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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罝》是首“赞美诗”吗？ 吴营洲 《兔罝》是《诗经·周南》里的一首诗。有人称它是《诗经》中最具争议的。因为有人称它是“赞美诗”，有人称它是“讽刺诗”，有人称它“看似讽刺其实是赞扬”，有人称它“看似赞扬其实是讽刺”…… 现不妨列举几例： 一、程俊英称：“这是赞美猎人的诗。诗人在路上看见英姿威武的猎人，正在打桩张网捕兔，联想这些猎人的才力，是可以选拔为保卫国家的武士的。” 二、王延海称：“（此诗）实际上是赞美猎人（武士）的诗。全是三章，每章前两句写猎人张网立桩的活动，后二句写猎人（武夫）的勇武之状，赞美他们捍卫国家的才智和忠勇的品格。” 三、袁愈荌称：“诗人赞扬武士的勇猛，意在讽刺诸侯豢养武士为心腹爪牙以压榨人民。” 四、周啸天称：“全诗洋溢着饱满的赞美，根本看不出一点讽刺。” …… 究竟孰是孰非，暂且不作评判。好在此诗不长，不妨附在此处： 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肃肃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兔罝”一词，即“捕兔的网”。但也有人称，“兔”与“菟”（虎）同，“兔罝”即“捕虎的网”，也通。 那么问题来了： 一、请问程俊英：当您看到有人在噼噼啪啪布设“兔罝”，就一定认为他们是“猎人”吗？固然“武夫”可理解为“勇武的人”，但据语境，此处的“武夫”更该理解为“武士”或“军人”才是。因为普通“猎人”与“公侯”之类是不搭界的。倘若您一看到那些身强体壮的，就认为该成为“公侯干城”，就该“选拔为保卫国家的武士”，也太为“公侯”或“国家”操心了吧。 二、请问王延海：您在此诗中，是如何看出“捍卫国家”这层意思的？那些“赳赳武夫”，明明是为“公侯”效力的，且又是“公侯”的“好仇”“腹心”，当属“公侯”的家丁之类。须知，“公侯”与“国家”并不是一码事，有时甚至还互为“寇仇”。春秋战国时的天下大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公侯”坐大了。 三、请问袁愈荌：既然您认为此诗是“赞扬武士的勇猛”，怎么又称它“意在讽刺诸侯豢养武士……”？怎么能既“赞扬”又“讽刺”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您若将“赞扬”置换成“描述”之类，或也通。 四、请问周啸天：您怎么从此诗中就“根本看不出一点讽刺”呢？ 我已故的老师高鹤声先生生前就看出了此诗中的“讽刺”意味，并直言这是首“讽剌诗”。 据高老师称，他是从“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这两句中看出来的。 “中逵”者，即“逵中”，意为“四通八达的路口”，也就是“通衢大道”。 试想：在“通衢大道”布设罗网，您说，这是为了捕兽，还是为了捕人？根据常识常理，野兽是不会走“通衢大道”的，即便是夜晚也不会走。 那么，将“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诗人分明是在讽剌公侯动用“赳赳武夫”来防范、镇压和箝制民众的不满与反抗。诗人所咏的“赳赳武夫”，自然是暗指那些穿着制服四处耀武扬威的颟顸之辈，他们不过是一帮趋炎附势、为虎作伥的干将、打手、心腹、臂膀…… 在此诗中，这句“施于中逵”起到了定调作用，也是理解此诗的一把钥匙。 透过此句便可感知到：那“干城”“好仇”“腹心”等等，无不都是贬义的讽剌辞语。而“肃肃兔罝”“琢之丁丁”“施于中林”等等，也全都是借来用以讽剌的双关文句。 再就是，每章首句的“肃肃”二字，初看上去，好似形容那张用以捕捉猛兽的绳网之坚固、结实，实则是诗人在指那些兵痞老爷面皮绷紧、横眉立目的尊容。瞧！当他转过身去，正巧和领主家族里的某一位贵人打了个照面儿。看！快看！立刻变换成为笑逐颜开的“公侯好仇”。十足一幅胁肩谄笑、媚上欺下的嘴脸，跃出简编。倘能承蒙领主老爷赏识，被引为“腹心”，当然是这些利禄之辈所梦寐以求的荣幸。为此，他就得借用邑“民”们的鲜血来向高贵的领主——周公，显示自己的“忠诚”。不屑说：那正是他们的本色，这便是“公侯腹心”句的注脚。 “琢之丁丁”句，原来是借为张网捕兽而钉打木桩的声音，来绘影绘声地双关着那些“赳赳武夫”，即“公侯干城”们的吠吼与喧嚣。“施于中林”句，表面上是说把兽网布设在山林之中，实指“公侯腹心”们暗藏在采邑的所有角落。“施于中逵”句，在全诗中好比一幅泼墨山水画图，从满纸云烟当中闪出一角峥嵘的楼阁。这便是制导全篇的的枢纽和关键，把它配装到全诗的核心部位。这正是诗人匠心独具的“画龙点睛”之笔。 许多年前，高老师曾经翻过此诗，现在不妨把高老师的“译作”兼“遗作”恭录如下： 捕兽的网紧绷绷，张网钉桩响咚咚，兵痞老爷抖威风，公府侯门狗帮凶。 紧绷绷地捕兽网，张布九交路中央，兵痞老爷凶模样，公侯身边马屁郎。 捕兽的网绷绷紧，重重布设遍山林，兵痞老爷逞凶狠，公侯身边心腹人。 此时的我，不揣浅陋，也将此诗作了如下“戏翻”： 布下张张网，钉桩当当响。一群颟顸货，公侯好干将。 布下张张网，设在路中央。一群颟顸货，公侯好依仗。 布下张张网，设在林深处。一群颟顸货，公侯好心腹。 说句题外话：每当看到遍布于通衢大道旁的警亭们，总会下意识地想起这首小诗……
下面贴几则从网上复制过来的《兔罝》今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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