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爱情？古罗马大诗人教你 “爱的艺术”

最近看到一则好笑的新闻，意大利一团伙因高价兜售恋爱课程被拘捕，并被处以高额罚款。他们的课程包括理论和实践部分，前期网课传授美化外表、提升谈吐举止、揣测女性心理等知识，后期由“导师”手把手指导缺乏恋爱经验的单身男性，在酒吧夜店等地与女性搭讪。课程还设有结业考试，学员需独立完成搭讪、谈话、亲密接触等操作，方算成功毕业。

这事儿听起来十分荒谬，其实也不新鲜。我们国内市场上关于两性关系的课程、书籍等并不少见，由于受众广大，还时常畅销。有趣的是，教授恋爱不是现代人的发明。早在2000年前的时髦国际大都市罗马，就有人自诩恋爱导师，教授爱情技艺。

古罗马女人，庞贝壁画，公元1世纪

这位恋爱导师，就是奥古斯都统治时期的著名诗人奥维德（Publius Ovidius Naso，英语作Ovid）。奥维德才思出众，著作颇丰。他的创作从恢弘的神话史诗，到细腻的爱情小品，再到真挚动人的挽歌，无所不包。

公元2年，奥维德创作了一部轰动一时的诗歌 Ars Amatoria。Ars是art（艺术）的词源，但在拉丁语中的意思是技艺、技巧；形容词amatoria指与爱情、欲望有关的。这部作品通常被翻译为“爱的艺术”，但观其内容，其实译为“爱的技巧”更为恰当。

奥维德画像，by Luca Signorelil

奥维德的这部诗作非常热情大胆。他呼唤不知道怎么恋爱的愁苦大众，跟着他的指导，领略爱情游戏的要领。《爱的艺术》第一卷教授男人如何获得爱情，第二卷教授他们如何在一段亲密关系中保持爱情，第三卷则面向女性读者，教她们如何通过增加自己的魅力，争取爱情和保持爱情的活力。

全诗内容激情四射，收录了很多实用恋爱技巧，比如漂亮女青年经常在哪些公共场合出没、在竞技场看表演时，要选择合适的座位，坐在心仪的女士身边，多用眼神交流，辅以身体接触、男性和女性分别应该怎样打扮自己、给女朋友送什么礼物、怎样利用对象的嫉妒心让爱情更浓郁······

读书的女孩，庞贝壁画，公元1世纪

因为该书在情爱内容上的坦诚大胆，它甫一出版就被狠狠批评，被保守人士认为有损社会秩序和家庭和睦。此书面世时，罗马皇帝奥古斯都已经结束了内战，正提倡休养生息促生产，尤其为了提升生育率，出台了一系列鼓励建立和谐家庭的法律法规。奥维德的《爱的艺术》虽然指导人们恋爱，却不以结成婚姻和建立家庭为目的。奥维德提倡的是维纳斯所司掌的艺术，是诱惑、拉扯、暧昧组成的欲望游戏，是自由奔放的感官享受。

罗马公共浴场 The Baths at Caracalla，Lawrence Alma-Tadema, 1899 

公元8年，奥古斯都亲自下令，将奥维德流放到黑海之滨，永远不得返回罗马。奥维德在后期的一首诗作中，称他被流放的原因是carmen et error，“一首诗和一个错误”。原因具体所指，学界仍有争论。但让奥维德获罪的“一首诗”很有可能就是这部《爱的艺术》。诗中游戏人间的观念与奥古斯都的道德训诫相悖，这可能导致了本就犯了政治错误的诗人最终受到严惩。

《爱的艺术》一时掀起了轩然大波。寻求恋爱享乐者奉它为经典，与诗人奥维德有积怨者以它为口实。而罗马时代之后，它也经常被视为败坏道德的罪恶之书，长期被禁，只能秘密流传。今天我们读到的版本，大多已对内容做了删减和“净化”。尽管如此，任凭在哪个时代，谁又能对总结精辟的爱情技巧不好奇？至今，《爱的艺术》也依然被世界各地的读者广泛阅读，津津乐道。

这里摘选了《爱的艺术》中的一些章节。我们一起来看看古罗马时代的恋爱大师课，今天是否依然适用。

甜蜜的沉默，by Lawrence Alma-Tadema, 1890

若有人尚不懂得爱的艺术，

请研读此书，聆听教诲，学会爱人。

轻舟破浪、战车飞驰皆因驾驭有道：

爱神也应当臣服于爱的艺术。

······

我不会冒称我的诗艺源自于你，阿波罗，

轻盈的鸟鸣也不曾教我歌唱，

克里奥和她的缪斯姐妹们亦未曾降临

阿斯克拉啊，当我在你的山谷牧羊：

经验成就此诗：请遵从老练的诗人；

我歌唱真实：维纳斯助我一臂之力！

快走开，细窄的头带，贞节的象征，

还有你，修长的裙摆，遮住长腿一半。

我要歌唱没有危险的欢爱和无人非议的偷腥，

我的诗作无罪，我的吟唱清白。

注：从荷马史诗以来的诗歌传统中，诗人总要在诗句的开头致敬缪斯或阿波罗，称颂这些执掌文学和音乐的艺术的神明赋予了自己灵感。而奥维德打破了这种传统，骄傲地否认神明相助，宣称他自己的经验成就了这部“恋爱手册”。在全诗的结尾，诗人还呼吁受益于他的教育的女人们去宣称 Naso magister erat “奥维德是我们的老师”。

维纳斯与她的爱人阿多尼斯，大理石雕塑，by Antonio Canova, 1795年

罗马之美人，多如天宇之星辰：

维纳斯庇护着埃涅阿斯的城壕。

若你喜好含苞待放的豆蔻少女，

娉娉袅袅的她就会走到你眼前：

若你偏爱初露风韵的窈窕佳丽，

美人成百上千，花枝乱颤迷人眼：

若你恰巧欣赏更智慧丰满的年龄，

同样，相信我，她们会排队等你。

你只需漫步于庞培柱廊的阴凉下，

当太阳迫近赫拉克勒斯的狮背：

······

记得参加让维纳斯恸哭的阿多尼斯的节日，

还有叙利亚犹太人奉为神圣的礼拜日。

也别错过那麻衣母牛所在的孟菲斯神庙：

她让许多女孩成为如她般的朱庇特牺牲。

······

但你猎取情人首选之地还应是环形剧场：

此处的丰饶超出你的愿望。

你会在此找到所爱之人或玩弄对象，

寻欢一时、或长久相守，全凭你愿。

······

精心打扮的女人们涌向看戏的人群，

她们庞大的数量让我目眩神晕。

她们为看人而来，也为被人瞧见：

在这里，贞洁与羞涩惨遭嫌怨。

注：比起在大多数古代社会，妇女在古罗马拥有较高的自由程度。她们可以抛头露面，出入公共场合。阴凉宽敞陈设着艺术品的柱廊，曾是古希腊哲人们相聚辩论的场所，此时也成为了古罗马男女偶遇的好地方。古罗马的公共节日繁多，节庆之日也是休息日。人们会呼朋引伴，聚集在仪式发生的神庙、公共建筑等地点，共襄庆祝。

罗马节日场景，The Roses of Heliogabalus, by Lawrence Alma-Tadema, 1888

更不要忘记骏马奔腾的赛马场，

那宽大的场地可以容纳大量观众。

在这里你不需要用手势秘送信息，

她也不用点头告诉你她的芳心，

你可以坐在她身边，腿贴着腿，百无禁忌，

狭窄的座位迫使你们靠近。

现在找个话题与她友好交谈：

首先随便闲谈几句，

认真询问那些马儿的主人是谁。

无论她支持哪一匹马，你需立即附和。

当托举着象牙神像的队伍热闹地走过，

你要为维纳斯热烈喝彩。

如果偶然有一粒灰尘落在姑娘的膝上，

就用你的手指把它拂去；

如果她身上不染一尘，

也尽可一样轻轻拂拭。

找到一切理由为她殷勤奉献。

如果她的裙子拖曳到了地面，

你需小心翼翼地将裙角提起。

如果她允许，你将瞻仰她的美腿，

这是你即刻获取的奖赏。

别忘了注意坐在她身后的看客，

勿让他的膝盖碰到她的肩头。

琐碎小事能取悦她轻盈的心灵：

多少男子赢得芳心，

就因为他小心地为她拍松坐垫，

为她耐心扇风，

或放一张踏脚凳在她纤足之下。

注：赛马或战车在古希腊时代就是运动会中的重要项目，古罗马人继承了这一活动，并将它发扬光大。赛马比赛激烈刺激，深受欢迎，是古罗马公共娱乐（ludi）中的一个大项。位于罗马的马克西穆斯竞技场（Circus Maximus）长621米，宽118米，可以容纳15万名观众，想必是一个再热闹不过的约会胜地。

马克西穆斯竞技场复原模型

赛车比赛的胜利者，古罗马马赛克镶嵌画

清爽的外貌让人愉悦，

运动中被晒黑的皮肤恰到好处。

确保长袍干净合身，

牙齿和舌头上不留污垢。

鞋子不能太大，别让脚在鞋里游泳，

不要用糟糕的发型破坏你的容貌，

让专家来修剪你的头发和胡须。

别留长指甲，确保指甲整齐洁净。

鼻孔里切忌钻出鼻毛，

口腔里切忌呼出口臭。

当心腋下的山羊臭气熏天，惹人作呕。

除此以外多余的修饰，

留给轻率的女人和喜欢男人的男人们吧。

哈德良皇帝与安提努斯大理石胸像，两人为古罗马人公认的英俊典范，公元130-140年，现藏大英博物馆

谨记你情人的生日，

那是一个恐怖的日子，你必定要送她礼物。

无论你如何回避，她还是会赢得胜利：

搜刮热情爱人的财富，这是女人的技能。

穿着长袍的小贩会来到她的家中：她是老主顾。

趁你在座，小贩摊开货品，解释价格。

而她为了给你一个展示鉴赏力的机会，

让你帮忙挑选，

然后她吻你，随后恳求你给她买东西。

她发誓说她会用上好几年，

而且她现在正需要，价格也正合适。

如果你说你没带钱，

她会要求你写张票据，

那时你会很懊悔，可惜你学会了识字。

小贩向一对罗马情人兜售古董器物，by Ettore Forti, 19世纪后期

「前两节选段（第一卷1-100行）译者为肖馨瑶，摘自狄金森古典学在线；后三节选段由本文作者卉衷翻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