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有天堂，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 悦 读 加里尔斯奈德  《砌石与寒山诗》 著作者：加里·斯奈德 译 者：柳向阳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年：2018年  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1930-)，美国诗人，翻译家。出生于旧金山，就读伯克利大学期间，因受禅宗影响而转学亚洲语言和文化，并翻译中国古诗，参与“垮掉派”诗歌运动，曾到日本修习禅宗。一九八四年，斯奈德和金斯堡曾随美国作家代表团访问中国。他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生态保护，被誉为“深层生态学的桂冠诗人”；曾获普利策诗歌奖和全美图书奖。 加里·斯奈德的诗 松树的树冠 蓝色的夜 有霜雾，天空中 明月朗照。 松树的树冠 变成霜一般蓝，淡淡地 没入天空，霜，星光。 靴子的吱嘎声。 兔的足迹，鹿的足迹 我们知道什么。 ＊斯奈德选出此诗为其最佳作，并认为师法苏轼的七绝《春夜》： '春霄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进山 他爬到浪花飞溅的溪涧边上， 他沿着平板似的岩石向上走， 他把手指放到水里， 他转身走向隔在一边的水池， 把两只手放在池里， 把一只脚放在池里， 把几块石子扔在池里， 他用两手拍打水面， 他高叫，起身站立， 面对激流，面对高山， 举起双手，三次高喊。 1970 （以上赵毅衡译） ＊＊斯奈德有个日本妻子，孩子取名叫'开'（kai），这首诗描写孩子在山里欢乐的情态。 石砌的马道 赵毅衡译 把这些词儿像石头一样 放在你的思想前面 安放结实，用手 选好位置，放在 有意识的身体前 放在时间和空间里 树皮、树叶、墙那样结实 这石砌的马道 有银河里的圆石 有迷路的行星 这些诗，这些人 这些无主的马匹 拖着鞍具—— 岩石般脚步稳扎。 这些星球，就像在无限的 四维空间中 下着围棋。 在薄薄的土层中 有蚂蚁，有卵石，每块石头都是一个词 一块溪水冲圆的石头 花岗岩，遍体渗透了 火和重量的痛苦 沉晶体和沉积层火烫地联结起 所有的变化，在事物中 也在思想里。 科约特谷（注1）之春 唐荫荪译 幼兽们 在潮湿的树叶中翻滚 鹿，熊，松鼠。 新鲜的风擦亮 春天的星星。 在山的重压下， 岩石碎裂了 深层的泥浆也变硬。 转换着的事物 飞鸟，野草， 在空中滑过， 在眼前和耳边滑过， 科约特谷。春天里的 奥勒玛。 洁白而严肃的曼陀罗花 还有别致的玉米面肉饼 一个湮没无闻的民族 坐在一些小小的（艹鹿灬）草舟子里 漂流。 注1：科约特，墨西哥一地名。 伟大的母亲 唐荫荪译 并不是所有那些从 伟大母亲椅子面前经过的人 只经她审视一下便可以过去。 对有些人她还得瞧瞧他们的手 看他们是哪一类野蛮生番。 皮由特（注）涧 赵毅衡译 一条花岗岩山脊、一棵树，这就够了， 甚至只要一块石，一条溪 池塘里的一片树皮，也就足够。 山叠山，重叠，扭结 粗壮的树挤在 细微的石缝间 巨大的月亮照临一切，这未免过分。 思想在游荡。一百万个 夏天过去，依然是 风静石暖。天罩在无边群山上 人类带来的一切废物 消失了，坚固的岩石在摇晃 甚至沉重的现时也好像无法应付 这颗心的沸腾。 文词和书 就像从高崖流下的小溪 在干燥的空气中消失 一个清醒的，敏感的心灵 并没有意图 心灵见到的，就是真见到的。 没人喜欢岩石，但我们在这儿。 夜寒砭骨。月光中 一星闪光 滑进雪杉的阴影里； 在那里，在看不见的地方 狮或豹的眼睛 冰冷而骄傲的眼睛 看着我们升起，离开。 选自《石砌的马道》（1959） 防波石堤 赵琼 岛子译 把这众多词语，像石头 垒进你的思想， 安置坚固，用手 选定部位，挨近 意识流动的躯体前 放在时间和空间， 像树皮、叶子或墙那样实在 事物的防波石堤： 有银河中的陨石 有迷途的行星 这些诗，这些人 这些无主的马群 负载沉重的鞍鞯—— 举步磐石般稳固 这些星球，恍然在四维空间 无休止地进行 拳击比赛。 浅薄的土层中 那些蚂蚁，卵石，每块石头都是一个词 一块块溪水冲圆的岩石 花岗岩，火焰与重压 熔炼通体的刚毅 结晶体和沉积岩火烫地集结 所有的变异，在复杂的思绪中 也在纷繁的事物里。 选自《石砌的马道》（1959） 火光旁读密尔顿 赵琼 岛子译 “呵，见鬼，在我忧伤的瞳孔里透视的是些什么？” 一个举锤的老矿工在挥汗凿石 他能在岩石内脏感应到 岩层深处那些微跳的心脏和矿脉的律动 他能摧毁花岗岩石 在风雪肆虐，骡子纷乱的蹄下， 铺架起坚固的轨道向遥远岁月延伸。 有什么意义，密尔顿，一个荒唐的故事， 讲我们早已失去的祖先， 吃野果的人？ 印第安人，链锯的后裔 一队六头骡子 被驱赶着来到帐篷 梦想着番茄和青苹果。 在马鞍的毯子里入睡 在夜空的星光下 在黎明的身边，银河倾斜了。 悭鸟鸣唱 咖啡沸滚 在一万年里 西埃拉山将要枯萎毁灭，变成蝎子的巢穴。 破碎的冰屑与残曲的树木。 没有伊甸之园，没有堕落， 只有这风化的土地 这回旋的苍穹， 人类，伴随自己的魔王 洗涤这灵魂的混沌。 呵，见鬼！ 火焰熄灭了， 天黑得不能再读，数里外的路上， 牝马的铃儿丁丁当当地摇醒草原的歌声 污垢淤积散乱的脚印 沿着一条古老的痕迹， 穿透腐蚀的岩石。 证实了这个夏天全部的日子。 1955年8月于毕尤特海湾 选自《石砌的马道》（1959） 基岩 ——给玛莎 赵琼 岛子译 雪水积成池塘，温暖的花岗岩 我们设下营盘 没去顾虑更多的发现。 瞌睡 随风飘离了我们的灵魂 在基岩上，渐渐倾斜， 天空和石头 教我成为投标， 几乎错过这种接触—— 掠过视线的几瞥 微小的足迹—— 最后覆盖了 坚硬岩层的多元世界。 云片缩成一团，薄雾氤氲 聚结灰蓝 夏日之雨挣扎雷电的缰绳 山茶树密集在布满星星的紫色夜晚 新月不久就绽开了唇瓣； 它为什么要挥霍大量的时间 去学 谈情说爱， 我们伤心地 笑了。 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飞飞译 唯一可信赖的 是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田野和树林 解冻，结冰，解冻， 根本不能相信。 今天，山上起了风暴 像一大团模糊的泡沫， 这是真的。 但唯一的一点希望 仍是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会山 他爬到泡着泡沫的溪边 他肩顶壁架 他将一个手指伸到水中 他转身向一个暗池 将双手放在水中 将一只脚伸入池中 将一颗颗石子投入池中 他用双手拍打水面 他大喊一声，起身站立 面对激流和大山 举起双手，高呼三次！ 松树群梢 蓝夜 霜雾中，天空 因月而明 松树群梢 垂摆，雪白，隐 入天空，霜雪，星光里 靴子的响声。 兔迹、鹿迹 我们知道什么。 茫茫雨中 那匹母马站在旷野中—— 一株高大的松树，一个马厨， 但她呆在旷野中 屁股向风，拨弄雨水 我想抓住缰绳 光背骑马， 她一踢脚脱缰逃走 后来在山上 桉树树荫下 咀嚼鲜笋。 西斯洛森林露宿 我睡在 杜鹃花下 整夜 花朵飘落 瑟瑟发抖 躺在硬纸板上 双脚伸进 背包里 双手插进出口 衣袋里 几乎 不能 入睡 我记得 我们当年在学校 一起睡在 一张温暖的大床上 我们是 最年轻的恋人 我们吹的时候 我们还都才十九。 现在我们的 朋友都结婚了 你又回到 东部教书 我并不在乎 这么生活 绿色的山峦 漫长的蓝色海滩 但有时候 在露天睡觉 我又会回想起 我曾经拥有你 禅寺春夜 八年前的这个五月 我们晚上在俄勒冈的一个花园里 漫步在樱花树下 我那时企求的一切 现在全忘了，除了你。 在这夜色中 在古都的花园里 我感到幽灵的颤动 我记得你沁凉的胴体 在夏日连衣裙下裸露。 写给孩子们 加里斯奈德（美）/明迪 译 起伏的山脉，山坡 不计其数 在我们前面。 陡峭的攀登 万物，向上 向上，而我们都 向下。 下个世纪 或下下个世纪， 他们说， 都是峡谷，草原， 如果我们能够抵达 就会在那里和平相遇。 攀登这些将要来临的波峰 有一句话给你，给 你和你的孩子们： 聚集在一起 学花草 轻装上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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