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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外科名家艾儒棣教授传道授业二三事 方明 艾华 陈明岭 艾儒棣，成都中医药大学中医外科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是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四川省十大名中医、四川省教学名师、四川省学术技术带头人、四川省卫生计生首席专家。艾老已是古稀之年，至今仍然坚持临床带教和专题讲课。老师师德高尚，教书育人细致耐心，以春风化雨，使学生倍感亲切，以身教言教并举，学生大多能自觉以老师为榜样，来磨炼自己，早日成为中医药事业的生力军。在教书育人方面，注重因材施教，不拘一格培养人才，使既学生保持明显的个人特征，又具有良好的思想品德。经过20多年的研究生教育，已经培养了百余名硕士、博士研究生，为中医药事业的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艾老继承发扬百年川派中医外科的精华，加上近50年临床心得，形成独特的学术思想。 1.教育经验 1.1 循循善诱，鼓励学生自律、自学、自强 艾老师在教育上遵从因材施教，随着近年来研究生人数的逐年增加，艾老对培养的方式也有了新的认识，传统的课堂教育已经不能适应新形式教育的需要，艾老师召集骨干学生开会，支持研究生成立自学组织，取名：“研习堂”。研习堂的管理原则为：老师指导，学生自己管理，订立规章制度。具体办法是由艾老指定具备条件的研究生负责，吸收本学科及院内其他学科的研究生参加，由艾老及其他老师担任指导老师。每周1次小讨论，每月1次大讲课，事先告知题目，由老师或学生主讲，再由其他学生补充，这样使得课堂气氛活跃，同学们讨论积极，发言踊跃，对中医药的学习由被动变为主动，提高了学习兴趣。为了使研究生的自学活动能够坚持下去，活动经费由艾老在大学老中医门诊部每周2次门诊的诊费收入中按比例抽成，此笔经费主要用来支付老师讲课费、饮料费、纸张费、午餐费、年终印论文集等等费用。研习堂的学习活动从创办之日起共坚持了8年，自艾老不再招收研究生后就停办了。从我们在事后不定期地随访曾经参加过“研习堂”学习活动的同学来看，他们中大多数同学在学习过程中养成了好的学习习惯，对提出的问题有自己的见解，懂得了学习古典理论时应当结合新知识，才能发黄古义，做到继承不泥古，发扬不离宗。 1.2 先树人立德，再教授专业技术 不管是硕士生的课，还是博士生的课，都是艾老亲自讲授，教案也是亲自编写。每学期的第一节课，主要是讲做人的道理。艾老总是以《大学》开篇：“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以及孙思邈的“大医精诚”作为行医者的要求，同时还讲授历代医家的高尚品德如白求恩大夫等等，来鼓励学生们在自己的心中选定一个崇拜目标，以目标为榜样，时时刻刻按心中目标来要求自己。学生有了目标，读书的劲头更大了；每个名医都有十分突出的特色，学生不知不觉地将自己学习的方向向名医靠拢，久而久之，他们的特色也慢慢体现出来。在明确了做人的道理后，艾老耐心细致地传授专业技术，使他们的专业知识进步很快。这样，经过3~6年的培养，艾老的研究生毕业时都能顺利找到比较满意的工作，不少学生现在已经成为用人单位的技术骨干。 1.3 严格三基教育，鼓励临床动手 艾老一再强调要严格三基训练，包括：中医古籍的学习、现代中医药研究的进展和成果以及时学习西医的专业基本知识，这是研究生必须掌握的，是为了将来的临床工作和科学研究做准备。艾老在要求加强三基训练的同时，还把濒临失传的外科绝技一一传授给学生，在传授一些古代特色制剂的制作过程中，不少绝技的关键操作过程都是艾老亲自传授，比如：红升丹、白降丹、黑膏药的制作等等。“特色制剂”的讲课与实验课的比是2∶1，换句话说就是讲授2节课，就要做1节实验课，由于历史原因这些传统实验课，设备陈旧，防护差，条件艰苦，所以十分辛苦。 艾老要求学生除了学好中医外，还必须学习西医，艾老自己也是长期坚持与西医同道交流学习，他认为学习中医的同时，必须学习西医，这样才能取长补短，更好地发挥中医药的长处。比如：艾老曾组织学生到华西皮肤科学习半年，学生们收获很大，回来后业务进步很大，这也为促进中西医的互相交流学习开了一个好头。 1.4 爱护学生，甘做人梯 艾老非常爱护学生，十分关心他们的做人、学习和生活，当他们中有人遇到困难时，就积极想办法帮助。艾老很多学生都得到过老师的无私帮助，毕业后老师仍然是他们学术上的支持者，不少学生已经成长为知名的专家了。 2.学术经验 2.1 首重脾胃，强调根本 历代众多医家均十分重视脾胃在人体生理病理中的作用，因为脾胃乃“后天之本”“水谷之海”，是人体气机升降出入的枢纽，故而医圣张仲景在《内经》《难经》基础上提出“四季脾旺不受邪”的著名论点，突出调理脾胃在防治疾病中的重要性。更有金元时期李东垣创脾胃学说和补脾理论，强调补脾胃即补益元气；而外科三大流派之首的陈实功也十分重视脾胃，其在《外科正宗·痈疽治法总论第二》中指出：“脾胃者，脾为仓廪之官，胃为水谷之海……得土者昌，失土者亡……所以命赖以活，病赖以安，况外科尤关紧要……”。故艾老在中医外科、皮肤科疾病的治疗中首先重视脾胃，主要表现在以下3个方面： 2.1.1脾肾同治，慢性疾病获良效 脾为后天之本，肾为先天之本。在生理上二者相互促进，相互滋生。首先脾之运化水谷精微，全赖脾阳之推动，而脾阳则来源于人体元阳之根本—肾阳，即所谓“脾阳根于肾阳”；其次先天之本必须得到后天水谷精微的充养，才能不断循环化生，永不枯竭。在病理上二者相互影响、相互克制。脾肾任何一方的受损都会直接或间接导致另一方的受损，如肾阳不足，必然出现脾阳虚衰；脾阳久虚，日久也可造成肾阳不足，而渐成脾肾阳虚之病证。研究发现，脾的功能与人体多系统多器官功能密切相关，脾虚可表现为植物神经功能紊乱、消化系统功能降低、内分泌紊乱、免疫功能低下等。而临床上治疗慢性全身性疾病，从中医辨证分析看，多属脾肾两虚、气血失和、阴阳失调的证候，采用健脾益肾、补益气血、调和阴阳的治法往往多奏良效。例如艾老应用具有健脾益肾功效的狼疮合剂，在临床上不仅治疗脾肾两虚为主的系统性红斑狼疮、皮肌炎、硬皮病等疾病获效甚佳，而且用于治疗特异性皮炎、慢性湿疹、天疱疮等疾病也获得了良好疗效。 2.1.2健脾法的点滴体会 皮肤病的发病病因中湿邪是一个很重要的致病因素。若在临床上皮损表现为水疱、糜烂、渗液、水肿或皮肤肥厚，病程较长，缠绵不愈，舌质淡，舌体胖大或有齿痕等症状。根据“诸湿肿满，皆属于脾”及“水惟畏土，故其制在脾”的理论，急性者多是因湿邪困阻脾胃而致气机升降失调致病，或湿邪蕴结成毒外发皮肤病，故在治疗上往往采取健脾利水、除湿解毒之法，用以治疗急性湿疹，天疱疮等疗效好；如为慢性者，则是因为病情日久损伤正气，导致脾气不足，脾虚不能运化水湿而致，故在治疗上则采用健脾除湿之法，如治疗慢性湿疹、脂溢性皮炎、女阴溃疡、结节性痒疹等慢性皮肤病亦有较好疗效。 2.1.3治疗溃疡宜用补益脾胃药 补法用于溃疡期，根据辨证或予以补气养营，补血益卫，或气血双补。艾老特别强调溃疡期补脾益胃是重点，正如古人云：“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后天之本，脾胃健运，则气血充足，腐肉易脱，新肉易生，溃疡愈合亦迅速。因溃疡每日流脓而耗伤气血，日久会导致气阴不足，而溃疡脱腐后，生新肉必赖气血之充养。故而张山雷在《疡科纲要·卷上·论溃后养胃之剂》中指出“外疡既溃，脓毒既泄，其势已衰，用药之法，清其余毒，化其余肿而已。其尤要者，则扶持胃气，清养胃阴，使纳谷旺而正气自充，虽有大疡，生新甚速”。如老师治疗慢性溃疡之经验方补血解毒汤合益胃汤，方中黄芪、山药和甘草，均是固脾益胃、生机敛口之佳品，不用其方，不知其妙。 2.2 扶正祛邪，重建平衡 艾老在中医药治疗免疫性疾病、癌瘤方面，提出了“扶正祛邪，重建平衡”的观点。癌瘤古称石痈，癥瘕，为顽固难疗之疾。治疗此类疾病，中医治疗有补益气血、活血化瘀、软坚散结、行气化痰等治法以消散其结，缓解症状，提高生活质量；西医除手术治疗外，多以放、化疗治之，这两种治法近期都可缓解症状，尤其放疗、化疗对部分癌瘤效果良好。但放化疗的副作用也最为明显，患者常有疲乏、脱发、恶心、纳差以及气阴两虚等一系列正气不足的表现。 尽管癌瘤的发生有多种原因，但正气不足，脏腑功能紊乱是其发生癌瘤的根本原因，正如《素问》所说：“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故治疗之法重在扶正祛邪。无论中医西医，扶正以及提高其机体免疫力应始终贯穿于治疗的全过程，带瘤生存，人体与癌瘤和平共处，往往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是正确使用扶正祛邪治法的结果。以扶正祛邪并举，视其不同阶段，有所偏重，只顾攻疾或一味扶正的方法都是不可取的。扶正方面根据患者情况可选用四君子汤、生脉散、玉屏风散、四参汤等，祛邪方面根据不同情况可选用活血化瘀、软坚散结、通络止痛、除湿利水之品。在临床中老师还常常选用中成药灵芝孢子粉配西黄丸治疗癌瘤。以上治疗肿瘤之法，病虽不同，但补益扶正始终是晚期肿瘤治疗的一个重要方面，在此基础上根据疾病的不同类型，酌加针对此病的药物如半枝莲、白花蛇舌草、毛慈姑等。本法亦可用于免疫性疾病及其他难治疾病。 2.3 以肾为本，调治顽疾 肾为先天之本，为人体元阴元阳之根本，主调节一身之阴阳，阴阳平衡则气血调和，百病不生，一旦阴阳失调，则百病丛生。在临床实践中，如能以肾为本，通过调节肾中之阴阳从而使全身的阴阳达到相对平衡，则顽疾亦可调治。如“红斑狼疮”一病，病根在肾，本于肾精亏损，而致骨痛、水肿、脱发、恐慌、口中有咸味、遇寒加重等。根据五行生克制化理论，若肾亏母不养子，水不涵木，则肝失濡养；一则肝失疏泄，肝气郁结，故而出现情志抑郁，悲观失望；二则阴不潜阳，肝阳上亢，出现癫痫，头痛、狼疮性脑病等神经系统受损的表现，此乃母病及子。肾虚子盗母气，则致肺气亏损，肺阴耗伤，出现口燥咽干、少气懒言、潮热盗汗等表现，此乃子病及母。肾精亏损，则肾水不能上济于心，水火失济，则心火独旺于上而无水能制，出现心烦不寐、口腔溃疡等表现，再因日光照射，内外之火相搏，热盛迫血妄行则发面部红斑，形如蝴蝶状红斑。肾亏日久，阴损及阳，阳虚失于温煦，水气不化，则浊水内泛，可见浆膜腔积液、水肿；又因先天肾阳亏损，必累及后天脾胃之阳，故而脾胃失于运化，一方面水谷不得腐熟，则见腹胀腹痛或腹泻完谷不化；另一方面水湿不化则浊水停于中焦出现胸、腹水或溢于肌肤，上下相合，出现水肿，此乃相侮。可见该病肾精亏损为本，继之累及五脏六腑，而出现多种复杂症状。因此在治疗该病时补肾最为重要，故而以金匮肾气丸或首乌地黄汤为基础方加减治疗。 又如“阳痿”一病，病因复杂，玉茎为肝所主，宗筋所聚，故此病和肝关系至为密切，但疾病发展最终影响至肝肾，乙癸同源，除治肝之外，当补其肾。因痿虽为虚症，但今世之人，多纵欲过度，耗散真阴，阴损及阳，日久致阳痿不用。若纯用壮阳之品，只可兴一时之痿而竭其精，而痿日益加重，治宜阴中求阳，滋肾水而涵肝木，略加温肾之品如韭子、菟丝子，是治本之道，遂用经验方“秃鸡丸”（鹿角胶、仙茅、仙灵脾、女贞子、熟地等）即是此例。又如慢性骨髓炎、骨结核其溃疡日久不消，或创口久不愈合，治疗则从肝肾入手，补益肝肾，温养筋髓，使肾气旺，筋骨强，气血充，疮口自可愈合。老师临床常以虎潜丸加减合金宫散（蜈蚣、全蝎、蜇虫各等份研末，每日3克，蒸鸡蛋1~2枚服，十日一疗程，间断服用），其效甚佳。 2.4 其他方面的独到临床经验 艾老对许多疾病均有独到见解，如提出带状疱疹之治疗，重点在“头尾并重”，开头控制病情及时，可以大大缩短治疗时间，减轻痛苦；收尾阶段主要是后遗疼痛，疼痛原因乃经络不通，所以艾老提出“带状疱疹活血药用不嫌早”的观点。实践证明早期应用活血化瘀药物，可以减轻疼痛时间和疼痛程度，这一治疗特色已经被临床推广使用。如针对银屑病提出，银屑病的发生与血分的病变有十分密切的关系，由于银屑病患者大多数都有阴液不足的表现，出现皮损干燥、脱屑、瘙痒等症状，活血药大多性温，活血药可以使血液流行速度加快，化燥生风，会加重银屑病的病情，故而提出“银屑病活血药用不嫌迟”，这一观点得到同行的认可。此外，艾老常常应用开窍法治疗多种皮肤病，取得了较好的疗效，如治疗银屑病、荨麻疹、特异性皮炎、皮肤淀粉样变等疾病，皮损干燥，腠理闭塞，没有汗出，病人燥热心烦。艾老提出开窍逐邪法，可以通经络，行津液，润皮肤，开毛窍，迅速缓解病情，确有开门逐贼之功，常常在治疗中加入冬桑叶、麻黄、青蒿等开窍药，选一、二种加入，可以收到意外的效果。 此外，艾老在外治方面用药更是不拘一格，大胆创新，经常有神来之笔。例如：慢性溃疡久不愈合、脓液不多时，一般的生肌收口药效果不理想，艾老用皮黏散配九一丹各半研细，飞布疡面均匀，外盖生肌玉红膏，生肌速度快；如溃疡分泌物少，疡面颜色暗红者可用血竭细粉飞布疡面均匀，收口较快；外伤皮下淤血用金黄散、活血散各半调水外敷，消肿止痛快，且不容易化脓；皮肤红肿瘙痒可用2%的苦丁茶水冷敷，消肿止痒功效明显；湿疹皮损不宜水洗，可冷敷，敷后以食用橄榄油涂抹，效果明显；激素依赖性皮炎治疗十分棘手，内服中药外，外用苦参、生黄柏煎水冷敷面部，再以橄榄油涂抹，效果良好；苦参鹤虱、杀虫止痒收口，对溃疡愈合疗效好。新鲜猪胆汁兑药渣水30~35度泡澡治疗银屑病，30min后出水涂食用橄榄油疗效好，干燥性皮肤病都可沿用此法。牛脊髓为血肉有情之品，能濡养肌肤，可用于银屑病缓解期、鱼鳞病、皮肤淀粉样变、特异性皮炎的皮肤干燥、脱屑、瘙痒等症状的封包治疗，效果明显，皮肤干燥的情况改善快。封包疗法还可推广至一切干燥性皮肤病，常用蛇黄膏、白疕软膏、生肌玉红膏等，封包1~4h不等，视病情需要来裁定封包的时间。 长期以来，艾老把“坚持传统，努力发掘，促进发展，追求提高”作为业务发展方向，不断学习中医理论并集各家之长，为自身医疗水平提高奠定了基础；真正做到医疗实践不离中医、经验积累基于中医、发掘创新源于中医，不断提高中医药治疗水平，造福于患者。艾老在50余年的中医临床实践中所积累的经验以及从中提炼的学术思想，犹如丰富多彩的宝库亟待我们去不断发掘和学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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