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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岁月（一） ——秘书日记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改革浪潮涌向大江南北。联产承包责任制象春天鲜花开遍祖国大地。个体工商户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盐阜老区农村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新气象。摆脱大锅饭的束缚，农民迎来丰产丰收的喜悦。个体工商户遍地开花，市中心曹家巷服装市场，车水马龙，人山人海。贫困农村也出现许许多个体。特别是“北三县”涌现出了许多建筑、养殖种植大户，更是喜人。杨明书记听说阜宁著名穷乡僻壤出现许多养猪养鸡专业户，笑在脸上，喜在心头。吩咐我备车，上羊寨、芦蒲去。那时地区专员公署也很穷，从书记到专员都是老式吉普。我们先到县城带上县委书记夏守康，直奔穷乡芦蒲而去。过了腰闸，就见到公社书记在路旁等候，他是县机关到基层，能说能干。介绍一家养鸡专业户。原来这家五口，饭常吃不饱。很难吃到鸡蛋。去年借了些钱养了三百多只鸡，小日子开始红火起来。杨书记听了，比自已养鸡生蛋高兴。说：“就先看这家。”进了这家院，看一群群老母鸡羽毛鲜亮，公鸡昂头鸣叫，一筐筐鸡蛋摆在厨房前，一片生机勃勃景象，在穷乡多年未见。杨书记很感兴趣，问他能不能再多养些？那户主很自信，拍拍胸脯说，“明年养八百只。”我们看了都很高兴。杨书记很兴奋，说，“再看看养猪大户。”离开养鸡专业户，大家都很高兴，谈论这户明年收入肯定翻一番。金融部门能支持，专业户、个体户将更多。驱车往羊寨途中，正当大家兴高采烈时，突然“吱”的一声，吉普急刹车。我伸出头一看，眼前情景让人惊呆了：一位中年妇女和两孩子，披麻戴孝跪在车前，一幅状子高高举在头顶，孩子们在哭，妇女大叫冤枉呀！过去听过旧社会拦轿告状，现在怎有拦车告状？雪白的孝衣很扎眼，哭声令人心痛。惊呆了的我，不知如何是好。三级书记不动，只有我这秘书接过状子。原来一个经商个体户，被管理他们的人逼死。个体户开业时间不长，刚刚盈利，收税收费不停上门，一株刚出土幼芽就被压垮了。杨书记脸色雪白，县、社书记也吓呆了。我把状子塞给夏书记。他是抗战老干部，能力强，有水平。他递给公社书记，说，“发展个体是大政策，人命关天，你查清，严肃处理。妥善安排死者家属，挽回影响！”回到县委招待所，晚饭已经摆上桌子，杨书记没有食欲，在宿舍里走来走去，默不作声。到了八点半钟，县委书记要我去请他吃饭。这些小事，也是我份内工作。我走进屋，看他仍然来回踱步，思考问题。过了好一会，才对我说，“把书记、县长找来。”站在屋子中间，对他们说，“个体户、专业户是个新事物，在旧思想、旧体制面前，很多东西已经不适应了。许多管理部门有指标、有任务，穷地方任务、指标难完成，压力就转到企业和个体工商户身上。问题出在下面，根子通在上面！我们党委、政府认识不足，首先地委、专署宣传部署不力。各有关单位思想还停留在旧框框里，如，人力、物力、财力等都要解放思想，适应新形势，政法部门要依法保护新生事物，对违法迫害个体户严惩不贷！”坏事有时转为好事。各县都召开四套班子会，部委办局会。地委也召开常委会和部委办局会。杨书记主动承担认识不足，贯彻不力责任。会后，宣传部门大力宣传发动。很快全地区企业、个体工商户、专业户迅速发展，人们认识也普遍提高。
八十年代初，联产承包责任制逐步推行，许多地方温饱问题得到解决，公社、大队压力减轻。新形势下新问题不断出现。麦收开始后杨书记忙下乡检查工作。到了滨海县一个公社。这个公社书记听说地区领导来了，很紧张，一边叫食堂杀小公鸡，一边叫秘书准备汇报材料。不一会，杨书记到了，他关心群众温饱问题。坐下来就问，小麦亩平均穗数，小麦千粒重？这位书记翻小本子，找不数据。又问他收割亩数，他额头冒汗，一句答不上。杨书记又问他，“有没有到田头走走”？他结结巴巴地说，“包产到户了，不好统计。”杨书记说：“包产到户不是不问不管，领导方式方法要随时改变。”随行的县里领导也急，转弯子，请书记先吃中饭，再汇报。杨书记明显不满意，说了句：“我们走。”到了下一个公社，书记徐昆荣早就等在大门口。这位书记很有才干，经常在乡村走动，全身晒得黑黝黝。接近中午得知地区领导来，忙叫食堂准备一盆大闸蟹，一大碗毛豆烧豆腐，一盆蕃茄蛋汤。他早就知道，杨书记吃饭两菜一汤，吃过交五角钱。我出差口袋里放不少张五角票。在会议室杨书记又问千粒重。徐书记常在乡下跑对答如流。还说千粒重比去年增百分六，亩穗增百分之九。杨书记问他缘故，他说，“除气候帮忙外，包产到户，肥料足，管理细。”杨书记听了很满意，笑笑说，“吃饭。”公社食堂很简陋，方桌，长条凳。我们坐下来，师傅把毛豆烧豆腐，蕃茄蛋汤端了上来，他很满意。正在这时，师傅又端上一面盆大闸蟹，足足有五、六斤。杨书记一看，生气了，“吃蟹干什么？端下去，端下去！”县领导圆场，就三个菜，端下不够吃了。杨书记说：“有罗卜干吗？来碗罗卜干就行了。”听了这话大家不好再说，几个人简简单单把一碗饭吃了。吃过饭我照例付两张五毛钱。当时心想，今天有点亏。公社有个简易招待所，吃过饭我准备休息一下。徐书记找来，唉声叹气，这次领导生气，提拔肯定泡汤。我知他吓得不轻。安慰他说，“书记到哪里都两菜一汤，没关系。”回去路上，杨书记开始说了，“一盆蟹可给十多人吃。”我笑着说，“说不定食堂师傅吃了。”杨书记又说“这同志能吃苦，懂农业。”我帮着说，“全身黑黝黝的。”他笑笑。不久，徐书记提了副县长，多年后提为副市长，遇到了伯乐识千里马。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李必大，南大中文系毕业，曾发表多篇论文和小说，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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