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贺友直的德艺

       2016年的初春，正当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国连环画一代大家贺友直先生却在上海驾鹤西去，享年94岁。这一消息传来，让我深感震惊和惋惜，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贺友直先生，但我通过连环画，似乎认识了贺友直先生有四十多年了。

       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从五、六岁开始，就喜欢阅读、收藏连环画，对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来说，小人书承载了许多童年的记忆。在那些岁月里，没有电视没有手机，连环画寓教于乐的方式成为许多孩子乃至大人的重要读物，也几乎是我们那几代人的精神食粮。

       吾辈阅读、收藏连环画有几十年了，在众多的连环画画家中，贺友直先生，是我最喜欢的“德艺双馨”的画家之一。艺术大家、中国连环画的泰斗贺友直先生，有着“线描大师”之称号。他是首届“中国美术奖·终身成就奖”获得者。由于贺友直先生最擅长线描画法，而我又很喜欢线描连环画，于是，只要是看到哪里有品相好的贺友直的作品，就会想方设法纳入嚢中。到目前为止，已阅读和收藏了贺友直先生不同版本的连环画达数十本，如：《山乡巨变》、《小二黑结婚》、《李双双》、《朝阳沟》、《十五贯》等。贺先生从1949年起创作百余本连环画，著名作品有《山乡巨变》《小二黑结婚》《李双双》《朝阳沟》等。他在20世纪60年代创作的《山乡巨变》是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作。在那个时代，贺友直的连环画、齐白石的变法丹青、林风眠的中西妙合、潘天寿的文人画变体、李可染的长江写生等，共同构成的美术浪潮震动美术界。一说到中国美术史，贺友直的“线描画法”是很难绕开的。犹其是他在20世纪60年代创作的长篇连环画《山乡巨变》是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作。在那个时代， 贺友直的连环画震动、唤醒并影响了中国一代美术人的眼、手、心。他从事连环画创作50多年，共创作了百余本连环画作品，对我国的连环画创作和线描艺术作出了重大贡献。

       贺友直先生在我心目中的印象是一位“德艺双馨”的艺术家，他的作品根植于生活，根植于百姓，给我启示很深。“从生活中捕捉感觉，从传统中寻找语言，从创作实践中发现自己。”是他几十年来的艺术写照。他有一幅自画像：夸张的长耳朵，一对睿智犀利的眼睛，从眼镜上方审视人间万象，似乎一切尽收眼底，又将一切放诸笔端。

        贺友直的“德”，可谓是“德高望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谦虚谨慎，根植生活。 1959年，为了创作反映农村变化的作品《山乡巨变》，贺友直先生直接奔赴湖南“下生活”，和农民一道，一样地吃喝拉撒。 当时农村的生活极为不便。一去几个月，除了床铺、便壶不带以外，被褥、脸盆、热水瓶、手电筒、毛巾、肥皂、牙膏、牙刷、纸张笔墨以及换洗的衣服，样样生活必需品都得带上。  “下生活”，要“三同”。“上厕所要蹲粪缸，睡觉躺在油腻的枕头上，下地劳动用手舀粪……农民怎么吃喝拉撒，你都得和他们一个样。” 久而久之，与农民有了感情，农民都夸贺友直“内行”。后来，贺友直带着学生下生活时，对学生说：“知识分子要真正做到和农民打成一片，谈何容易？能做到像个农民就很不错了，至少不让人家对你生厌。”

        贺老的《山乡巨变》表现了那一代农民的精神面貌。方寸之间，展现了整个时代的农村生活。贺友直先生在多年后总结经验说：“画连环画最终要表现生活。生活从哪里来？从仔细观察中来。” 《山乡巨变》清新细腻的基调、富有幽默感的人物，也与他的性格、兴趣比较接近。被称为中国连环画史上“里程碑”式的杰作。但贺友直却认为：“这样的评价不敢当，但这件作品确实是我创作道路上的一个转折点，通过它，我总结和思考出了许多问题。”。二是甘于清贫，不为名利。现代社会，推行的是市场经济，许多画家削尖脑袋，想方设法包装自已，甚至不惜一切手段，如重复画画，请人代画自己签名盖章，工厂化生产，假拍假卖等赚大钱，完全不顾艺术家的职业道德。如今很多画家身家上亿，这让贺友直有点看不懂。他说：“画画为了什么？名利？没错。但那是画出来以后的事，不是落笔之前。”贺友直称自己的画不进市场。

        据说上世纪70年代末，北京荣宝斋找到贺友直，让他画一批人物画。上海朵云轩也找贺友直，送来一批扇面。贺友直说：“我知道，这是个发财的机会。人穷了十年，穷到什么程度？我那么喜欢喝酒的人，就只有星期六星期天喝那么一小盅酒。”面对这些赚钱的机会，贺友直拒绝了。他们要他画李白、杜甫、李清照。贺友直自称：“李白的诗我都背不出一首，让我画李白不是开玩笑嘛。画中国画，那是要有底子的。有人说自己的画是新文人画 ，那不是开玩笑嘛。你去看宋代到元代的画史，那些文人画家，从苏东坡到赵孟頫、黄公望，他们的画背后的文化积累有多深厚? 所以我拒绝了，不画。”曾有记者问他：“这些年，艺术市场很火，你却把画全部捐给国家。你是怎么想的？”贺友直思路十分清晰：“复杂事体简单做，捐掉。我画不留，全部交给国家，不留给子女。”现实生活中，像贺友直这样的大家，把自己的画作全部捐献给国家的有几个？

       贺友直的“艺”也确实了不得。他被人们称为“线描大师”。当今中国画坛，在线描技艺方面能与贺友直相比美的能有几个？贺友直在谈到线描画法时，十分谦虚地说：“白描是我们中国绘画中间最基本的，技法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中国文化讲笔墨、书画同源，笔画浓淡颜色，但是从技法来讲，白描几乎比较没难处，没那么多要求，所以关于艺术上的高低难度，并不是因为复杂了难，简单了就容易，音乐也是这样，艺术是共通的。白描有个载体，就是说我把人物画传神，人们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人物上面去了，没有太多地去探究背景、技法的东西。我的线描说穿了，线是中国传统的，但是我的处理方法还是西洋的。我的线描是根据人体解剖来的，有时候还根据明暗调子来组织的，并不像陈老莲那样，主观非常强，他有意把线处理成装饰性的。因为我画的是现代人，现代人的服装装饰性的线条弄不上去，我在画《山乡巨变》曾经尝试使用陈老莲装饰性的线，但这个很勉强。”

       贺友直还有一个艺术特点就是风趣幽默。纵观中国连环画坛，在中国当代连环画画家中，贺友直该是最具幽默作风的一位了。他虽然不是漫画家，但他却拥有漫画家的幽默气质，他获得第一届全国连环画评奖绘画一等奖的《山乡巨变》自不必说，其他获得大奖的，如《十五贯》、《朝阳沟》、《小二黑结婚》等等，莫不以幽默见长。一部虽未获大奖，却同样精彩的连环画《李双双》。2014年12月，贺友直获得第六届上海文学艺术奖终身成就奖。颁奖仪式上，他的幽默和直率令人印象深刻。他说，自己的信念是画好每一本连环画，画一本 一个样。“我还要说thank you，今天我能站在这里，要谢谢党、人民和社会。Stop了。领这个奖我很难为情，因为我赖以为人民服务的阵地已经没有了，连环画已经被淘汰了。人民和国家没有忘记我、认可我，我衷心感谢!”

       贺友直的“德”让人敬佩，“艺”让人仰慕！如今，贺友直先生虽然驾鹤西去，可他“德艺双馨”的形象却永驻人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