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 | 美丽的愿望

和孩子在一起是最快乐的，从他们清澈的眼睛里能看到人世间最美的光。

在新加坡，汉语被叫做华语，语文则被叫做华文。小学三年级华文课本的第一课是《美丽的愿望》。在课上，我会让每个孩子都大声地说出自己的愿望，并简单说明原因。

艾立是个混血儿，父亲是马来人，母亲是日本人，外婆是华人。选择母语时，父母让他选了华语，但因为他的父母都不会说华语，他的华语学得比较艰难，一开始甚至很排斥，连我给他取的华文名字也坚决不接受。可新加坡的双语政策规定了每个孩子除了英文外都要学习一门母语，而且这门母语的分数在毕业会考时和英文占了同样的比例。这些年中国的国际地位日益提高，选择华语做母语的学生越来越多，甚至很多印度人、马来人、韩国人都会这么选。

艾立长得矮墩墩胖乎乎的，脾气也很犟。我给他讲故事，陪他玩游戏，经过一年多的磨合，现在我们已经成了好朋友。说起愿望时，他说想当足球运动员，因为他特别爱踢球。新加坡足球是个弱势项目，我很感慨他的雄心。今年年初他被选进学校足球队，兴奋得和我说了好几次。五月他踢球把脚踝弄伤了，进医院开了刀，出院后打着绷带拄着拐杖还时不时盘弄着心爱的足球。他的脚一恢复就又开始训练，看来受伤丝毫没有浇灭他的热情，他对足球的热爱也许真会陪伴他一生。

骏毅的愿望是长大了要当宇航员，因为他酷爱中国历史，他要坐上时间机器飞回古代去看看秦始皇。他有一本比砖头还厚的英文版的中国历史书，经常会问我某某某是哪个朝代的。一有空闲他就会去翻那本历史书，沉浸在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让我不忍心把他拽回来。古老和现代在他身上交相辉映。最近他说想学下象棋，虽然我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依然热情地给他当起了老师。

承恩爱写故事，在普遍害怕作文的同学中是个异类。她的好朋友傲玉则酷爱画画。这俩的愿望一个要当画家一个要当作家。而且两人还说好了，承恩负责写故事，傲玉负责配图，看着她俩相亲相爱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感慨真是一对欢乐伙伴，顺便说下，新加坡的小学华文课本就叫《欢乐伙伴》。

傲玉的课本上画满了插图，别人给词注音，她给词注画。去年她妈妈给她报了美术班，她现在画的插图都是立体版的了，仿佛每个词在她脑海里都能生出一幅画来，真是妙笔生“画”。承恩每次写作文都喜欢写身边人，比如她总是喜欢用我的名字来写作文，每次看到自己在她的笔下幼稚可爱的样子，我感觉自己又年轻了一回。

玛莎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爸爸是印度人，妈妈是马来人，却让她学习华语。家里没有人和她说华语，这让她学得懵懵懂懂。有一次我让她解释“快活”，她忽闪着大眼睛，迟迟疑疑地说：快活就是要死了吧。我很愕然，问她为什么？她说：“快活就是快快地活过，所以马上就要死了。”我有些哑然，快活居然可以这样解释。心想难怪我们会说快活死了，还真有点歪打正着。不过我还是得纠正她，快活和开心是一样的，离死亡还很遥远。又有一次学到“书法”这个字，我解释了一番词意，接着问她“书法家”是什么意思，为了启发她，我还特地帮她复习了科学和科学家这两个词。结果她说：“书法家就是专门写家这个字的。”说完她还疑惑地说：“书法就是怎样写字，那么书法家就是怎样写家字，可是为什么要有一个人专门写家呢？”我忍俊不禁。玛莎的愿望是当老师，这么美丽的老师将来一定有不少粉丝吧。

孩子们的世界是最纯粹的，虽然他们经常分不清青菜和精彩，却不妨碍他们的生活是如此精彩。我在新加坡从教多年，认真地听过很多孩子的愿望，衷心地祝愿他们都能梦想成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