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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沙和尚，有一个著名的段子。据说，沙和尚在《西游记》里只有三句台词：“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师父和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师父你放心，大师兄会来救我们的。”虽然是段子，不过也可以看出他在读者心目中的印象：没有什么本事，没有什么存在感。沙悟净是《西游记》中谜一样的一个人物，与取经团队中的其他几位相比，他的个性实在是太不突出了。 不过，在早期的西游故事中，沙和尚的原型“深沙神”，却是个了不起的妖怪。深沙神，顾名思义，是对沙漠的拟人化表现。西行路上的沙漠，不知吞吃过多少旅行者和取经人。所以，在《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深沙神傲慢地询问唐僧：“知道我脖子下面挂着的是什么吗？你的前生，以及前生的前生，都是取经人，都被我吃了。这是从前的你留下的枯骨。”这个细节在《西游记》中保留了下来。沙和尚的脖子上，也挂着九个骷髅，也是他吃掉的取经人，不过并没有说这就是唐僧的前身。 从深沙神，到卷帘大将，是沙和尚形象演变历史中最重要的一环：他从一个法力深厚的妖怪，变成了一个卑微的神将。卷帘大将，听起来似乎挺神气。沙和尚曾经自称：“南天门里我为尊，灵霄殿前吾称上。”听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玉皇大帝。可是，从《西游记》的很多细节里可以看出，这个卷帘大将，大概真的和字面意思差不多，就是玉帝的随从侍卫，进出门的时候打个帘子。他虽然可以跟着玉帝的车驾参加蟠桃会，见过人参果，却没有资格吃。 最扎心的，当然是他被贬谪的理由。他被玉帝打了八百下，从天庭赶下来，每七日就派飞剑在他的胸口肋下穿刺百余下。这是犯了多大的罪过？难道像普罗米修斯一样，盗了火种给人间吗？不，他遭受这样的惩罚，仅仅是因为他失手——不是故意——打碎了一个玻璃盏。在中国古代，太监或者宫女，损坏了皇帝的东西，大约也可能会被杖毙。对比一下，沙和尚这个卷帘大将，真实的地位或许跟宦官差不多。今何在的《悟空传》，对沙和尚的形象做了生动的演绎。沙和尚终极的理想，就是能够被允许重返天庭。为此，他费尽心机地在人间搜集玻璃盏的碎片。当他终于找到了最后一块碎片，将完整的玻璃盏捧到王母娘娘面前时，却被王母冷漠地重新摔碎。 《西游记》中的沙和尚并没有卑微至此，但是，我们也可以合理地推测，沙和尚的沉默、平庸、存在感缺乏，大概都与他遭受贬谪的理由和经历有关。相比悟空和八戒的耀眼，他只是个躲在阴影里的小透明。他清楚，天庭是不可能回去的了，取经就是他最好的归宿。所以，他对唐僧说：“宁死也要往西天去！”路上遇到磨难时，他任劳任怨，从不像八戒一样偷奸耍滑，哪怕经常被八戒坑。但是，遇到需要决断或者承担责任的时刻，他却很少主动发表意见，只是随大流而已。唐僧要念紧箍咒，他不会阻拦。唐僧要写贬书驱逐悟空，他帮着取纸笔。也正因为如此，无论唐僧还是孙悟空，对他都是礼貌而又冷淡，对满身缺点的猪八戒反而更加亲近。 之前被贬谪的经历，几乎摧毁了沙和尚的信念。他变得冷漠、消极、被动、胆小，不愿和强者对抗，除了个人的解脱，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这大概就是沙和尚最后只修成了金身罗汉的原因。罗汉，在小乘佛教里是最高的果位。但是，大乘佛教却认为，罗汉不过是“自了汉”——只注重自己的解脱，不愿普度众生。看看沙和尚在取经途中的表现，我们就知道，他大概确实也只配得上这个果位。 最后，再聊聊沙和尚的生物种类问题。悟空是只猴，八戒是只猪，沙和尚是什么？通常情况下，影视剧中的沙和尚都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可是，凭什么悟空和八戒都不是人，他却有资格当人？其实，从《西游记》中的描写看，沙和尚也不是人。他第一次出场时，小说家就说，河里“钻出一个妖精，十分凶丑”，“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从他的发色、肤色来看，这正是佛教传说中的夜叉。可惜，小说家并没有在这一点上多做文章。为什么呢？可能在他心中，沙和尚也没什么存在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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