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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广播喇叭的不解之缘

 吴越尽说 2022-05-19 发布于江苏
作者:江南布衣 

“墙上一朵牵牛花,一根藤儿连着它,没有叶儿没香味,能唱歌来会说话”,这是小学课本上一道猜谜题,谜底就是:广播喇叭。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家的小喇叭,是到一湖之隔的浙江陶庄乡用铜调换来的。当年被人们称为“话匣子”的小喇叭,是我少年时代的一个瑰丽童话。小喇叭,它陪伴着我长大,陪伴着我度过了那个年代无数个寂寞的乡村之夜,这一陪伴,长达近40个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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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家的小喇叭


六七十年代,广播喇叭曾经是党中央最权威的发声器。它遍布乡村的每一个角落,七十年代普及到每家每户。小喇叭,融入了农民的日常生活之中。那时每个大队都在田间的高压电线杆上安装高音喇叭,二三里地范围内都能听到。第一批村民家中安装的是纸盆喇叭(也叫舌簧喇叭),这喇叭的组成,我至今印象深刻,因为八十年代我在北厍广播站时,曾为用户们维修过。舌簧喇叭主要部件有永磁场组件、高阻音圈、联动组件等。小喇叭真的十分简陋,形状像一只碗,小小的接收器围着一圈油纸片外沿,形成一个圆形装置。为了美观起见,这纸盆喇叭换回来以后,村民们都会叫邻居木匠帮助做一只正方形的木壳,这是六七十年代农村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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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农村有线广播


六十年代的农村,大多数农民没什么文化,识不了几个字,当时正处国家倡导扫盲时期。所以,小喇叭的广播功能和作用,是无可替代的。重要的国内外新闻、国家的大政方针,以及吴江本地的新闻,都通过广播喇叭传出。六十年代农村很穷,农民家里有个小闹钟,已经算是十分时尚的了,因此广播就成了最好的计时器。每天清晨五点五十分,广播声成了起身号,广播一响,绝大多数的人随着“东方红,太阳升”的乐曲而起床,拎水淘米洗锅盖,扫地烧粥叫小孩。到了六点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开始广播时,孩子们陆续背起书包自己去上学,大人们基本都下田干农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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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六十年代农村扫盲运动


那时农村的有线广播,采用单线传输,村民家里安装广播喇叭,只要用一根铁丝接入家中,挂上舌簧喇叭后再另外增接一根地线,喇叭就会发出声音。儿童时代,特别是盛夏季节,因天气十分干燥,有时广播声音会变得很轻,没有了广播一日三次的陪伴,失落感很明显。母亲去找邻居打听有没有人会维修,后来邻居告诉她,广播声音变小了,可以在入地的铁丝上浇点水,泥土湿润了,广播的声音会马上变响,所以我小时候时常要为广播地线浇水,以为水浇得越多,广播就会越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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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有线广播技术手册


吴江人民广播电台的前身,是吴江县人民广播站,乡(镇)广播站统称某某公社放大站。当时的广播节目,内容比较固定和单一,早上六点三十分和晚上八点,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和《全国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其次是省台的新闻节目,其余部分都是本地的新闻、农业科技、乡村新风、听众来信、娱乐节目、天气预报等。小喇叭一天分早、中、晚三次播出。

村民们在田间劳作时,同样能听到县广播站和公社放大站播送的节目,在通讯相对落后的那个时代,一只纸盆喇叭,便是农民精神生活的全部寄托。小喇叭,首先是政治工作的重要宣传工具,上级开了大会,公社、大队的干部就在广播里传达会议精神,公社有比较重大的事情,就要召开全公社的广播大会,通知一发出,村民们都会准时守候在广播喇叭旁边,自觉地收听。小喇叭,又是农业生产的好帮手,公社对农业生产上的播种、移栽和病虫害防治等比较重要的通知,都是通过广播喇叭传达到千家万户的。例如水稻稻飞虱的防治,需要用到的药、水与药的比例、喷施农药的注意事项等等,个把小时就能传达完毕,农业生产上的技术指导,这对农民来说,绝对有至高的权威性和应召力,实施的速度真的可以说是闻风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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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十年代的老喇叭广播


改革开放以前的农村广播,播出内容比较单一,文艺节目时段播放的内容重点是八大革命样板戏,这些已经铭刻在我的脑海中,永远不会忘记了。这八大样板戏分别是:京剧《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海港》《奇袭白虎团》、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白毛女》、交响音乐《沙家浜》和一些那个年代的政治歌曲。那些革命样板戏中的主要扮演者我至今没有忘记:《红灯记》中的李玉和由钱浩梁扮演,李铁梅由刘长瑜扮演;《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志荣由童祥苓扮演;《沙家浜》中的郭建光由谭元寿扮演,阿庆嫂的扮演者是洪雪飞;《海港》里的方海珍由李丽芳扮演;《奇袭白虎团》中的严伟才由宋玉庆扮演;《红色娘子军》中的党代表洪常青由刘庆棠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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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红灯记》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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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沙家浜》


图片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


我在北厍上高中的两年时间里,周末回家可以连住三个晚上,那时候又没钱订阅报纸,小喇叭成了课本以外自学的重要工具和老师,所以我听广播比看书还要认真。每天晚上7点30分,我会准时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对农村广播》,从这一档节目里,我大体知道了通讯报道的书写方式,并在作文中进行模仿写作,感觉写出来的作文更加新颖。我是1966年小学毕业的,正好赶上文革开始,停学了一年多时间。1968年,大埂小学的朱宝华校长,多次找到我母亲,希望我重新回校读书。这年的下半年,我进了家门口的钢铁中学,在学工、学农、批判资产阶级中读完两年初中,后回到生产队又劳动了一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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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围在广播前听广播


六十年代的北厍,没有正式的高中班,1969年9月,当时在东村草屋内,有一个被称为“农高中”的高中班。1970年9月,并入北厍中学。1971年建成完全中学。1972年暑假过后,北厍中学正式接收贫下中农推荐的高中新生,我是其中之一。但不管我怎样努力,我的数理化成绩依旧倒数,在知道脱节的数理化已经无可挽回的情况下,为了给自己争口气,我拼命自学语文。我的语文成绩,在班里是名列前茅的,这里也有小喇叭的一份功劳。

1974年,我高中毕业回到生产队参加劳动。1976年,大队需要建立广播室,支部书记叫我母亲托人从上无二厂买回来一台250W的大功率广播用扩大器。在与小喇叭相伴了近二十年后,我竟然可以把自己的声音通过广播喇叭送到全大队农户家里。我在北厍公社钢铁大队工作的六年时间里,当了六年的土记者,并在每年的两个农忙季节,创办《战犹酣》农忙战报,把全大队的好人好事和生产进度都刊登在农忙战报上,并开始向公社广播站投稿,录用率竟然出乎意料地高,有投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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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作者在钢铁大队广播室


1982年,我到吴江航运公司三站担任出纳工作,1985年,单位宣告破产,1988年我从航运三站调到了北厍公社广播站。又是经过一个六年,再次与广播结缘,并且成了名正言顺的广播值机员。在北厍广播站期间,虽然站里有专职通讯报道员,但我出于自己的爱好,经常利用业余时间开始向吴江人民广播电台投稿。记得当时吴江电台的编辑是汪于定老师,她曾经对我的业余习作给予充分肯定,并谦虚地说要向我学习。看到自己写的稿件,通过小喇叭传送到全县各个乡村的农户家中,我内心无比高兴,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只要有空,我就去寻找新闻线索,农村中的新人新事、四季农事、农民期盼,都成了我写稿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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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作者在北厍广播站


在八十年代末期,有点写作基础的我,开始用“微言”“纤夫”和真实姓名向报社投稿,《吴江日报》《昆山日报》《太仓日报》《张家港日报》还有苏州的《苏州日报》《姑苏晚报》《城市商报》以及南京的《经济早报》都曾刊登过我的习作。最为引起读者关注的是1998年6月16日刊登在《苏州日报》第六版【校园内外】专栏的《再也见不到的潘老师》一文,曾有读者看到报纸后,专门从吴江打电话找我,表示愿意支助潘老师的女儿上完大学。为此我特地打电话向潘老师所在村了解具体情况,最后村里告诉我:潘老师的弟弟把侄女收养了。由于当时的过失,我也没问清楚这位读者的详细情况,只是把得到的信息向他作了回复,并表示感谢。2002年8月13日发表在《苏州日报》C2版关于“补课热真的冷不下来”的讨论,我以“微言”的笔名写了一篇《有需求就有市场》的小文,其中开门见山是这样写的:“站在家长的立场上说实话,暑期补课,不可能冷下来,而且将日趋升温。”事实证明我的论点是十分准确的。从小喇叭中学习写作,从公社土记者开始向媒体投稿,《苏州日报》和《吴江日报》的大型征文活动中亦有获奖。可以说:“是小喇叭,将我引领上了业余写作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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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报社发表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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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部分稿费收款单


岁月流逝,斗转星移,随着社会经济和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在八十年代末期,电视、电脑陆续在农村普及,人们对信息的来源,不再局限于当年的广播喇叭了,曾经在乡村风靡一时的农村有线广播,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我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脑海中永远忘不了家中的那只小喇叭,虽然我们已经进入了信息高速时代,但小喇叭的声音仍然缭绕在我的耳边,我从来没有忘记当年从爱听小喇叭,再从小喇叭中爱听自己报道的往事。我同小喇叭的不解之缘以及小喇叭的影响力,已经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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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乡村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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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吴江通》 微信公众号

2022-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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