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晚报》2022年05月23日 B07版
陈志强 三苏,指北宋散文家苏洵和他的两个儿子苏轼、苏辙,均名列“唐宋八大家”。 这三位古代的大腕,与吴江都有因缘。先来说苏轼。苏轼曾不止一次与朋友相聚在吴江垂虹桥上。从他所著的《东坡志林》上悉知,熙宁七年(1074),苏东坡从杭州去山东高密,与杨元素同舟,路过吴江,与张先、陈令举、刘孝叔、李公择等人共游吴淞江,夜半月出之时,置酒垂虹桥的垂虹亭里。皎洁的月色之下,苏轼与友人对酒当歌,沉醉欲眠,朦胧恍惚之中,诗兴大发。当时,以填词闻名的张先已八十五岁高龄,但兴致不输少年,当场作了一首《定风波令》,获得一片喝彩之声。苏轼在文中记述了张先在该词中的结尾之句“见说贤人聚吴分,试问,也应旁有老人星”。 七年之后,即元丰四年(1081),苏东坡在湖北黄州为官,时张先、陈令举、刘孝叔都已作古,而吴江的垂虹亭,苏轼得悉在那年夏天因“海风驾潮,平地丈余”,而“荡尽无复孑遗”。苏轼夜坐在黄州的临皋亭里,“追思曩时”,真觉是一梦耳。 另一次,苏轼与秦观、释道潜相会于吴淞江畔,正巧关彦长、徐安中也到吴江,聚宴于垂虹亭,饮酒畅谈后分韵作诗。对此,吴江方志上虽未有文字记载,但刊载了苏轼、秦观、道潜等人的诗作。苏轼分得“风”韵,写下了七律《与秦太虚、参寥会于松江,而关彦长、徐安中适至,分韵得风字二首》: 一 吴越溪山兴未穷, 又扶衰病过垂虹。 浮天自古东南水, 送客今朝西北风。 绝境自忘千里远, 胜游难复五人同。 舟师不会留连意, 拟看斜阳万顷红。 二 二子缘诗老更穷, 人间无处吐长虹。 平生睡足连江雨, 尽日舟横擘岸风。 人笑年来三黜惯, 天教我辈一樽同。 知君欲写长相忆, 更送银盘尾鬣红。 诗题中的秦太虚,即秦观,字少游,一字太虚,号淮海居士,别号邗沟居士,高邮(今属江苏)人,是苏门四学士之一。参寥,指诗僧道潜,本姓何,字参寥,赐号妙总大师,於潜(今属浙江杭州市临安区)人,自幼出家,与苏轼诸人交好,苏轼谪居黄州时,他曾专程前去探望,元祐中,住杭州智果禅院,因写诗语涉讥刺,被勒令还俗,后得平反,复削发为僧。关彦长指关景仁,字子开,一字彦长,钱塘(今浙江杭州)人,一说越州(今浙江绍兴)人,仁宗嘉祐四年进士,多能,尤长于诗。徐安中,北宋诗人,与苏轼交往,苏轼有《与徐安中》书。 诗中的“三黜”,指苏轼曾被三次罢官。从诗中不难看出苏轼感叹自己官场失意和身体欠佳的境况。 秦观分得“浪”字,作了《与子瞻松江得浪字》。诗题中的“子瞻”,是苏轼的字。诗中的“太史”,也指苏轼,因苏轼曾任直史馆的官职,故世人尊称苏轼为苏太史。秦观的诗,将吴淞江、垂虹桥和太湖的壮丽景色跃然纸上。 释道潜分得“岸”字,作了《与子瞻松江得岸字》,他在诗中称垂虹桥为“吴会杰观”,并将吴淞江源头太湖的胜景描绘得出神入化。 苏轼与两百多年前的唐代诗人陆龟蒙也有一段吴江因缘。清康熙《吴江县志》载:“陆龟蒙居震泽,有斗鸭甚驯。”一日,有驿使自长安出使杭州,途中一驿使用金弹打死了陆龟蒙所养的一只鸭。陆龟蒙大呼曰这鸭是欲贡奉给天子的能言鸭。驿使很是惊骇,只得以许多金帛来作赔偿,以求息事。当问到鸭能说什么话时,陆龟蒙巧妙地回答说能“自呼其名”。鸭的叫声“鸭鸭”,正是自呼之声,却是一点也不为诳,足见陆龟蒙甚是巧捷多智。对此轶事,苏轼题诗曰:“只因养得能言鸭,惊破王孙金弹丸。” 接着来说苏辙。苏辙的诗力图追步苏轼,在为吴江写诗这件事上好像也亦步亦趋。吴江有一位寓贤,名叫李无晦,字行中,从浙江霅川迁来居住,“高尚不仕,放意诗酒”,《中吴纪闻》中说他“诗意尚深远”,晚年醉心于园亭,在吴淞江畔建了一亭,名醉眠亭。苏轼为这醉眠亭写了三首七绝,其中一首为:“君且归休吾欲眠,人言此语出天然。醉中对客眠何害,须信陶潜未若贤。”苏辙也不示弱,写了一首题为《寄题醉眠亭》的七律: 是非一醉了无余, 唯有胸中万卷书。 已把人生比蘧传, 更将江浦作阶除。 欲眠宾客从教去, 倒卧氍毹岂暇舒。 京洛旧游真梦里, 秋风无复忆鲈鱼。 诗中的“蘧传”指驿车和驿站所设供行人休息的房舍。“阶除”,即台阶。“氍毹”,毛织的布或地毯,旧时演戏时多用来铺在地上,故常借指舞台。诗的最后,写到了西晋时吴江的张翰,人在洛阳,但思念家乡的鲈鱼,遂弃官归乡。 苏轼写垂虹桥的诗,如上所述有七律二首。苏辙也写有一首七律,诗题即为垂虹桥的别名《长桥》(一名《新桥》,因苏辙写垂虹桥时,此桥落成不久),是为: 六月长桥断不收, 朱阑初喜映春流。 虹腰宛转三百尺, 鲸背参差十五舟。 入市樵苏看络绎, 归家盐酪免迟留。 病夫最与民同喜, 卯酉匆匆无复忧。 诗中将垂虹桥比喻为“虹腰”,将“鲸背”比喻为垂虹桥下吴淞江之水,可见苏辙对垂虹桥的爱怜之情。 最后来说苏洵。据清乾隆《吴江县志》卷之十九“职官二”记载,嘉祐六年(1061),裴如晦知吴江。在送裴如晦赴吴江的酒席上,王安石与欧阳修同座,到席的人有苏舜钦、梅尧臣、王安国(王安石之弟)、苏洵、姚子张、焦伯强等八人,以“黯然消魂惟别而已”分韵作诗,苏洵得“而”字押韵作诗,王安石又作两首押“而”字的诗。遗憾的是苏洵的诗没能留传下来,据南宋龚颐正在《芥隐笔记》中记载,唯存有“谈诗究乎而”这么一句,与唐代崔信明为吴江留有孤句“枫落吴江冷”如出一辙。好在王安石的“而”字诗留传下来了,清乾隆《吴江县志》上刊载了《送裴如晦即席分题三首》,其中两首即是押“而”韵,中有“采鲸抗波涛,风作鳞之而”和“傲兀何宾客,两忘我与而”之句,后人评之为“最为工”。随之,“春风垂虹亭,一杯湖上持”“行不顾斗米,自与五湖期”“还当捕鲈鱼,载酒与我期”等深情吟咏垂虹亭、太湖、吴江鲈鱼的诗句也传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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