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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地处黄土高原、青藏高原和内蒙古高原的交汇处，是祁连山余脉和秦岭余脉链接点上的一个小山村。北面是海拔超过三千米的“大峁槐山”，南面是挺拔陡峭的“水泉尖山”，西边是绵延六十余里、荒无人烟的“哈思山”南坡，东边是一片红褐色的“红土乱山”，再往东就是广袤的黄土高原。这四面高山中间，是一块北高南低、方方十余里的盆地，村子就散落在盆地北缘的一块高台上。高台的东边是三十里长的“小红沟”沟口，西边是四十余里长的“石门沟”沟口，每年都有山洪从两个沟口奔泄而出。盆地的南缘是自古以来的交通要道，往东通往宁夏，往西通往兰州，西端的峡口是其咽喉要地，旁边的水泉堡是扼守其上的千年古镇。黄河从故乡周围的崇山峻岭中蜿蜒穿过，距离故乡最近处只有二十多里，上游是平缓富裕的靖远，下游出了黑山峡就是著名的河套平原。多亏这围绕故乡大半个圈的黄河和这绵延近百里的哈思山山脉，它们阻隔了腾格里的漫漫黄沙，给故乡的先民们提供了生根繁衍的有利条件。 故乡的土地大多都是先民们用人力开垦出来的。平原上的人只要刀耕火种就可开荒，而故乡的人要先在尽是砂石的荒滩上堆起高高的坝埂，然后在山洪暴发的时候将其引入坝内。山洪从一个水口流入，再从另外一个水口淌出，在坝内将泥土沉淀下来。几次山洪过后，坝内会沉积出一米来厚的肥土。这层肥土就是乡民们梦寐以求的收获，是粮食赖以生存的保障。日积月累，先民们将沙河两边的荒滩都变成了土地。全村两三千亩水地绝大部分都是这样形成的。除了在沙河里发展水田，故乡的人们还在土梁和高台上开垦旱砂地。旱砂地是西北先民们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只要在薄薄的土层上覆盖两三寸厚的砂石，就能起到保水、保温和保熵的作用，就能让贫瘠的土层变成了良田。 人们都是逐水而居，没有人知道故乡第一眼山泉是什么时候有的，或许就是邵姓人家在七八百年前挖的。几百年来，先民们在北边的山沟里总共掏出了五六眼山泉。故乡的泉水甘甜可口，无论冬夏都可直接饮用。小孩子出生前，老人们都会到最大的一处山泉口取罐水来，给出生的婴儿祈福。解放前，泉水很大，全村的水地就靠这些山泉灌溉。解放后，泉水小了、土地多了，生产队就打机井，抽地下水来浇地。而现在地下水更深了，抽取的成本太高，就只好引黄河水来灌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故乡的人粗狂豪迈、善良刚毅。他们不注重细节，不精于算计，遇事都比较直爽豁达。这些性格特征除了跟自然环境、生活习俗息息相关外，也留有先民们戍边屯田时的生活烙印。想想，人们从内陆不同的地方被迫迁来，既要开荒，又要训练，还要随时准备在外族入侵时保卫家园。只有勇敢乐观、勤劳坚韧又能团结协作的人才能生存下来。西北地广人稀，没有土地的话可以去开垦，没有水源的话可以去挖掘，不用强取豪夺，不用尔虞我诈。当时唯一缺的就是人口，所以人与人的关系要比其他地方亲近得多。老人们讲，旧社会马匪横行的时候，大家不论贫富一起设法躲避；土改的时候，虽然有些人家的土地被分了，但都没有遭到凶狠的批斗；浮夸风的时候，故乡的干部能顶住压力实事求是，没有造成饥荒......这些都发端于人们心底最基本的良知，也源自于先民们戍边时塑造的精神。 故乡民风纯朴，小时候只有装粮食的房门上锁，其他的房门都只是扣住即可，很少听到有小偷。邻里之间的矛盾在长辈的调节下都容易解决。老人们全跟子女一起生活，不论家里多困难，都能有饭吃。如果谁对老人不好，只是村里人的议论都让其难以立足。现在虽说生活日新月异，但两代人的鸿沟拉大了，不跟子女一起生活的老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老人们仍旧住在上房里，不至于像江南农村被随便安置在边角阴暗之处，在故乡还留有尊老的最后底线。 故乡距离交通要道不远，自古以来消息不算闭塞，人们向来对教育都比较重视。总的情况没有人详细考证过，但从我们户族的家谱上可知，之前一直都有读书之人。恢复高考后，村子里每年都有一些学生考上大学，其中不乏北大、西安交大、北航、北农、兰大、山东大学等名校。只要自己肯读书，家里都会想尽一切办法供。曾经有在初三和高三总共复读七八年的人，他们最终都成功上了大学，后来都有相当不错的职业，成为励志的典型。 这么多年，不论是通过考学还是出外打拼，从故乡出来在外定居者很多。我想，不论他们在哪里生活，他们的身上都有故乡的深深印记，从长相特征、性格特点、讲话口音、饮食习惯、到处事方式都无处不在。他们不会忘记故乡的一切，因为人是感情的动物，都需要亲情、友情、乡情和族群的认同之情。不论你在外发达也好，落魄也好，你总会想起故乡的家人亲戚、左邻右舍、儿时的伙伴、上学时的同学......只要想起故乡，你心里定会暖融融的，不再无助，不再迷茫。 故乡，就是在外游子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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