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酿的酒喝不醉我自己，你跳的级却让我一醉不起…… 这句式，套用风行九州的一首歌。 你人生中的几次跳级，让人感慨不已。 5岁上学，这在你的人生旅程掀起一个小跃进。1958年秋天，你在家婆寨上玩，玩到一个老师带学生课间休息的门口。老师问你想不想上学，你说想上，就入学了。那时候乡村娃儿普遍入学晚，班上年龄最大的同学比最小的你年长9岁。并不是父母提早送你入学，是你自己跃进入学的，跳过幼儿园几个级，跳过规定的7岁入学年龄。你后来特别感慨自己提早入学。1966年全国停课停止考试招生，你的学业上到初二便停止。你感慨，要不是提早入学抢了两年初中读了，就是一个戴着小学文化程度帽子的半文盲啦！这让人感慨：你跳的级却让我一醉不起…… 你13岁失学，在生产队劳动，每个劳动日的工分从3.5分起始，过半年一年半分一分的往上长，长到10分之前你就连年为全生产队最高工分。当社员多年，没当过干部，连记工员之类的差事都没干过。到1975年22岁时，你个快到退团年龄的老青年居然加入了共青团。多年后你在北京向一位领导敬酒，感慨道：领导您就年长那么两岁，您当中共湖南省委常委兼共青团省委书记时，我还没入团呢。 哪晓得，起步晚，进步却还不算慢。入团才一年多，你担任大队团支部书记，进而兼任大队会计，跻身大队干部行列。你自己和同伴们免不了也有官本位思想。按民兵序列，民兵营长是大队干部。有同伴说，你一个连民兵副班长都没有当过的人，越过班、排、连级，直接到营级，跳过几级啊！ 你跳的级，还在上学方面使人心醉。国家确定1977年冬季恢复高考。知道消息时，你个大队会计正在将全大队8个生产队拢在一起算年终分配账，学大寨，向大集体大公过渡。白天算账，晚上开会公布账目，没有时间复习，只是匆匆复习了几个早饭前的零碎时间。背着铺盖卷，步行50里，到红岩溪初级中学参加高考。后来得知，那个包括五个公社学区一千多考生的考场只考上你一人。1978年3月，你一个只读到初二的学生，当了十二年社员的农民，跨跳了五级，到吉首大学读大一。 有人感叹，你一个只读到初二的学生，是怎样坚持刻苦自学的啊！你痛苦地陈述：失学后的七八年，政治上受歧视受排斥，你的心死了，没有书可读，没有时间读书，你几乎跟书本绝缘，一些常用字都不会写了。1974年，生产队推荐你上大学，大队书记卡你不准许推荐你到公社，经公社领导干预，你被推荐到公社，还是没能上学。那个期望激起你自学的欲望，从那时候开始搞学习。你并没有自学初三课程以及高中课程。你的水平最高就到初二，从一帮实际水平不及初二的学生中脱颖而出，跳了几级。 大学毕业，留校任教，你在中文系上班，阅改学生作文，整理资料室的资料，打杂。当教员啦，搬进教师宿舍，胸前佩戴起教师的红色校徽章，从学生食堂转到教工食堂就餐，内心又生出几分越级的感慨。感慨借书的越级，当学生时一次可借5本，当教师了一次可借20本，而且自己进馆藏室内选。20本啊，够装满一箱子的！几天后还书，再借20本。 你跳的级却让我一醉不起……其实，并没有特别值得沉醉的。你身边的不少熟人跳级更多，你老婆只上到初一，她的一位同事是小学毕业生，你的77级78级两位同学只读到小学五年级六年级，几位留校任教的教授比你多跳几级。正是：我酿的酒喝不醉我自己，你跳的级却让我一醉不起…… 文/杨盛龙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杨盛龙，湘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在文艺报、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学报、《散文》《中华散文》《美文》《中国散文家》等发表作品约两千篇，《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经典文库1949～1999》《中国散文大系》《读者》等选载，出版散文集《西湘记忆》《二酉散简》《杨柳依依》《火塘集》《心心相依——中华56个民族散记》以及小说、评论集二十余种，《中国当代文学史》等十多种文学史著专节专题评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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