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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林指月》(文艺鉴赏集)(1)

 徐树爱 2022-05-25 发布于山东

   

             意境、意象、意蕴与旋律

                              ---代朱多锦答孙逐明先生

       朱多锦先生的诗歌理论,探讨了从古典直到当今的诗歌演变,就是从意境到意象再到意蕴追求的一个过程。当然,他也顺理成章地提出了诗歌的内在旋律问题。

意象之“意”是主观情思,“象”是指客观的事物形象,意象乃主客融融之产物。意境从意象产生,而又超越了意象。意象是构成意境的单位。而意蕴则更加内涵化,外在的象、声、韵都潜入在意中。

      “意境,就是眼前的景和心中的情相互融合所产生的一种艺术境界。”(李长空)在《法苑珠林 摄会篇》中说:意境指心(意根)所攀缘之处(法尘)。意当然是指主观情思,境指客观景象。意境则是主客互化默契的艺术境界。    

本人认为:古典诗词的意境是相对静态的,由单位形象的总体关系构成,而当代诗歌则追求意象流动性,意象在这里往往是自身的关系,即自己与自己的关系,自己的系列的内向转化。而意蕴更加消解淡化了外在的形、象、声、韵的因素,更加“内转” (陆正兰   吕进),因而生发出综合的内在的音乐旋律。这里的综合是指,包括情感情绪思想内化的意韵意象等的整体过程中的整体关系之效果。

          松雨蒲风野艇秋---皇甫松

          迤逦黄昏钟鼓---贺铸

          三桃表樱胡之别,二杏耀丹白之色---潘岳

       这里的古诗词佳句,其中之意境是由单位形象构成的,是形象与形象之间的和声与和弦,其中交织着时空的连续与情思的流动因素。

古阴山与青铜器锈蚀无声---麦可《荒原》

          临街的花店 正开放着 价格昂贵的春天---尹霞《垂泪的红蜡烛》

          稻子的光芒 在民间闪耀---谷城《稻子》

       这里的形象无需其他形象的整体构成关系,而是“形象”本身直接成了“意象”,它是由象征功能直接产生的,即象征产生意象,是象征的意象,而意象又肯定包含着象征,即意象的象征。

暮色里,落日在汉江里玩火,产籽。

           暮色里,黑暗开始笼罩一千个村庄,世界暗淡下来。---刘歌《从槐树关以南眺望汉江》

        这里甚至丢开了韵脚,他在自言自语的自然的诉说着诗性的感受。有一种旋律由内而外的产生了。这里的外在都自然表达为一种内在及内在的意蕴,意蕴的总体直觉则是音乐旋律,让人销魂荡魄!

   构成诗歌旋律美的第一要素,当然也是音高。当汉诗语言的字调、声调和语调的高低起伏所形成的语调线与一定的节奏和韵式相结合时,就形成了汉诗特有的强烈的旋律美。声调有平调、升调、降调、弯曲调四大类;语调有平直调、昂上调、下降调、弯曲调四大类;音乐旋律也有平行旋律、上行旋律、下行旋律、弯曲旋律四大类。无论是直观印象还是理论分析,都可以证明:汉语的声调和语调是构成汉诗旋律美的第一要素。恰当安排汉诗的声调,则能形成不同风格的旋律美。


                          诗  非诗

——答孙逐明先生朱多锦先生

 朱多锦先生的诗论,分析了中国当代诗歌的两次解放,即粉碎si ren bang”后的中国诗歌的历程。第一次解放是:诗歌摆脱了政治的羁绊,它不再是为政治服务的工具。第二次解放是:诗歌摆脱了“歌”的束缚。音乐对诗歌的约束与“文以载道”历史负荷同样历史悠久,诗从歌中分离也诗十分艰难。诗一旦从歌中分离出来,诗这才回归诗本身。才有了真正的现代诗。

文以载道——《诗经》本就有政治工具的胎记,除去民歌民谣外,另外的两种就是宫廷的“正统”音乐和祭祀乐歌。它的名字由《诗》变为《诗三百》到《诗经》、《诗教》。成为<四书五经>的重要内容,“文以载道”功能只是得到了封建意识形态的进一步强化而已。因此,“诗歌工具”痼疾由来已久。

诗歌共生——朱多锦先生的思路,也正是中国诗歌历史演化的缩影,纵观中国诗歌历史,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和元曲,诗歌一直是生活在音乐的大观园中,或者说,诗与歌一直就没有分离,或者说,诗只是诗歌的补充,诗歌一直是主流,而徒诗的存在微乎其微。从《诗经》开始,风、雅、颂都与音乐共栖共生,音乐更似乎是诗歌的母亲,音乐象珠贝,诗歌是它孕育的珍珠,这颗珍珠似乎离不开母亲,具有强烈的恋母情节。一旦离开,它就无所适从,并且遭到人们的非议。

       《诗经》中的“风”是民歌民谣,“雅”是正统的宫廷音乐,“颂”是祭祀乐歌。当然汉代的五言古风及晋代的少量徒诗,乃至小说语言(如四大古典名著)肯定是音乐与诗歌的诗性沉淀。但作为“诗”,它已有自己的性情与状貌的独立品格 ,而区别于“诗歌”。诗恰恰是书面语言,适宜阅读,而不很适于朗诵与普曲。能朗诵的诗仍然是“诗歌”,而不是诗。(成熟的小说语言也是从音乐中走出,从说唱艺术中走出的,它一旦走出来,便不再适宜朗诵、说唱或适于普曲,而只适于书面阅读)。与音乐一体的诗歌,是宜诵宜吟而宜歌唱的。至今的歌词仍然是:首先,词要上口,然后才可能和律,才可能和音乐的旋律。

韩德林在《境生象外》引言中说:“音乐性(时间性)是华夏艺术的灵魂。”朱多锦先生,孙逐明先生在争论诗歌音乐性是内在亦或外在的时候,都发现了诗歌发展的关键,那就是:现代诗歌的音乐灵魂!孙先生说:“古今中外所有的诗歌格律真正的目的,无非是提高诗歌音乐性而已”准格律的非格律的现代诗歌都有一个“旋律”的问题,只是,有人说是“内在旋律”,有人说是“外在旋律”,有人说无所谓内在不内的。

       这里的内外之说,只是一种习惯观念,相对押韵的诗歌,不押韵的是在求“内在旋律”,因为押韵的确具有所谓的外在的音韵形式的感染力。而近似的韵,或无韵可言的诗歌则没有这种感染力,但通过阅读却具有灵魂的冲击力,并仍然具有旋律感。因为汉语字词所具有的近似于音乐的因素仍然蕴含其中,诗歌作为语言艺术,乃是时间的艺术,其中的节奏、音韵,从声母到韵母,都具有“历时”的特性。而诸种修辞因素仍在其中,不管它是严格对仗还是变格对仗,是粘连、顶真、并列、对比、夸张,而且其中的词性变化莫测。这一切都是来自古典诗歌与音乐的千年陶炼。当真正的诗脱离了音乐与诗歌,它却又在寻找着音乐的灵魂。        

中国当代在两次诗歌解放之后的一系列诗歌行动,诗歌或者说诗力求找到真正的自我,却在寻找中迷失了自己,诗歌成了诗而诗成了非诗的东西,于是,诗歌失去了读者,读者纷纷逃逸。从歌到诗是有必然律的,从诗到非诗则是一种堕落!诗与非诗有一个语言品级语言度数的区别。语言分为口头语言与书面语言,书面语言分为科学语言与人文语言、符号记事语言,人文语言中又分为诗的语言,准诗的语言,准诗的语言一旦过于口语化,或玄理化,就会变成非诗的语言。

何以判别记事语言、小说语言、散文语言,散文诗语言,诗的语言?从语言的审美因素含量就能判断。记事语言只是传达明晰准确的事物信息,没有节奏没有意蕴,没有情致都可以。小说语言则是,在准确的叙述中,语言包含着知、情、意等信息,叙述一旦完成,事物可以脱离语言而存在(如小说拍成电影等)。诗歌的美的意境却无法与语言分离,因而诗是不可翻译的。散文语言则介于诗歌语言与小说语言之间,它的内容与语言形式具有半疏离的性质。散文的诗性多来自语言环境整体的效应,如果它是诗歌语言构成的散文,那么它的审美美质一半依赖于诗语,另一半则依赖于整体的语言场能。因而它的意境与语言并非完全密不可分,同生共死!

朱多锦先生认为:今天,中国现代诗有一个需要急切解决的问题,那是她的形式问题。在造成中国现代诗诗无读者的可悲的种种原因中,应当说主要有其形式问题。……于是便对今天现代诗的诗和的分离难以接受,……以至竟认为今天的现代诗已不再是诗。

现代诗歌的危机主要是诗歌形式变化导致的吗?肯定不是。现代诗弃韵就顿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而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经济发达物欲横流时间节奏加快心理压强加大务实的心态导致了对的诗歌的淡漠。诗歌的形式变化或者说诗歌从内容到形式的颠覆也助推了诗歌受众的疏离。解构的形式颠覆意义受众疏离的主要原因

按说生活题材无处不在,但还是要选择更有美感的更有意蕴的瞬间感受来写。现代有人专以下半身为题材,以垃圾为表现题材,显然太走极端了,甚至有人自己称自己为屎人,实在是在瓦解诗歌的存在,此举不足取。诗歌想有内容,就要有感而发,有的诗歌作者表达的可能是真情实感,实感有精与粗有真有伪,情感也有真伪之别,也有健康与病态之别,健康的情感是可取的,不健康的情感肯定不会构成好的诗歌,所以有感情不一定就是好诗歌。在诗歌语言方面,太白话了,肯定淡化了诗歌的含金量,掺水多的酒肯定不醇厚,不会唇齿留香。

朱多锦先生认为,诗与歌的分离标志是诗之消失了。一旦将消失,诗与的分离也就最后完成了,由此也就有了诗本身的存在。弃韵就顿难道是真的只有顿而没有韵了吗?诗的韵真的消失了吗?难道在挣脱了镣铐、舞衣之后,剩余的皮肤就只有顿了吗?这里的弃韵是抛弃是扬弃再不押韵的诗歌,也包含着汉语汉字特有的“阴韵”。

        

      网络诗歌的标准与尺度

                                    ——与寒山石先生商榷

寒山石老师说的当代诗歌的良知,是健康的诗歌批判精神,诗歌当然首先是诗歌,最终仍然是诗歌,诗歌这一特质的把握就是一个值得永远追求的高度,现代诗歌虽然节奏与信息容量变了,但是诗歌之为诗歌标准没有变。

        现代诗歌的评判标准,首先是读者是否愿意读,二是读了之后是否有诗意,不在于是不是格律诗歌还是自由的白话诗歌。再说,诗歌创作总是首先在前,然后才是诗歌评论。没有诗歌标准照样会产生诗歌。但是诗歌产生后,肯定会有诗歌评论。而诗歌评论主要是诗歌批评的理论,诗歌理论是可以超前的,真正健康的评论总是具有相当的批判功能,正因为这一点,诗歌评论能够引导诗歌的创作。

       网络诗歌,网络只是手段,诗性主要是来自文化的滋养,主要是人文文化的滋养,尤其是中国的诗歌传统,网络的便捷与普及性,既是诗歌自由创作的条件,又是冲淡诗性的新因素。无论如何,网络是好东西。有没有诗性与诗兴,是个人文化修养艺术修养的问题,不是网络的问题。

        诗歌来源于生活,肯定不等于生活,诗歌是语言的艺术,当然肯定不等于语言,文言不是诗歌,白话也不是诗歌,生活中的诗性感受也不是诗歌;诗歌有语言的文本,有思想与生活的信息,有感觉的因素,但是,又不是一般的感觉,而是诗兴的勃发,转化的语言文本,是超出一切现实功利的灵感状态,寒山石老师所说,诗歌是生命的代言形式,是自发的自觉的语言表达,就如花树的花朵,就如,鸟鸣一样自然。

             文明就表现为分寸的把握,更何况是诗歌创作呢分寸不等于一定有一把尺子,其实,分寸往往是综合因素的平衡,是综合因素的和谐统一。如人体简单的是机械运动,较复杂的可能是有机的运动,这时候就技术含量了美妙肢体的运动肯定是艺术了。艺术已经超出了技术,哪怕是一个看似简单的舞蹈动作,或者是乒乓球技法,都是复杂的智力结晶,这时候,似乎科技的技术就升华为艺术,而艺术是境界,是妙不可言的境界了。诗性也是人类进化的重要标志,人类作为万物之灵长,灵态很重要,诗性的退化,只能说明是人性的退化,就是科技进步,也不能代替人性的灵态,灵动飘逸自由自觉人类的精神状态诗歌创作的自由,是社会民主生活的进步标志,诗歌创作的无尺度的泛滥,只能说明是欲望的泛滥。

     我的观点是对寒山石老师文章的一种诠释,我非常赞同他的观点。只是,我认为,可以反思当前泛滥的诗歌创作,期望有一个标准,但是不能等待一个标准。诗歌是要继续创作的,也许有了较完整的诗歌创作阶段,才会拥有较完美的理论标准。

诗歌创作只能近似的接近诗性的表达,这种表达也很需要诗歌批评的指引,或者说,诗歌评论应当做清道夫的工作,把不是诗歌东西刈除,就是最好的工作。把非诗歌抑制住,或者除灭,不让它争去太多的时间与空间,太多的精力,就足够了。

                                                     2008-12-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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