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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训宝典之一百八十七:张履祥家训《训子语》之一

 心理咨询诊所 2022-09-07 发布于山东

张履祥,字考夫,又字渊甫,号念芝,号杨园,浙江桐乡人,世居清风乡炉镇杨园村(今属桐乡市龙翔街道杨园村),故学者称杨园先生,明末清初著名理学家,清初朱子学的倡导者。

张履祥所出生的张家原本是桐乡望族,祖父和父亲在当地都小有名气,尤其是张履祥的祖父酷爱学问,举凡经史、传记、医卜杂家,无不通晓。因不善理家,家道中落。父亲在他九岁时就离开了人世,留下幼子弱母,守田度日,处境艰难。母沈孺人教导说:“孔孟亦两家无父儿,只因有志,便做到圣贤。”张履祥以此自勉,刻苦攻读。十五岁即补县诸生,做了秀才。崇祯三年(1630),祖父去世,翌年,母亡故,家道中落,与兄相亲相助,勤俭持家。后虽屡试举人,但终以落第作罢,遂隐居在乡间,以教书种田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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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履祥家训《训子语》之一: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又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人之为善,只是理所当为,其不为不善,亦由此心之良,不敢自丧以沦入禽兽,非欲徼福庆于天也。然论其常理,吉凶祸福,恒亦由之,积之之势,不可不畏也。涓涓之流,积为江河,星星之灼,燎于原野,其始至微,其终至钜。父子兄弟,心术念虑之微;夫妻子母,幽室墙阴之际,勿谓不足动天地,感鬼神也。天地鬼神,不在乎他,在吾身心而已。善则和气应,不善则乖气应,轻重迟速等于桴鼓人自弗觉耳。古称明德馨闻,秽德腥闻,总非朝夕之故,是在辨之于早。

书曰:“惟民生厚,因物有迁。”概观世运,厚则治,薄则乱。其在于家,祖宗以厚德启其后昆,则寖昌寖炽;子孙削薄其德,丧败随及,古今不易之道也。盖土薄则易崩,器薄则易坏,酒醴厚则能久藏,布帛厚则堪久服。存心厚薄,固寿殀祸福之分也。虽然,有本有末。厚于本,靡有不厚,本之薄,靡有不薄。不亲其亲,不长其长,而谓于他人厚者,未之闻也。《中庸》言:“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见。”厚之与否,要当察于用心之际。

凡做人,须有宽和之气。处家不论贫富,亦须有宽和之气。此是阳春景象,百物由以生长,所谓天地之盛德气也。若一向刻急烦细,虽所执未为不是,不免秋杀气象,百物随以凋殒,感召之理有然。天道人事,常相依也。

做人最忌是阴恶,处心尚阴刻,作事多阴谋,未有不殃及子孙者。语云:“有阴德者,必有阳报。”德有吉有凶,吉报不当希望于天,凶报可不惧乎?先人有言:“存心常畏天知。”吾于斯语,夙夜念之。

子孙只守农士家风,求为可继,惟此而已。切不可流入倡优下贱,及市井罡棍、衙役里胥一路。

人须有恒业,无恒业之人,始丧其本心,终至丧其身。然择术不可不慎,除耕读二字无一可为者,商贾近利,易坏心术;工技役于人,近贱;医卜之类,又下工商一等,下此益贱,更无可言者矣。然耕与读又不可偏废,读而废耕,饥寒交至;耕而废读,礼义遂亡。又不可虚有其名而无其实,耕焉而田畴就芜,读焉而诗书义塞,故家子弟坐此通病,以致丧亡随之。古人耕必曰力耕,学必曰力学,天之生人,俱有心思智虑,俱有耳目手足,苟能尽力从事,何患恒心或失,而世业弗永乎?

穷通寿夭盛衰绝续,命也,做好人可以长久不替。常言耕读俱好,学好便好;创守俱难,知难不难。若要做好人,只尊礼师傅,亲近贤人,是第一事。

士为四民之首,从师受学,便有上达之路,非谓富贵也。富贵贫贱一时之遇,丰约通塞,定命不可为。若贤士君子,则人人可为。读圣贤书,愚者因之以智,不肖因之以贤。学之既成,处有可传之业,出有可见之功,天爵之贵,无踰于此。所以人自爱其身,惟有读书。爱其子弟,惟有教之读书。人徒见近代游庠序者,至于饥寒,衣冠之子,多有败行,遂以归咎读书。不知末世之习,攻浮文以资进取,未尝知读圣贤之书,是以失意斯滥,得志斯淫,为里俗所羞称尔,安可因噎而废食乎?试思子孙既不读书,则不知义理,一传再传,蚩蚩蠢蠢,有亲不知事,有身不知修,有子不知教。愚者安于固陋,慧者习为黠诈,循是以往,虽违禽兽不远,弗耻也。一世废学,不知几世方能复之,足为寒心。然则诗书之业,可不竭力世守哉?

圣贤所言之理,无非天之理,圣贤之言,即天之言也。侮圣贤之言,则逆天理,逆天理,则有天殃。自古及今,无有不然。子孙即不能通经学古,四书小学不可不通晓,即不能通四书,不可不将小学熟读详解,佩服终身。果能笃信此书而服行之,虽为农夫,足有君子之行矣。

子弟七八岁,无论敏钝,俱宜就塾读书,使粗知义理。至十五六,然后观其质之所近,与其志尚,为农为士,始分其业,则自幼不习游闲,入于非慝,易以为善。虽肄诗书,不可不令知稼穡之事。虽秉耒耜,不可不令知诗书之义。

近世以耕为耻,只缘制科文艺取士,故竞趋浮末,遂至耻非所耻耳,若汉世孝悌力田为科,人即以为荣矣。实论之,耕则无游惰之患,无饥寒之忧,无外慕失足之虞,无骄侈黠诈之习。思无越畔,土物爱,厥心臧,保世承家之本也。但因而废学,一任蚩顽,则不可耳。

立爱自亲始,爱身爱之本也。立敬自长始,敬身敬之本也。以爱敬存心而入于邪慝者希矣。

人有此生,当思不虚此生之意。在门内,勉任门内之事;在宗族,勉任宗族之事,不可辄起较量推卸之私心。充较量一念,势必一钱尺帛,兄弟叔侄不相通;充推卸一念,必至父母养生送死有不顾。门内如此,况宗族乎?即父母,不若无此子;即祖宗,不若少此子孙,又况其余,安有一步推得去人家。譬如屋室也,有栋梁然后有椽簷榱槛,然后有墙壁门户,大小长短各效其能以为用,便可成室。若各各自私,毋论不足成室,究竟一无所用而已。抑思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而仁为己任者,独非人乎?乃不求为柱石栋梁,甘自弃为沟中之断?哀已!

译文​:

《易经》说:“经常行善的家庭,必有很多好事。经常作恶的家庭,一定有很多灾殃。”又说:“善行做的不多,不足以让大家知道。恶行做的不多,不足以自取灭亡。”人做善事,只是理所应当,不做恶,也是因为自己的良心,不能丧失良心沦于禽兽的行列,而不是想要向上天邀福。但论常理,吉凶祸福,总是因为他们自己,累积下来的趋势,不能不畏惧。涓涓细流,积累为江河;星星之火,燃烧于原野,开始都很微小,最终却很大。父子兄弟,一点点微小的念头;夫妻母子,在暗室墙根底下,这些念头不要说不足以惊动天地鬼神。天地鬼神,不在其他地方,就在自己的身体心里。善,祥和之气响应;不善,乖僻之气响应。轻重快慢,就好像鼓锤敲鼓,人自己不知不觉罢了。古人说,好品德有馨香的气味,坏品德有腥臊的气味,总不是一朝一夕的原因,所以要早做分辨。

《尚书》说:“人的天性都很敦厚,但因为外物所以会有所改变。”看世事变化,民风淳厚天下安定,民风凉薄世道混乱。在家庭里,祖宗以厚德开创了家族大业,一代代繁荣昌盛;子孙削薄了德行,丧乱败家随后到来,这是古今不变的道理。田土薄了容易崩塌,器皿薄了容易损坏,酿酒醇厚才能保存的长久,布帛厚了才能穿用的时间长。心地是厚是薄,决定了长寿夭亡灾祸多福之间的分别。即便这样,事情有根本有枝叶。根源深厚,其它才能深厚,根源薄,其它都薄。不亲近亲人,不尊敬尊长,而被他人称赞敦厚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庸》说:“君子之所以让人追赶不上,就是在这些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敦厚与否,要从花费心思的时候才能看出来。

凡是做人,必须要有宽和的气度。家庭不论贫富,也都要有宽和的气度。宽和就好像是温暖的春天,万物由此而生长,这就是天地的大德之气。如果一直刻薄急迫繁杂琐碎,虽然这样做未必不对,但不免显得好像秋风肃杀,百物随之凋零,这样的感受是有道理的。天道和人事,常常是相伴随的。

做人最忌讳的是隐暗恶毒,心思总是隐暗刻薄,做事多用阴谋,没有不连累子孙的。有人说:“阴德如何,总会在阳间有报应。”德行有吉有凶,吉祥的报应不应当希望上天赐予,而凶恶的报应能不畏惧吗?先人也说:“心里要常常畏惧,因为上天知道。”我对于这些话,早晚都记着。

子孙只要守住农村士子的家风,能代代传承,仅此而已。千万不能沦落到唱戏杂耍这些下贱行业,以及市井恶棍、衙役公差一路人。

人要有恒定的职业,没有恒定职业的人,开始就没有理想,最终就不会有自身的成就。但选择职业不能不慎重,除了耕读两个字外,没有一种能做的。经商为了牟利,容易败坏心地;工匠技艺为别人干活,近于下贱行业;行医问卜之类,又比工商第一等,在这些下面的更低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但耕和读又不能偏废,读书不懂务农,要受饥寒;务农不读书,就不知礼义。又不能虚有其名而没有实际,说务农却田园荒芜,在读书又不懂诗书,世家子弟都有这个毛病,导致家破人亡随之而来。古人耕田一定说力耕,学习一定说力学,上天创造了人,都有想法智慧,都有耳目手足,如果能尽力做事,怕什么没有恒心,世代从事的职业不能永久呢?

穷困富有、长寿夭亡、兴盛衰败、断绝延续,这些都是命运的安排,但做一个好人却可以长久不更改。常言说务农读书都好,学好了就好;创业守业都难,知道难了就不难。如果做好人,只要尊敬师傅,亲近贤人,这是最重要的。

士子是四民之首,跟着老师学习,就有向上进步的通道,并不是指的富贵。富贵贫贱,只是一时的遭遇,是多是少是顺利是坎坷,都是命里注定不能改变。但成为贤人君子,却人人能做到。读圣贤书,蠢笨的会有智慧,坏人能变好。学有所成,做事有了可以相传的事业,对外有了能让人看见的成就,上天赐予人的爵位没有比这更贵重的了。所以人们爱护自己,只有读书。爱护子弟,只有教导他们读书。人们只看见现在到学校学习的,都饥寒交迫,士绅人家的子弟,大多品行败坏,所以都归咎于读书。却不明白末世的风俗,往往都是攻读虚文求取功名,不知道读圣贤的书,所以失意的时候无所不为,得意的时候为所欲为,被邻里羞于提起,怎么可以因噎废食呢?想一想子孙们既然不读书,就不懂得人伦道理,一代代传承下去,蠢笨无知,不知道事奉双亲,不知道修养品德,不懂得教育孩子。愚笨的安于浅陋,聪明点的学会了狡诈,按这个发展下去,虽然离禽兽都不远了,还不知道耻辱。一代人不学习,不知道几代人才能养成读书的习惯,足以让人寒心。所以诗书大业,能不世世代代的坚守下去吗?

圣贤说的道理,是上天的道理,圣贤的话,也就是上天说的话。侮辱圣贤的话,就是违逆天理,违逆天理,就会有上天的惩罚。从古到今,都是这样。子孙即便不能通晓经义学习古人,四书小学不能不学习,即便不能通晓四书,却不能不把小学熟读并搞明白,终身践行。果真坚定的相信并且做到书里的内容,哪怕是个农夫,也会有君子的言行。

子弟七八岁,无论聪明迟钝,都要到学塾读书,使他们粗通义理。到了十五六岁,然后看他们资质高低,和他们的志愿喜好,当农民当士子,开始分别职业,这样自幼不会学到游手好闲,进入为非作歹行列,容易走向正路。虽然勤力于诗书,却不能不懂得农耕事物。虽然务农,却不能不明白诗书的意义。

现在以农耕为耻,只依靠科举文章录取士子,所以竞相趋于虚浮,以至于耻辱的并不是应该耻辱的,比如汉朝孝悌力田为录取科目,人人都以此为荣耀。实际说来,从事农耕就没有了游手懒惰的毛病,没有了忍饥受寒的忧虑,没有因为喜好而失足的担心,没有骄奢狡诈的习气。思想不越界,爱惜土地的收获,心地保持善良,这些都是传承家业的根本。但因此而不学习,任由愚笨顽劣,则不可以。

爱要从亲人开始,爱自己是爱的基础;遵敬要从尊敬长辈开始,尊重自己是敬的基础。心里有爱和尊敬却变得邪恶的人很少。

人这一辈子,要思考不虚度此生。在家里,努力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在宗族,努力处理好宗族的事情,不能动不动就起计较多少推卸责任的私心。起了计较的念头,势必为了一枚钱一尺帛,兄弟叔侄不相往来;有了推卸的念头,一定会父母的奉养埋葬都不管顾。家里都这样,何况宗族呢?对于父母,不如没有这样的儿子;对于祖宗,不如少了这个子孙,何况其它事情,最不能推到别人家去。比如房屋,建好房柱房梁,才能建椽子檩子房檐门槛,然后才能建墙壁门窗,大小长短各自发挥各自的作用,就能盖好房屋。如果大家都自私,不要说盖不成房屋,最终什么东西都没有用。想着天下是一个家,中国是一个人,把仁爱作为自己的责任的,就不是人吗?不想着成为柱石栋梁,难道甘于自弃成为水沟里的烂木头吗?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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