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当下很多事情和困境，都可以从过往的经验中找到答案，尤其是面对新问题的还看不清的情况下，借助于回看老问题，有助于我们看清当下的迷雾。今年有两部底层视频很火，一个是短剧《我的二舅》，一个是电影《隐入尘烟》，他们做反应的，都是底层人民的生活，很多人看了很震撼，人生不易，大概是很多人看后最大的感受。生老病死，人生的关键节点，很多时候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没有人愿意去医院，但一旦去了，人生就可能被彻底改变。中国的媒体有个特点，那就是无论是赞美还是鞭挞的时候，全部都是不遗余力，哪怕昨天赞美的和今天鞭挞的是同一个对象，这也丝毫不会影响媒体的文采和力度。因此说一说很重要的旧事件，其实更容易让我们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这些事本质上，是可以发生在此后的任何时候。我们先来回顾一下这件事的基本事实，都是细节决定成败，在对事情的基本事实没有清楚认知的情况下，细节毫无意义。2007年11月21日下午4时左右，已经怀孕的李丽云因感冒并发症，被以夫妻名义同居三年的“丈夫”肖志军送到了北京市朝阳医院京西分院。当时肖李二人身无分文，但鉴于病情危急，医院决定让李免费入院治疗，同时也做好了剖宫产的手术准备。根据相关规定，手术必须要家属签字，医院在告知了家属不及时手术，孕妇会死亡的风险之后，肖依然坚持拒绝签字。一再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医院甚至请来了精神科医生，来鉴定肖的精神状态，后被认定为精神状态正常。4时30分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拒绝剖宫产手术生孩子，后果自负”的字样后，近30名医生、护士以各种方式抢救3个小时无效，李某死亡。事件出来以后，轰动全国，一时间一尸两命的标题到处都是，这个事件几乎能调动起媒体人所有的兴奋点，手术签字、医疗体制、贫富差距、丈夫无情等等一些列问题。在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之中，大部分人都倾向于医院是有责任的，很多人援引的都是“生命尊严高于一切”，倾向于医方强行救治。一时间全国是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讨论，中国人普遍同情弱者，一时间对医院的批评声音很强烈，甚至有些是情绪化，非理性的意见。事情已经过去了15年，我们冷静下来之后，再去看看当时医院的做法，到底对不对，尤其是站在法律和制度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毕竟法治社会，所有行为的第一原则就是合法。一尸两命这件事，最核心的争议就在医院坚持的“非签字不手术”，这其实是有法律依据的，国务院颁布的《医疗机构管理条例》第三十二条，尽管这个条例在2022年3月29日被修订过，但非签字不手术的原则一直没变，内容如下：医务人员在诊疗活动中应当向患者说明病情和医疗措施。需要实施手术、特殊检查、特殊治疗的，医务人员应当及时向患者具体说明医疗风险、替代医疗方案等情况，并取得其明确同意；不能或者不宜向患者说明的，应当向患者的近亲属说明，并取得其明确同意。因抢救生命垂危的患者等紧急情况，不能取得患者或者其近亲属意见的，经医疗机构负责人或者授权的负责人批准，可以立即实施相应的医疗措施。 这条规定，简单归纳一下就是，如果要进行手术，必须要病人同意，不能或者不宜向病人说明的，必须病人家属签字同意，这就是医院坚持的非签字不手术的直接法律依据。对医院的指责，主要集中在三十二条最后一句，因抢救生命垂危的患者等紧急情况，不能取得患者或者其近亲属意见的，经医疗机构负责人或者授权的负责人批准，可以立即实施相应的医疗措施。注意这里的用词，是不能取得患者或者其近亲属意见的，经医疗机构负责人批准，可以开展手术，但是在这个案子中，这种情况不是不能取得，而是已经明确取得了近亲属的意见，那就是拒绝手术。白纸黑字在那里写着，没有任何的机构敢违反这样的规定，国务院颁布的《医疗事故条例》第二条明确写着，本条例所称医疗事故，是指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在医疗活动中，违反医疗卫生管理法律、行政法规、部门规章和诊疗护理规范、常规，过失造成患者人身损害的事故。在家属明确拒绝手术的情况下，你只要开展了手术，就是医疗事故，哪怕是母子平安这事也是违法的，至少得背个处分，况且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而且事实证明，能坚决不签字的人，那真的不是普通人的思维。对医院的不信任，已经深深刻在了这个丈夫的心里，在这种情况下，坚持手术，无疑是把医院和医生，往火坑里推。对于这个悲剧，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生命高于一切，为什么会有一条法律规定，必须要家属签字才能手术呢，这条法律到底该不该被废除？很多人对医疗有一个误解，感觉这医疗活动就像做菜一样，水平高超的医生就像厨师一样，能够 做出非常精美的饭菜。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医疗是一个双向的沟通，医疗是对一个活人进行的活动，并不是砍瓜切菜，一个人来看病，他所讲述的，病情，家族遗传，生活习惯，病史等等这些问题，都是医生看病的重要参考。也正是基于这种情况，医疗活动，被视作是一种合同行为，而合同的基本原则，就是要求合同双方必须达成一致意见。尽管面对医学知识，病人处在弱势，但这并不意味着，病人及其家属会丧失最后的决策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非签字不手术，这就是病人的尚方宝剑，可以在最后的时刻，斩断自己可能受到的损害。很多人呼吁放开这种限制，交给一生更多的自由裁量权，但这个问题就在于，给多少自由裁量才合适，而中国目前的现实情况就是，医生任何的自由裁量，最后都可能会演变成被强制做手术，这种风险是完全不可控的。就目前的国情来说，坚持非签字不手术这个原则不动摇，其中利大于弊，而且是远远大于，医患关系不好，已经成了事实，没必要去遮遮掩掩，而且任何组织和个人，都可能会利用权力来获取利益，这一点医生也不例外。患者对于医院和医生的不信任，这都属于合理的范畴，毕竟所有制度，法律，规定的前提基础，就是人性本恶论，而规则的制定，就是为了对付复杂幽暗的人性。把医护人员比作是天使，这话原本没错，但可惜的是，这里是人间，而人间的复杂性就在于，去医院做手术是需要钱的。需要家属签字，有个非常现实的原因，那就是后续治疗费的问题，签字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家属知道需要承担高额的治疗费用。这种事情很现实，必须要面对和解决，医疗不仅是医学问题，还是花钱的事情，如果不征得家属同意就手术的话，拒绝支付费用，可能会压垮医院。放弃治疗的也很多，尤其是到了一定岁数，又得了不治之症的，在农村很多地方，很多到了最后的时刻，都是拉回到自己家里去了，放弃治疗本身，也是患者和家书的权利，如果允许医院自由裁量做手术，这本身也是对病人权利的一种侵犯。一尸两命这件事是个悲剧，这件事之所以会发生，起因在于一个非常不正常的行为，拒绝签字手术，应该说，这是跟绝大多数正常人都不一样的选择。而这事儿在现实中的情况是，这个所谓的“丈夫”。其实并没有结婚领证，很多人也以这个来指责医院，本质上医院不可能对个人信息进行严格的核实，尤其是涉及到个人隐私，毕竟医院不是公安局，很多时候只能是“信任”病人所说的话。 医院坚持合法性原则，这个没有错，但悲剧还是发生了，这个姑娘太可怜了，遇到了一个这样的男人，生活是具体而残酷，并不是每个不行的事件，最终都能找到一个明确的责任人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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