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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酸饭

 黄土地上 2022-06-17 发布于内蒙古

吃酸饭

贾振声

我这里说的酸饭,不是指馊了的那种酸,是指发酵过的那种酸。土默川一带的庄户人都吃酸饭。酸饭有酸稀粥酸焖饭和酸粥。做酸饭的食材是糜米或黄米。但黄米金贵,不舍得用。吃酸饭得先浆米。浆米就是把糜米或黄米放入有酸浆的浆米罐子里泡上一定时间。时间长短视罐子所处位置的温度。我见过的浆米罐,都是放在锅渠里(灶台和炕相连处的烟道上)的。至于这一带为甚吃酸饭和酸浆是哪里来的,我没有考证过。反正,这一带人都爱吃酸饭,而且是越酸越好。这就是为甚要把浆米罐放在锅渠里的缘故了。当年,再穷的人家,没甚也不能没有浆米罐子的。还听说,有女方相人家(看男方家底),没看到他家锅渠里有浆米罐而没相中的。因为当年,我们这里以种糜黍为主,平时一日三餐也都是吃糜米。

说起吃酸饭,我们这儿还有两个说法。一个是说不给某人吃饭,就说拉了他的浆米罐子。这话的版权是谁的,不知道。另一个是说吃上公家饭的,叫把浆米罐子安在了中央。这话的版权是挨小婶(修自行车王挨小的老婆、王金贵的妈)的。她的4个儿子,恢复高考后,都考上了中专,当年中专毕业生是包分配的。那时也没有私企或个体,他们侍候的都是公家。


无论做哪种酸饭,都是在水滚(开)了后,端起浆米罐子来,把罐子里的浆和米全倒进锅里。一般来说,做米同样多的饭,做酸稀粥,就多添水,做酸焖饭就少添水,做酸粥添的水,介于前二者之间。等锅再滚了后,要先回浆,就是把锅里的水再舀几勺回到罐子里,而后再往罐子里加下顿要吃的米。回浆后,做稀粥,就慢火火熬着。做酸粥,在水都浸入米后,就要在急火下用铲子不停地攉(就是铲起来,甩到另一边,不是乱搅和)。这样做出来的酸粥才筋道。要是做酸焖饭,也是等水都浸入米后,听到锅底有轻微的结锅巴的声音或上面的米粒团之间有小气孔时,用铲子给米翻个身。而后温火焖着。
早起,能吃开酸粥的人家光景都不赖,多数人家,早起喝的是酸稀粥或酸糊糊(就是在很清的酸稀粥出锅前撒些高粱面)。晌午,不管光景好赖,多半人家是吃酸焖饭的。
光景好的人家吃酸粥或抹胡麻盐(把胡麻炒过捣碎加盐)或抹炝辣椒。光景差的人家只能就烂腌菜了。困难时期,既没吃的,也没烧的,我喝过带蛋酸稀粥,吃过带蛋酸焖饭。所谓带蛋,就是把山药(土豆)和米一起下锅做出来的饭。那时的蛋都是小蛋,也不去皮更不切块,洗净了直接下锅,吃时才褪皮。褪皮这个动作要是用文字表述,很难让人看明白,但是凡吃过带蛋饭的人,都知道咋褪。就是先用门牙把蛋嗑成两半,一半先顶到腮里,剩下的一半,切口朝里,上下牙从切口处开始咬合,皮就被挤到了牙齿外。而后用筷子夹住,放到油布(类似餐桌布)上,饭后,收集起来喂猪。不喂猪的人家,干脆就连皮也吞了。
我见过我们双龙村的地主高四十五到牛犋提耧,吃带蛋焖饭是不吐皮的。牛犋的地,原是我村张家的,土改时被分了。牛犋离我村10多里。去牛犋耕种,生产队是管饭的。当年,晌午能吃上顿山药芥芥酸焖饭,那可得是好人家了。这样的饭,只在拔麦子(早年,麦子都是用手拔的,而不是用镰刀割的。我一直不知为甚要拔而不割)时才敢放开吃的。拔麦子时,天最热,酸米汤就成了最解渴的东西。歇起晌来,欠欠(使劲)地灌上一肚子,一后晌不渴。
“四清”时,工作队队员和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城里来的队员,吃不惯酸饭。不整人的队员,派到谁家,即使没有好吃的,也不给吃酸饭。要是生搬硬套地执行路线政策的人,派到谁家,专给做比平时还酸的饭。我村有个小王队员,是内蒙古工学院的在校大学生,把社员们拧得很紧。他到谁家吃饭,顿顿都是酸饭,吃得他常吐,捂着个肚子。有人说他假装焦裕禄了,还说他吐,是毬毛嚼多了。

本期编辑   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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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贾振声 1955年7月出生于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双龙镇。1977年考入北京农业机械化学院(现已并入中国农业大学)。内蒙古工业大学副编审,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九三学社社员。习诗30余年来,在《诗刊》《人民日报》《星星》诗刊、《诗歌月刊》《飞天》《青年文学》等60余种报刊发表诗歌、散文400多件。
2016年出版《装订鸟声》诗集(天津人民出版社)《贾说不假》随笔集(远方出版社)各1部。两部书被双龙镇博物馆收藏展出。2019年又生了私生子(指没走出版社、自印的)《我兄弟般的学生》和《我诗里的土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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