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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领系列作品:连队故事(5)家属来队(6)我为战友杀年猪

 河南文苑 2022-10-22 发布于河南

连队故事(5)家属来队

张国领

一次和地方几个朋友正在饭店吃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妻子打来的,便不能不接,在我接电话的时候,谈兴正浓的朋友们都示意静默,使我能够清楚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我挂了电话之后,一边对朋友表示谦意,一边解释说是我家属打来的电话。

他们听说是家属打来的,就问是河南老家的吗?我说是妻子。他们不解,说妻子就是妻子,怎么叫家属呢?他们这一问让我先是一愣,马上明白我说的家属,是部队对妻子的专用称谓,免不了给他们解释一番。

对家属这一称谓的解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在部队说了几十年,一时很难改口,于是就不断有人询问,我就不断给他们解释。

部队文化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但它又有很多独特的符号,包括有些名词在内,是与地方有所区别的,有些是称呼不同,有些是意思不同,有些是内蕴不同。

就拿“家属”这两个字来说,在部队一般是专指妻子。谁的家属来队了,那就是谁的妻子来队了,如果不是妻子,来队的是父母,都会直接称其父母来队或爸爸妈妈来队,如果是兄弟姐妹来队,也会直接说是弟弟或妹妹,而不会说成家属。

但在地方对家属的理解,就是对亲属的统称。《现代汉语词典》上对“家属”的解释是:家庭内户主本人以外的成员,也指职工本人以外的家庭成员。就是说家庭成员,都可以称家属,或者说是家属就是家庭的全部成员,一个人可以称家属,几个人也可以称家属,并没有明确指妻子。

我刚入伍时,对这一称谓也不明白。那时候连队干部结婚的多,战士结婚的少,只有一些超期服役的老兵们,有的在部队已干了五六年、七八年,早已到了结婚的年龄,自然就结了。有的老兵是担心退伍之后,未婚妻变卦,或担心未婚妻随行就市,狮子大开口的要财礼,趁退伍之前,身穿军装,姑娘家出于对军人的崇敬,不会对他提过多要求,所以就先结了婚。虽然连队也提倡战士晚婚晚育,但老兵们到了婚烟法规定的年龄,又都面临着退伍还乡,从老战士切知利益考虑,都会批准他们结婚。

结过婚的干部和老兵们,在一起说到妻子就会说我家属怎么的,你家属怎么的,听到说家属这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词儿,我还以为他们是说彼此家中的亲人们什么事。由于自己是新兵,有很多事只能听着,却不能主动询问,问多了老兵会说这个新兵蛋子不懂事儿,所以,很长时间内不懂这个暗语是专有所指的,指的这个人就是妻子。

因为不懂这个专用词语,有一次还闹出了笑话。有位老兵妻子来队,那天正赶上上级领队来连队检查工作,战斗班战士都不准离开,我是连队饲养员,不在领导检查的范围,老兵跑来找到我说,他家属来队了,但他不能请假,让我骑自行车去义城集帮他接一下他家属。

那时我们连队在巢湖农场种稻子,距离义城集有十来里的路程,老兵给我写下他家属的名字并描壕了大致模样后,就匆匆回班里迎接检查去了。我骑上自行车赶到义城公交站时,见只有一名年轻女子在站牌下站着,我就拿着老兵写的名字上前问她,她说她就是,我问她是老兵的什么人,她说是爱人,我这才明白老兵让我接的家属就是他的妻子。接回来之后我问老兵,为啥不说是接妻子?明明是你妻子为啥非要说是家属?他听了我的问话笑笑说:“你也是入伍第二年的老兵了,不知道家属就是妻子吗?”

从那次帮老兵接“家属”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老兵和干部口中说的家属,就是他们的妻子,也就是军人的妻子。

原以为把妻子称家属是我们连队小范围的规矩,后来我调到团机关工作,机关人员是以干部为主题,大都结婚生子,这些领导和连队老兵们一样,统统称妻子为家属。他家属,你家属,我家属,家属二字成了对军人妻子的官称。

我不知道军人这样称妻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甚至我们团里那些无所不知的领导们,也说不清,他们说自己入伍的时候也是不明白为啥称妻子为家属,可等自己结了婚,有了妻子,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别人对自己妻子以家属相称,自己也就自然而然地,在别人面前把妻子称作家属。

看来军人称妻子为家属,并没有明文规定,书本上和条例中也找不到,但就一年年这么称呼了下来。如果说优良传统是传承的,那“家属”这种不成文的称呼也是传承下来的。

在部队,特别是在连队,是清一色的男兵,可以说是男人的世界,偶尔有谁的家属来队了,那立即就会引起大家的关注,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都会找个理由去看一看,然后几天的时间里,私下都有一番议论。他家属没有谁家属高,没有谁家属长得好看,没有谁家属会说,等等。每来一个家属,就有一番议论,说的人兴致很高,听的人兴味犹浓,而家属来队的老兵,都红光满面,兴奋异常,好像天下幸福都给了他一个人。

当然新兵不能当面叫老兵的妻子为家属,老兵也不能称干部的妻为家属,一般都要称嫂子。被战士叫了嫂子的家属,一般都很有嫂子的样子,对于战士们那是像亲弟弟一样亲,有的家属到了部队,看丈夫的战友们天天泥里滚土里爬,训练回营累得筋疲力尽,就主动给战士们洗衣服。看到有的战士在干缀领章、补衣服、缝被子等一些针线活,她就跑到跟前接过来帮战士们做,在她们心中,这些针线活不是舞枪弄棒的大男人做的事,应该女人来干。她们不知道,包括自己的丈夫在内的所有战士们,不但能做针线活,做起来也并不比女人做的差。

但有嫂子帮忙,男兵都也不客气,当嫂子为自己做针线活的时候,他就站在边上看着嫂子穿什引线,边看边想象着自己将来的妻子,也会被战友们称作家属的那个姑娘,会是什么样子。

我是提干之前结的婚,结婚之后妻子一直在家里劳动,我在部队是一名住集体宿舍的单身干部,我正式称妻子为家属,是她第一次到部队探亲,我找领导要房子和家具。当时的政治处主任是浙江人,姓陈,听我说家属要来队,高兴地说:“你家属来队好啊,你们长期两地分居,应该到部队团聚一下,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帮你解决。”话说得很暖心,也确实帮我解决了住房和简基本的生活用具。

家属的事,部队领导例来是重视的,因为它直接关系着干部思想的稳定和部队的军心,随了军的家属,部队都有专门的机构负责与地方相关单位联系,为她们安置工作。我调到北京工作之后,为了家属早日随军,主动辞掉了郑州的正式工作,作为无工作人员办的随军。刚随军到北京那几年,没有工作,我就参加过多次部队和地方联合举办的,随军家属工作安置协调会,会议通知写得明明白白,不是说给军人妻子安置工作,是给军人家属安置工作,可见,家属这个称谓,已是全部队的通用名词了。

一个女人,因为嫁给了军人而变成了军人家属,她们在部队这个特殊的环境里,对这个称呼,适应得很快,她们知道“家属”,听起来虽不那么亲切,但绝不是个贬意词,能被称作家属的女人,肯定是丈夫是军人,并且还是现役军人。

家属,一个部队特有的称谓,包含着军嫂多少的辛苦和自豪啊。

图片来源网络


连队故事(6)我为战友杀年猪

张国领

今天是虎年的大年初二了,辞旧迎新过大年,这是中华民族最吉祥喜庆、万家团圆的日子。

赶大集、串亲戚、穿新衣、放鞭炮、守岁吃年夜饭,这些毫无疑问都是过年的标志,但在我的记忆里,过大年最隆重的一件事,莫过于杀年猪。

不光农村杀年猪,有条件的部队过年也杀年猪。前些年中央电视台播放过一部挺火的纪录片,名字叫《女特警雷敏》,其中有一个细节,就是关于杀猪的。特警队养了一头猪,又肥又大,春节前中队决定把这头肥猪杀掉,让官兵过个“肥”年。于是,这杀猪的任务,就落在了女特警队员雷敏和她的战友身上。

别看这些女特警平时训练起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当她们面对一头活蹦乱跳的大肥猪时,却是束手无策,一时不知从何处下手。虽然俗话说“杀猪拽尾巴,各人各杀法”,但那些姑娘们,可能是在家从来没有亲自杀过猪,甚至连杀猪都没有见过,所以,她们那一身擒拿格斗的功夫,在一头活蹦乱跳的大肥猪面前,都难以施展。

当然,这部纪录片现场记述军营中杀猪过年的镜头,重点是为了突出过年的喜庆气氛。假如女特警战士像对付凶犯那样一招致肥猪于死地,不但显示不出特警队员的强悍,相反,还会大大降低收视率。

严格地说,杀猪不是女兵干的活。三十九年前,我还在安徽军营中当炊事员时,为了给战友们准备丰盛的年夜饭,也亲手杀过年猪。

我刚入伍的时候,我们连队养着十几头猪。养猪是连队农副业生产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猪长大后,一般不是杀掉自己吃,而是卖给当地的食品公司,用卖猪的收入,来补充丰富战士的每日伙食,同时也算进连队的GDP里。

那年连队调到巢湖农场种稻子,所以,连队对养猪工作比原来执勤时更加重视。养猪规模一下子发展到了二十多头。为了扩充饲养员,要选一名踏实能干的、思想觉悟高的,有责任心、有耐心的战士去喂猪,选来选去我成了最符合条件那一个。

我当上饲养员半年后,老饲养员退伍,两个人的工作暂时由我一个人来干。这时已临近年关,连队也开启了过年模式。种了一年稻子的官兵都很辛苦,盼望着过年能好好地改善一下生活。有一天,司务长通知我,说今年粮食丰收了,过年要杀两头猪好好慰劳慰劳官兵们。

我一听很兴奋,但转念一想又很纠结,因为我是饲养员,想让大家吃肉,又不想杀掉好不容易亲手养大的猪。

距春节还有几天时间,再到猪圈喂猪时我就琢磨,该选哪两头猪作为过年的大餐杀掉呢?这是一个很折磨人的问题。

当时能出栏的猪有十来头,按说杀哪一头都可以,可我看看这一头,不舍得,看看那一头,也不忍心。突然要让我来选择其中的两头猪杀掉,这心里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选胃口太好的那一头?它经常多吃多占,甚至霸占着食槽,自己吃饱之后才允许别的猪去吃,它之所以抢着吃食,不就是为了早日吃肥吃壮,等待为官兵们增添战斗力做贡献吗?可转念一想,它的强势为猪群带了一个好头,使食槽前的争抢大战一直在热烈地上演,每头猪都争先恐后地大吃特吃,倒是给我这当饲养员的,省了不少心。

那就选弱者吧,我想,它经常为了早吃上一口猪食,而被蛮横的猪们追咬,每当看到那种欺凌弱者的场面,我就对它产生无限同情,恨不得将霸占食槽的猪给关它三天禁闭。

就这样纠结来纠结去,迟迟下不了决心。

常言说“不是一个人杀的猪”,定下年二十八为杀猪的日子后,我向我的直接领导炊事班的罗班长提出了一个要求,请派两名援兵来帮助我杀猪。

他说:“那就给你派两个老乡去吧,你们从前在老家经历的杀猪方式是一样的,免得到时意见不统一。”听他说这意思,好像其他地方还有别的杀猪方式似的。

我提前在猪圈旁边的土堰上,挖了一个灶窑,将一口大铁锅支上,加满了水。烧火的稻草就在打谷场上,一会就能将水烧开。杀猪的刀具我也从附近的村庄里借到了,万事俱备,只等开杀。

杀过猪的人都知道,杀猪最难的不是宰杀,也不是褪毛,而是第一道工序——逮猪。

人们常常用“笨的像猪一样”来形容人的笨拙,但自打我喂猪之后发现,猪不但不笨,且相当灵敏,无论是听觉、嗅觉、触觉,都十分地敏感。平时给它挠痒痒时,它瘫卧在地上,一副很会享受的样子。但如果在其它时间触动它,它马上变得非常警觉,特别是遇到危险时,能迅速逃离。有时你看它睡得跟死猪一样,外面只要有一点小小的响声,它立马抬起头,将呼扇呼扇的大耳朵竖起来,确认没有危险临近才又重新躺下。

我一手提着绳子,一手掂了个水桶,若无其事地进了猪圈。水桶是平时喂猪时用的,这样对猪能够起到迷惑作用。像往常一样,我走进圈舍,几头猪以为又是到了开宴的时间,一齐朝我这边涌了过来。先是对着水桶拱了拱,没有发现什么美味佳肴,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手中的绳子上,用鼻子闻来闻去,接着有两头猪用嘴咬着绳子的一端向后扯,其它猪以为是什么好吃的,都开始上来用嘴扯绳子,我一看这情况,知道意图已经暴露,趁其还没有完全警惕,顺势抓住了一头猪的后腿。

其它猪一看势头不妙,都缩到圈舍的一角,对我瞪大了眼睛。我抓住的猪由于后腿被我提了起来,想挣扎着逃离却没有成功,马上发出了求救般的哇哇大叫声。

两位老乡听到猪叫,迅速跑过来,帮我将这头猪拉到了圈外,并七手八脚用绳子将猪的四肢,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第一个圈舍的猪受了惊吓,不能再从那里逮猪了,我就选了一个相距较远的圈舍去逮第二头猪。

但我发现其它猪好像都收到了危险的预警信号,当我靠近圈舍时,猪们都没有了往日的欢迎,它们瞪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看着我。

这怎么办?看来只有采取下下策,硬抓。

我向两个老乡摆摆手,他们也跳进了圈舍,我说:“我们一人把一个角,不管抓住哪一头都行。”

我们往三个角一站,猪们全挤到没人的拐角了,我开始顺着圈墙向猪群靠近,随着我的一点点靠近,它们开始一点点地向后撤,撤不动时就撒腿往对面跑,有两头猪还趁势往圈墙上跳,差一点就越墙而逃了,但还是从墙上翻身掉了下去。

就在它起身再跑的一瞬,我眼疾手快,扑上去抓住了一条猪后腿。猪也是急了,用尽全力要挣脱,要不是军事素质好,还真被猪给掀翻在地。我们一齐动手,把它那健壮的四肢给绑了起来。

逮猪这一难关闯过了,我们分头行动,有人烧火,有人找来木头,将猪腿绑在木头上。身边正好有一个水泥台子,把猪抬上去,确认肥猪不能跳起后,我拿起一把又尖又长的剔刀,进行第二刀工序——杀猪。

我用一只手向后使劲扳着猪的下颌,让它的颈部完全暴露于视线之下,我开始寻找猪咽喉的上四指处,那是个着刀点。猪没有大喊大叫,一会就断了气。

我回忆着村上杀猪的过程,然后也在猪后腿处割了一个口子,将探条从皮下捅进去,并从不同的方向捅了几下,将嘴对着那个切口往里吹气,大概吹了二十几口气,软沓沓的肉猪马上变得圆圆滚滚的了。

大锅里的水已烧开,我们抬起吹过气的猪,放进了开水锅里,在开水中将它翻了两次身后,迅速抬出。拿起刮刀,很轻松的把猪毛全刮了下来……后边的工序不用详述,大家都懂的。当时给我的感觉是,杀猪是个力气活儿,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快完工的时候罗班长来了,他看到我们把两头大活猪变成了四扇肥猪肉,直夸我们真能干。

一次杀了两头猪,在一般连队,那过的是肥年,但我们连队是个加强连,有近两百号人,两头猪吃完的时候,年才刚过了一半。不过这也难怪,常年在农田里劳动,付出的都是真力气。这不,刚休息了三天,劳动大军又向田间地头出发了。

望着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的战友们,我当时就下定决心,要多养猪,养好猪,常杀猪,让官兵们的生活常改善……

张国领:当代军旅作家、诗人。河南禹州人,现居北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历任战士、宣传干事、电神编导、文学期刊《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有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失恋的男孩》,诗集《绿色的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决胜卡马》等13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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