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机制和控制有关,它掩饰了我们的恐惧,是我们对自己和他人隐藏恐惧的方式。它是无意识地保护我们免于威吓和免于感受恐惧的惯性角色和行为。 我们学会了靠补偿行为来保护自己,但是也因此而让我们和自己失去了联结,因为它们将我们带离了天性和本质。 在某些时刻,当存在以某种方式粉碎了我们的控制,当事情失去常轨,我们的补偿机制可能会被看穿。这些时刻,多半是失去所爱的人,或是在爱情或工作上遭逢严峻的拒绝,我们也许会觉醒过来。 帮助看穿补偿机制最重要的力量之一,是弄清楚它们从何而来。补偿机制可以带给我们能量、关注、控制、身份和权力。我们用数不清的方式、角色和行为来补偿,但所有补偿机制的根源其实都是恐惧。我们为自己和他人定下许多规则,以创造出安全、舒适与一致性; 躲在这些永无止境、令人精疲力竭的行为背后的恐惧其实是:我们必须面对无法掌控的生命事件的恐惧。
我们必须面对内在深处令自己感到毫无价值的羞愧。 我们必须面对被拒绝和被遗弃的痛苦。 我们必须面对被侵犯、被粗鲁对待和不被尊重的恐惧。 我们来探索一些我们脆弱的内在小孩用来补偿的主要模式。当我描述每一种类型时,请花一点时间思考,你会如何使用这类保护形式来让你脆弱的内在小孩感到安全。 我们使用这种类型的补偿行为,试图减轻及缓和外界的威胁性能量。我们之中有许多人从小在高度男性化和理性化的环境中长大,这种氛围固有的精神压力和被压抑的愤怒,使我们一直处在惊吓状态。我们试着通过软化这股侵犯的能量,来应付自己的焦虑。为了避免惹恼别人或发生正面冲突,因此我们取悦讨好。虽然试图和睦融洽的努力会展现出爱与和谐的美好天性,我们却也为一再放弃自己的权力而付出惨痛代价。 身为一个取悦者是令人感到羞愧的,它让我们付出了尊严与自尊的代价。我从未了解到自己是多么的软弱无力,直到我开始处理自己的羞愧和屈辱。成为一个取悦者是我生存很重要的一部分,但留给我的却是被阉割和被羞辱的感觉。我是如此认同这个角色,而看不清楚那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我。此外,我还借着认为自己是个很亲切的人来增强我的自满。我们可以欺骗自己,以为我们的善解人意是有灵性的、非暴力的、慈爱的,却未认出伴随这些行为而来的堕落,以及深藏在底层的巨大愤怒。 在这个角色中,我们借着不择手段的控制和支配环境来掩饰恐惧。与其承受危险能量的恫吓,不如自己跳出来打压控制这股危险的能量。我们用很多方式来控制。像父母对待子女般地照顾他人是极为常见的一种,它让别人需要我们且变得依赖我们。强横霸道是另外一种,试着用我们的权力压倒对方,通过使用暴力或威胁着要使用暴力,通过言语、金钱、性和聪明才智等任何行得通的方式。我可以看到霸道出现在我的想当然、严肃僵硬、爱批判、严守纪律和雄心壮志中,我把过去那些别人要求我达到的高标准,原封不动地用在自己和他人身上。 一旦情势许可,我们就会透过控制与蛮横的方式,将昔日那些因为取悦讨好而积压起来的愤怒,一股脑儿地释放出来,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记得当我还是个实习医生时,曾经被自己和其他新手医师同事们的举动吓到,我们很快就学会去虐待那些下面的人,医学院学生、护士、职员,特别是病人。因为当我们还是医学院学生时,常常受到来自实习医生和住院医生的羞辱,现在则是我们扳回一城的时候。我们过去承受的所有屈辱及伤害蓄势待发,等待机会报一箭之仇。在亲密关系中,也会爆发出相同的动力。由于被压抑的痛苦、屈辱与伤害,控制者用扭曲的方式来展现天生的领导能力和照顾特质。 我们另一种常见的补偿方式是变得理性化。能量从身体移向让我们感到安全、牢靠和可控制的头脑。我们将经验一箱箱存放好,以免生活如排山倒海一般压向我们。我们以为自己知道一切,但事实上却阻碍了真正的了悟。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保护机制所带来的恶性循环,伴随理性化防御而来的愤世嫉俗与尖酸刻薄,极具杀伤力。且我们筑起高墙,将难以理解和惊惧害怕的事物排拒在外,而往往变得一副择善固执、正义凛然的样子。当我们试图让事情符合自己脑袋中的构想时,其实是在掩饰巨大的恐惧和被压抑的愤怒。我很了解这一点,因为这是我学会的保护自己的主要方式之一。我也亲眼见到这方式被我的双亲所用,而事实上,我认为这是犹太人的制约中最典型的防御机制。我曾在印度的普那社区住了好几年,那里有个给新访客参加的课程。通常人们会先从治疗团体开始,然后才在社区中以某种能力工作。被推荐的特定团体和工作计划是针对人们情感和灵性成长最需要的内容来设计。二十五年前,我刚到那儿的时候,我对成长充满了各式各样灵性和心理上的想法;我被建议参加的这些团体和工作计划,都着重于让我从聪明的头脑中逃脱出来。我并未注意到自己凡事诉诸理性的程度,但对别人而言,真是再明显不过了。在普那社区中,我花了四年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作,木工、清洁打扫、工地建筑,和我以前所做过的治疗或医药这些事截然不同。有时候我会抗拒和不满,但某种程度上,我又知道这么做是正确的。现在,我对于这样的经验感到无比感激,虽然它不是我当初所预期的。内在的对抗和叛逆,会跳出来挑战任何可能造成侵犯或虐待的威胁,来表达内在受伤小孩的愤怒。它说“不!”叛逆给予我们勇气来突破制约的束缚,看穿周遭的虚矫、否认和幻想,并彻底摧毁 那些世俗的、循规蹈矩的传统。 我们迷失在反抗、攻击和防御中,不断地怀疑和警戒,总是在提防着受到虐待或误解。我们变得急躁冲动,在还没有看清和感受别人真正用意的时候骤下结论。愤怒和反弹变成我们的手段,让自己可以不去感受痛苦、恐惧和绝望,不去感受灵魂深处的悲伤与悔恨。对抗者甚至会对苦难与逆境上瘾,抗拒者带着某种自以为是的傲慢,认同于自己的否定性。他视每件事为一场战斗,活像个随时准备上战场的士兵,期待冲突、甚至于制造冲突。这种补偿类型的健康面向是,我们可以和自己内在的生命能量与热情有更多联结,并开始在生活中表现出来。我们虽已走出颓丧,但除非我们清理净化了战斗者的反弹行为和偏执,要不然这类补偿仍旧是我们防御的无意识部分,并将带给我们许多孤立和痛苦。保护我们自己最容易的方式之一是保持距离并躲进自己的世界,将自己的能量抽离具有威胁性的事物以及那个似乎是排山倒海而来、嘈杂、麻木不仁又快速变化的世界。就我记忆所及,我承认这样一个隐藏在内在深处的避难所,曾经是我的一部分,事实上,也仍旧是我最深沉的生存空间,我把它称为“我的洞穴”。很久以前我把自己封闭在洞穴中,远离一切,并学会独立滋养自己。我知道每一次的敞开,其实是走出了那个我独自生活且自在地为所欲为的洞穴。 当我第一次看清这一点时,我留意到即使是最轻微的失望,都会让我再躲回自己的洞穴里。我一遇到激烈和不舒服的事就退缩,我的女友会因我的一再退缩而感到挫败与愤怒。然而,一旦受到威胁,我就会变得令人难以亲近。我们大多数人可能都经验过,与人亲密相处需要能够从完全退缩且害怕敞开的状况中走出来。处在单独中或许可以得到一些力量和满足,但那是缺乏滋养的。 我们内在的退缩者怀有一种强烈放弃与失望的感觉,几乎无法撼动。退缩其实和我们内在紧抓不放的巨大忧伤紧密相连。然而要感受痛苦,必须放下单独、离弃与绝望所提供的安全感。只要我们退缩的补偿机制依然是无意识的,它就会继续把我们和自己的感觉隔开。我们离群索居,变得慌乱狼狈,躲进幻想中,退化成不需负责任的小孩并且和自己失去联结。 我们把退缩称为“诗人的保护”,因为它护卫我们每个人内在都有的诗人,那个高度敏感、寂寞的和内省的诗人。这类保护的积极面向是,那些原本会被用在安抚协调、战斗或控制的巨大能量,可转为用在创造力和内省上。但是,退缩者的情感通常也极度枯竭而不自知,为了过去受辱的尊严而躲藏在愤怒的无意识避风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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