干着花样迭出的活，满眼里是严肃和认真。大家心里只装着一个念头：众里寻他千百度，造出副油箱才算数！

但是失败接踵而来：涂了银粉的油篓子失败了，纸糊的副油箱试验失败了……大家茫然地散坐一地，歪着头思索，分析失败的原因，换个角度，换种材质，然后重新开始。

最后，大家把目光聚焦在白铁皮上。整出形状，钉上铆钉，有缝隙的地方，一点点焊死，然后进行一系列的装油试验，耐压试验，振动试验。大家一个个屏住呼吸，好像在观察婴儿的生产。当最终试验全部合格过关的时候，如同降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全厂上下又激动地欢呼起来。

可熊厂长还是不放心，毕竟没有看见战场上的使用，他把这对土副油箱送到机场，安装在苏联飞机上。苏联飞行员绕天空一周，然后平稳降落，出来对着他连连伸出大拇指。熊焰厂长情不自禁地笑了：这是一个能经得起风吹雨打的娃，可以撒手走路了！

下一步就是大量生产，可上哪儿去招那么多的工人？熊焰想到了打“洋铁壶”的手工匠。招工的告示贴遍了大街小巷，由工人技术人员和公安人员负责把关。知道这是为了前线，为了我们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群众的爱国热情一下子高涨起来，大海里激起了波涛。

三个月过去了，工人们克服困难，造出了三千多副油箱，按时送到空军部队。中国年轻的空军战机，由稚气未脱的年轻战士驾驶着，挂着白铁皮做成的土副油箱，对阵那些目中无人的王牌飞行员，与不可一世的世界一流空军展开殊死搏斗，创下了一系列世界空战史上的奇迹。

是的，我们贫困，我们一无所有，但我们有头脑，有志气。在困境中，我们把头抬起；在血泊中，我们把脸扬起，擦干眼泪，众志成城，向着胜利勇敢前进，永远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