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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巧珍丨家乡的味道

 新用户6981V1ce 2022-10-29 发布于河南

       移居在老家县城里的小妹,通知我外甥女的婚期到了。如果不是受疫情影响,我就可以回去和亲人们团聚。遗憾中,不由得回想起小浪底水库移民前大弟结婚的场面,愈加怀念家乡的味道。
       移民前,我家住在洛阳市新安县西沃乡西沃村。西沃村的面前是从西北方蜿蜒奔腾而来的黄河水,背面靠着谷堆坡。北边和北村接壤,西边和马蹄沟村搭界。西南方连着槐林村,槐林村的外面,是从石井乡延伸出的一条宽宽长长的清河滩,无拘无束地和流经西沃的黄河相连。隔河相望,黄河对岸是济源,清河对面是矿物质丰富、林木郁郁葱葱的石山村和竹园村。从地形方位就可看出,老家西沃的地域,简直就是黄河和清河这两条伸得长长弯弯的臂膀也搂抱不住的一个水土肥沃的半岛村镇。
       这就是我的家乡。依山傍水,环境优美,水土养人,人情厚重。
       那时候我父亲整天忙村子里的事情,家务和农活都落在母亲的肩上。母亲是从苦难时期过来的人,1942年左右的大逃荒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她对粮食作物特别珍惜。麦收秋收后,母亲总是挎着篮子到田地里一粒一粒地捡小麦、玉米和豆子。母亲如此爱惜粮食,对他人却毫不吝惜。


       大弟结婚是在家里待客的。在我们家乡,办喜事少不了圆圆的豆馅小馍和糊涂面条已成风俗。家乡的餐桌上,再丰盛可口的菜肴,只有配上豆馅小馍,那才叫吃得滋润,吃得舒坦。可是几百个鸡蛋大小的豆馅圆蒸馍,全凭手工一个个做出来,实在太费事太麻烦,它成了待客前最重要的一件事。
       那天晚上十点多了,亲戚和街坊邻居都还在我家里等着帮忙发面。她们害怕发酵早了发酸,发酵晚了不发,所以只能根据第二天蒸馍的时间段,选在不早不晚的十点后开始发面。
        面发好了,帮忙的人都离开了,母亲却还不睡觉,她在仔仔细细地拣小豆。两大盆子的小豆,是她种了两年的荒地积攒下来的。她起早贪黑,拔草,施肥,浇水,用镰刀一把一把割下来,然后运到家里晾晒,捶打,最后再用簸萁一波一波抖擞干净。她生怕豆子里面有一粒小石子没捡出来,被谁“咯嘣”一声咬住了,减了人家的胃口。其实这豆子她早先就已经拣好了,现在却又要端出来拣一遍。   
        捂豆馅也不容易。几百个馍量的豆馅,放在锅里煮的时候,火候的大小,水的多少,豆馅的稀稠都得掌握好分寸。弟弟看母亲这么费劲这么认真,嚷嚷到:“现在的人稀罕大鱼大肉,谁稀罕你的馍,还弄啥豆馅。”母亲说,来的都是亲人,咱得招待周全。她倾其所有,倾其所爱,她要把弟弟的婚事办得大气又排场。
         

       蒸馍那天,我担心母亲忙不过来,想早点回家帮忙。母亲说我瞎操心,她让我管好学生教好学就行了,别的轮不到我操心。但我还是匆匆地往家赶。大老远就听到了《百鸟朝凤》的乐曲,喜庆欢快的节奏,谁听了也会心花怒放,喜气洋洋。我家院子里的人像赶集一样热闹。我看见靠着院墙的小板凳上,坐着家族里排上辈分的姑姑婶娘,她们个个喜笑颜开,正在帮母亲准备迎亲的用品。
       我给她们打过招呼,一扭头,发现厨房门口安放着很大的一个大火炉,上面放着几层高的大蒸笼。炉火里烧着几根粗木棍,火苗熊熊,热气蒸腾,袅袅炊烟夹杂着馍的香气,那烟熏火燎的馍香,似乎充溢着家人久远的渴昐。对我来说,好似几天没吃过饭,饿得饥肠咕噜,突然发现一块干粮的感觉。这香味,实在诱人。
       刚进院子,堂姐就给我拿来两个热腾腾的小馍,并亲热地拉我坐在她身边。大家都在忙活,我怎能袖手旁观,忙起身去参战,顺便数了人数,院子里除了远方来的亲戚,帮忙的就有二三十个。她们有试碱的,揉面的,掐剂子的,团面放豆馅的,整整齐齐往大合板上放馍的。大家都是那么热情,那么勤快。

       馍熟了。两个陌生的小伙子抬着一笼热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嘴里大声叫着:“来了!来了!熟了!熟了!”屋子里的女人们赶紧聚拢过去看成色,有人问:“这一锅咋样?”
       小伙子说:“好!”
       大嫂说:“可不是么,跟你媳妇一样白白净净。多诱人。”
       小伙子羞红了脸,一个俊俏的小媳妇挥着沾满面粉的手去打大嫂。
        另一个小伙子对着一群年轻嫂妇大声地唱:“嫂子,黑黑的嫂子……”
        年轻媳妇们面面相觑,突然醒悟过来:“呀,咱们都是他嫂子,咱合伙揍这老表!”原来小伙子是表亲家的孩子,怪不得我认不出来。
       真热闹啊,我心里一高兴,就想把手里的馍往嘴里送,可当着大家的面我还是不好意思张口。这时,大嫂看出了我的心思,慌忙拿来一个馍,当着我的面掰开递给我,说:“闺女回到娘家有啥拘束,掰开了,快尝尝。”
       一口咬下去,软糯的豆馅连着细白的馍皮,绵绵的甜香。
       开饭了。专门端饭的人端着沉甸甸的条盘进来了,一碗碗糊涂面条放在桌子上,让大家趁热吃。我知道这种糊涂面是怎么做的,它同样是玉米糁里下面条,再放进香喷喷的杂烩肉菜,我们都围坐在一起,吃着糊涂面,就着小蒸馍,边吃边聊,话语和食物一样的香甜,一样的津津有味。
      糊涂饭和小蒸馍是我们家乡的家常便饭,每家每户都会做。可是凡是到过喜事场合的人都会觉得那里的糊涂饭和小蒸馍特别好吃。究其缘由,除了同样的食材外,它主要饱含着主家的真诚和厚道,饱含着农家人乐于助人的品质和热情,饱含着家乡人欢聚一堂热热闹闹、亲亲热热的亲情味。
       这就是我久久不能释怀的家乡的滋味。老家淹没再也回不去了,疫情下也不能到县城和亲人们团聚了,我真的真的很想念我的家乡,想念家乡的亲人们。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张巧珍,笔名沃野/农妇一枚,汉族,焦作孟州人,曾在国家和市级报刊杂志发表过诗歌散文和微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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