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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南记忆:滩大王徐敬祥

 晋南道 2022-12-20 发布于山西
滩大王徐敬祥




——林智宏
满滩遍野的芦苇荡,曾是黄河滩土匪隐身的天然屏障。在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他们依赖这里复杂的地理环境,经常窜上岸畔骚扰老百姓。但也有些土匪,在形成自己的原始积累回归社会后,为了沽名钓誉,笼络人心,有时候也干一些装扮门面的善举。但没有良知的土匪,终还是改变不了他们残忍的本性。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脚下一蹲,地震方圆”的滩大王徐敬祥,就是其中之一。徐敬祥是一个经历复杂的“变色龙”。用当年荣河县老百姓的话讲就是:这个土匪既打日本鬼子,也打解放军;既贩卖鸦片,向富豪“散砖”,牟取暴利,也创办学校,组建剧团,把自己装扮成一副绅士的模样。然而,这个曾让日本鬼子防不胜防,提心吊胆的一方枭雄,却在新中国的曙光初露之时,投靠国民党反动派,双手沾满了解放军战士的鲜血。一九五三年七月,一声正义的枪响,五十岁的滩大王徐敬祥,结束了他复杂的一生。

PART.
01


伏击军火端炮楼   搅得鬼子不安宁

在满目苍翠,景色迷人一望无际,美丽富饶的黄河汾河岸边,有一个同样漂亮而殷实的村庄,名字叫大兴。里民风淳朴,安居乐业。靠滩吃滩,傍水依水,勤劳善良的滩民们,祖祖辈辈耕耘着脚下肥沃的滩涂地,养育着他们的子孙后代。但是,战争年代,由于灾难的降临,往往也会扭曲一些人“人之初,性本善”的灵魂。徐敬祥就是这样一个人。
2015年,是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之年,举国同庆。为了寻找滩大王徐敬祥这个“变色龙”的足迹,我来到了这个村庄探访。    
金秋八月,大兴村外笔直平坦的水泥路两旁,绿色尽染,瓜果飘香。村里的巷道边上,晒满了金灿灿的玉米和谷穗。在一位老朋友的沟通和引荐下,我来到了徐敬祥旧居,采访了正在编写村史的徐全中老人和七十岁的徐敬祥儿子徐进义。徐进义是徐敬祥三个儿子中仅剩下的一位。他身材高大,面目沧桑,忠厚老实,有问必答。在这处还保留着当年砖木结构风格,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农家小院里,两位老人互相补充着,给我讲述了徐敬祥当年打日本鬼子的故事,还有他复杂的人生经历。
那是1941年,中华民族到了全民抗战的危急关头。驻扎在黄河滩的徐敬祥部两千多人马,靠着兵强马壮,强悍狡诈,多次在岸上伏击荣河县一带的日寇。这帮土匪伏击鬼子的军车,抢夺鬼子的枪枝弹药,端鬼子的炮楼,搅得日军昼夜不得安宁。而且他们每次得手之后,就闪电般撤回黄河滩的老巢。等大批的鬼子赶来之后,徐部的人马早已无踪无影。日寇撵到黄河岸畔时,俯视着深不见底的万丈沟壑,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还有波浪滚滚黄河。鬼子气得暴跳如雷,呲牙咧嘴的仰天嚎叫着,之后只得败兴而归。
在距离大兴村东边二里多的地方,有一个名字叫新安的村子。新安村有一个日本鬼子修的炮楼。炮楼里驻扎着一个小队的鬼子,共三十余人。小队长名叫山本二郎。1943年秋季,在被徐敬祥搅得提心吊胆,昼夜不安,睡觉也不敢脱衣服的山本二郎请求上司,要求集结十八个县的鬼子兵力,围剿徐敬祥部。这个请求方案得到了批准。日寇计划在七月二十日纠集万名兵力,在荣河县城会合之后,然后赶往新安村。徐敬祥得到这个消息后,很快和另一支土匪队伍的头目雷哼哼取得联系,决定两家联手,打鬼子一个伏击战。二十日晚上八点左右,徐部一千五百人马趁着夜色,埋伏到鬼子必经的五谷神庙前的土壕路。但是,雷哼哼的队伍却由于天黑走错地方,没有赶来。徐敬祥只有独家来打这场硬仗。那时候,村与村的之间的连接路都是土壕,鬼子不论从哪里来都得走这条独一无二的土壕。
晚上九点多钟,月黑风高,潮露湿衣,蚊虫叮咬。战前气氛十分紧张,夜色像凝固般的寂静。偶尔只有几声蛐蛐的鸣叫,和远处黄河浪拍沙滩的声音。徐敬祥的队伍就这样屏着呼吸
趴在土壕两旁的玉米地里。徐敬祥在焦急中不时的看着手中的怀表。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鬼子的队伍终于影影绰绰的露头了。就在鬼子长蛇的队伍进入伏击圈一半后,滩大王徐敬祥一声喊打,自己手中的两支盒子枪首先开了火。霎时,步枪、机枪、盒子枪的子弹如流线般的划破夜空,射向敌人。一颗颗从鬼子手中缴获来的手雷、手榴弹也频频在日寇的队伍中惊天动地的爆炸。毫无战斗意识的鬼子当即倒下了一大片。这场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在长达两个小时的战斗中,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枪声震撼着方圆几十里。清醒过来的日本鬼子迅速组织人马开始反扑了。但是,他们根本不是徐敬祥队伍的对手。别看这支土匪队伍,平素间一个个抽大烟抽得面黄肌瘦,枯瘦如柴,弱不禁风,但是一旦打起仗来却如虎似狼,心狠手辣,根本不要命。他们一连打退了鬼子的十一次冲锋。土壕里堆满了鬼子的尸体,但始终没有一个人能爬上土壕。而徐部竟神奇的无一人阵亡,只有两个兄弟受了重伤。就在鬼子再次部署方案准备发起第十二次进攻之时,徐敬祥却带着他的队伍,借着夜色的掩护,顺着十分熟悉的沟路,连夜撤退到黄河滩。这次鬼子被打死四十七人,打伤二百多人。徐敬祥的队伍创造了一个无一人阵亡的奇迹。当然,吃了大亏的日军无毫疑问要疯狂的报复徐敬祥。第二天,三千多名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鬼子赶到大兴村。但是,村子里的八百多名男老少,早在徐敬祥打鬼子的当晚就下沟隐藏了。因为他们知道鬼子打不过徐敬祥,必然要来村里烧杀掠抢。恼羞成怒的鬼子放火烧毁了大兴村一百零七间民房,和两座庙院。并在村口的一个窑洞里,搜出了头天晚上不方便转移的两名伤员,十几个人本鬼子刺刀齐上,残忍的杀害了两名伤员。民房被毁,乡亲们无家可归。兄弟遇害,家人哭得昏天暗地,这更加增加了滩大王对鬼子的刻骨仇恨。几个月后,徐敬祥又跟日本人干了一仗。
PART.
02


  抢夺鸦片拉杆子   散砖危害老百姓

       一米七五的徐敬祥,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在土匪生涯中,徐敬祥的经营之道就是两条路子,一个是没钱就绑架富户或者是“散砖”,一个是没有枪弹就抢日本鬼子的。

       徐敬祥落草为寇,是因多次受人欺压之后,为了出人头地拉起队伍的。发迹后的徐敬祥用黑银子,养着自己的队伍和几个小老婆,过着一方霸主的糜烂日子。他的第一笔横财,是抢劫了日本人的一船烟土,并将化妆成商人的日本人淹死在黄河,后来又通过接二连三的打击日本鬼子夺枪夺子弹,武装着自己。因此,徐敬祥既是祸国殃民的土匪魁首,又是让日本人咬牙切齿的敌对力量。今天,当我们重新翻晒这段特定的历史的时候,就必须用客观公正的态度来还原一个真实面目的滩大王。

     1902年冬,徐敬祥出生在大兴村一个船户家庭。父亲徐长胜老实巴交,勤劳耿直,常年拉纤跑码头,后来拥有了自己的船,成了一个小小的船老大。家里还耕种着十几亩滩地。母亲贤惠善良,操持家务。继徐敬祥之后,母亲又给他生了两个弟弟。这本是一个幸福温馨的船户之家,但是,自徐敬祥十四岁母亲病死后,这个家庭的日子一落千丈,光景过得十分艰难。为了养活几个未成人的孩子和父母,徐长胜将年仅十五的徐敬祥领到了船上,从此徐敬祥也开始了跑船拉纤的生活。当时,这一带的船是自上游禹门口的码头往这里贩运木材,或者是从对岸的韩城老窑头贩运煤炭。作为一个小船户在禹门口码头,徐敬祥父子受尽地痞流氓恶霸的盘剥。但是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野性的徐敬祥,从来不怕事,经常跟当地人打架。他能打架,也能挨得起人打,能打过就打,打不过起身就跑。很快徐敬祥的泼皮出了名,成了这条河道上的小混混,这一段黄河上的人们也不得不让他三分。然而,一次偶然的事情,却让徐敬祥产生了拉杆子,当土匪的念头。那次,他父子俩在禹门码头装了十吨炭,算账时,不知道有意还是误会,人家硬说是装了十二顿,双方由此发生争执。码头上的几名打手,这天也是喝了酒,凭着人多势众围攻他父子俩,气急了的徐敬祥操起一把炭锨,劈头盖脸打向那个胡说话的记账人。这个人当即血流满面倒在血泊之中。徐敬祥继续手持铁锨睁着红眼,指着围攻他的打手们叫骂着。码头上的人被这个情景吓坏了,他们赶紧派人去告了警察。一看情况不妙,徐敬祥跑上船,拿出一只瓷碗在穿帮上磕破,用碗碴片子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狠狠的划破了五六道血口子。当警察赶来时,徐敬祥也像个血葫芦一样倒在炭堆子上,紧闭双眼,一副气息微弱的样子。一看跑船人比码头上的人伤得更重,要是把他抓走说不定还要闹出人命呢,警察们只好说了声各看各的伤去吧,之后就扬长而去。

        这次从禹门口回来,在养伤的过程中,徐敬祥便萌发了拉杆子的念头。当时是一九三八年,日寇已经侵犯到晋南。徐敬祥认为要出人头地,就要趁着乱世道当土匪,用枪杆子发迹。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拜把弟兄吴占龙、徐继宏一说,马上得到了响应。这两个人也是拉纤跑码头的,同样在码头上受尽了欺负,同时也历练出了一副豹子胆,几个人一拍即合,歃血为盟,决定成立了一支所谓的自卫队。徐敬祥所在的大兴村,与陕西的韩城、合阳隔河相望,只有十几里的黄河水路。这里的滩涂又是黄河与汾河即将交汇的地带,中间有着大面积的芦苇荡。黄河的河道中间还有数不清的突出水面的小块架滩。复杂的河滩地理条件,很有利于躲藏。徐敬祥决定在黄河滩的架滩安营扎寨,拉拢黄河两岸的游民,成立一支名义上是抗日自卫队,实为土匪组织的队伍。经过紧张的筹备和组织,徐敬祥的队伍在一年之内发展到了一百多人。当时,刚起家的徐敬祥还不敢跟日本人公开的交火,他们的军火和生活来源就是窜上岸头,打家劫舍,抢夺富户的金银财宝。把土财主,有生意的人绑架到黄河滩,然后高额索要赎金。对于不拿赎金的个别硬茬,公开撕票。一时间,徐敬祥成为了人尽皆知,谈虎色变的滩大王,黄河岸畔的财主每到晚上都睡不成安稳觉。但是,一百余人的队伍,并不是徐敬祥所能满足的。天长日久,随着欲望的膨胀,这位滩大王在军师们的建议下,决定要把这支土匪队伍做强做大,等社会稳定了,可作为与政府谈判的筹码。也就是在这时,机会来了。徐敬祥安插在禹门上游的内线送来密信,说是日本人有一船大烟土要往下游贩运。然后通过火车运往太原的大本营。这船大烟土有五吨重,船上的四名日本人伪装成了卖煤的商人。大烟土的外表是煤炭。得到这个天大的消息后,徐敬祥和手下决定打劫这只商船。当天下午,就像现在的索马里海盗一样,徐敬祥带领几十名兄弟,手持盒子枪,驾着七只木船,在黄河中心截拦住了日本人的大烟船,他们上船之后,不由分说将四个日本人用绳索捆牢扔进了黄河,然后驾着满满的一船大烟土,回到黄河滩。就是这船大烟,为日后徐敬祥扩大队伍打下了经济基础。

       这批大烟土的形状跟砖茶模样差不多,老百姓称其为烟砖。徐敬祥将五吨大烟土,分开藏在黄河滩架滩的几个地方后,然后有计划、有组织分批分期的向黄河岸畔河津、荣河,以及黄河对岸的韩城、芝川、合阳一代的富户开始强行“散砖”,凡是家境富裕的民户、街上的商铺,做小加工的作坊,都得接受他强卖的大烟土。第一次强行卖给你的时候,价格比较便宜,甚至可以赊账给你。当你抽上了瘾,就不由自主的找他继续“买砖”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徐敬祥就发了横财,扩大了队伍,人马达到近两千人。他们在河道中心的架滩上,以及近滩的芦苇深处,星罗棋布,遍地开花,到处搭建窝篷,盖简易房子,建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匪巢。随后又增加运输船只,在黄河与汾河上,来无踪去无影。徐敬祥虽然没有文化,但是深知信息的重要性。他在沿河一带的村子安插眼线,经常获取日本人、皇协军的活动情况,伺机抢夺枪支弹药。徐敬祥还鼓动自己小队长以上的兄弟抽大烟,定期供应小量的大烟土,使你上了瘾之后离不开我,死心塌地的为我卖命。因此,徐敬祥手下所有的兄弟,个个都是大烟鬼。就连他的小老婆们,也天天吸食大烟。

         在刚开始沦为土匪的时候,徐敬祥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世魔王。他跟一位相邻因宅基发生争执,不久这位相邻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后来人们发现他淹死在通向王黑镇路上的水井里。当时村里人就怀疑这事与徐敬祥有关,但是在那个黑暗的旧社会,谁也奈何不了这个滩大王。不过他真正发迹之后,就有所收敛了。对家乡的普通百姓不再骚扰。并且在家中的厅堂里供奉着如来佛、释迦牟尼佛像,还有关公出征的画像,日常烧香拜佛。

        在抗战时期,徐敬祥虽然打日本有功,但是从根子上讲,他的目是占滩为王,独霸一方,谋取不义之财。这个滩大王并不懂得什么是家国情怀,什么是民族大义,什么是造福桑梓。所以,他在荣河县一带的名声一直很有争议。

徐敬祥由于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的土匪武装发展迅猛。那时候的黄河滩有三支土匪武装,分别是雷哼哼、范老五、徐敬祥。刚开始徐敬祥的势力并不大,地盘也有限,活动不能吃过地界,常常跟雷哼哼、范老五发生火并,经常吃亏。但自从他打劫了日本人的烟土船后武装力量迅速扩张膨大,成为了三支土匪武装的老大。日本人提起徐敬祥,比对来自山东震撼晋南的雷哼哼更是提心吊胆,但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PART.
03

 

有仇不报非枭雄   土匪也不当汉奸

         一九四二年深秋,高粱笑红了脸膛,玉米棒子抱了怀,棉花像蓝天上的白云,金黄色的谷穗压弯了腰。滩下滩上的丰收景象一望无际,农作物成熟季节特有的气息弥漫着黄河岸畔。

        大兴村通往新安村和王黑镇的田间地头,堆满了农家人从牛棚、猪圈送来的农家肥。庄稼人正待收秋后,把农家大粪散到地里,犁地种麦。这个连收带种的八月,是黄河岸畔最为繁忙的季节。谁也料不到,徐敬祥就在这个时候正筹备着要跟日本人开火。

        徐敬祥这次是为报复上次鬼子火烧大兴村一百多间民房,杀害两名弟兄而组织的行动。

       在离大兴村东南五里地,有个王黑镇,也就是现在的光华乡政府所在地。王黑镇驻扎着一个鬼子的中队,这个中队的主要人物是看守一个军需库,给荣河县一带的日本人提供物资。这天王黑镇逢集会,经过缜密的筹划,徐敬祥的特务连长吴占龙带着三十名兄弟,伪装成赶集的农民,计划袭击鬼子的军需库。军需仓库设在王黑镇的寺院里,戒备森严。前门后门除岗哨之外,还拴有四条狼狗。中午十一时,三十名兄弟分三个方向靠近了军火库。两名身手敏捷的兄弟,从一棵槐树爬上鬼子灶房的房顶,给前门的两条狼狗扔去渗了酒的鸡腿,两条狼狗很快被麻醉倒地。但是,他们却由于事先没有侦查到后门也有两条狗,两名兄弟刚下房打开后门,放进了其他人,就不幸被狼狗发现了。狼狗一叫,站岗的鬼子马上开枪,敌人很快从炮楼里跑出来。霎时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随即就开火。鬼子蜂拥似的向他们围了过来。一见计划失利,吴占龙马上下令撤退,指挥队伍向新安村的方向跑去。

         其实向新安方向撤退,是徐敬祥之前预谋的第二套方案。他要求吴占龙抢了军火之后,不要恋战,迅速撤出,然后把鬼子引到新安路上来。就在袭击军需库的人马出发的同时,徐敬祥带着五百人,隐身在地头堆起来的大粪堆后面。徐敬祥手持望远镜站在新安村一家民房的厦脊上观望。十二时许,先是王黑镇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不一会,只见兄弟们边打边向这里撤退。徐马上指挥大家做好准备。当鬼子进入伏击圈后,隐身在路旁粪堆后的几百杆枪同时开火。猝不及防的鬼子,很快倒下好几个。鬼子反应过来后,便也围着粪堆,跟徐部的人们打起游击。但是,日本人毕竟是外冦,没有徐敬祥的人马熟悉地形,徐敬祥的人边打边退,从这个粪堆后面绕到那个粪堆后面,从粪堆又躲到路旁的柿子树林里。一边打一边向黄河滩撤退。大路上,一个个的鬼子倒下了。徐敬祥的二大队有个叫王久武的兄弟,撤退时还想立功,他绕到高粱地里面,又从高粱地钻了出来,瞅准时机,扑到一名鬼子的机枪手身上用皮带勒着他的脖子,硬是勒死了鬼子,扛回一挺歪把子机枪。这次战斗从十二点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但是具有武士道精神的鬼子还是不知死活的往前冲,后来还动用了小钢炮。看到已经达到预期目的,徐敬祥不再恋战,命令一个班的兄弟埋伏下来,冷不防抓走两个鬼子,然后一阵风似的撤退到黄河滩。当天下午,徐敬砍掉了两名鬼子的头颅,献在上次遇难两名兄弟的坟头,算是为他两报仇。然后把鬼子的尸体,扔进黄河。

       据当地老人们回忆说,徐敬祥这支彪悍的大烟鬼队伍,自拉起杆子与日本鬼子干仗,到1945年日本投降,或是自己一家动手,或是与雷哼哼、范老五联手,先后埋伏袭击日本鬼子,一百多次以上,狠狠地打击了日军在荣河、猗氏、河津一带的嚣张气焰。因为这三个县的河滩地连接在一起,非常便于徐敬祥从黄河滩窜上岸畔活动。他们得势之后撤离岸畔,回归老巢也方便。日本人也曾想重金收买他,但是徐敬祥说,汉奸可不能当,那是要被人骂先人的。日本人也想策反徐敬祥身边的人,杀死徐敬祥,但是这支土匪队伍却像铁板一块,根本无法下手。日本人后来又重金悬赏,要求各村维持会长向他们通风报信,捉拿徐敬祥,但是在抗日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上,大家头脑是清醒的,这些村的村长保长对日本人阳奉阴违,口是心非。徐敬祥来了好饭好酒招待,徐敬祥走了才去给皇协军报告。因此,从荣河县城的鬼子大队,到王黑镇上的鬼子中队,再到新安炮楼里面的鬼子小队,对这个滩大王丝毫没有歼灭的好办法。只能气得咬牙切齿,又经常提心吊胆,提防着徐敬祥的来袭击。

         徐敬祥在抗日上,是毫无悬念,称得上是一位民族枭雄。但是,他的罪恶之一就是贩卖大烟,让许多人倾家荡产。解放前,这一带的人们几乎把大烟土和徐敬祥画上了等号。那些富户人家说:不怕天不怕地,不怕日本来捉鸡,就怕敬祥来“散砖”。荣河有个富户,一连几代在外做着贩运棉花的生意,家里四套四合院,骡马满圈。徐敬祥多次派人给他家“散砖”卖烟土,让这家的儿子染上了大烟瘾,仅仅四年光景,这个家就倒灶的家徒四壁,骡马卖了,四座院子卖了三座,最后老子上吊,三十多岁的儿子疯了。这就是徐敬祥造成的。徐敬祥用贩卖大烟土换来的不义之财,先后娶了当地和陕西的四房老婆,过着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成天靠在炕头上,几个老婆轮流着给他烧着大烟泡。这就是滩大王徐敬祥复杂的生活写照。徐敬祥,这位桀骜不驯的滩大王,更大的罪过和恶极不仅仅如此,而是在县城解放之际,为了给国民党亡命守城,致使二百多名解放军战士倒在了他罪恶的枪下,使荣河县成为晋南大地上解放军最为难攻的一座县级城堡。

PART.
04

1945年8月15日,黄河岸畔莺歌燕舞,爆竹连天,欢声雷动——正值秋收季节,千家万户农事繁忙,但庄稼人在这一天却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解下经常挂在梢门上,准备“跑日本”的馍布袋,满脸喜气走出巷头,传递着鬼子投降的好消息。人们激动之下便自发的敲锣打鼓,燃放鞭炮。

       中国人民经过十四年的浴血奋战,终于打败日寇迎来光复之日。当昔日驻扎新安村和王黑镇不可一世的鬼子,垂头丧气倒拉着“三八大盖”从马路上经过,去荣河县城受降,路边站满了掷瓜皮,扔土块,吐唾沫的老百姓。徐敬祥的兄弟们也从黄河滩赶来,欢呼跳跃着朝天鸣枪给鬼子送行。

          然而,历史的选择也许就是在一念之差。没有文化的土匪往往是鼠目寸光的。抗战胜利后,滩大王徐敬祥结束了落草为寇的流离日子,他离开黄河滩,摇身一变,混进了国民党政府的麾下。光复之后不久,国民党运城行辕举行了隆重的庆祝仪式。徐敬祥作为抗日的有功之臣,参加了表彰大会。会上,胸戴大红花的滩大王,被国民党要员吹捧的天花乱坠,随之徐敬祥便趾高气扬,不知天高地厚,他开始以抗日功臣自居。随后,他被任命为荣河县爱乡团团长。

          从1945年到1947年,像一些重归社会的绿林好汉那样,徐敬祥也曾过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想法。他一来是想沽名钓誉,把土匪的形象演变成绅士的模样。二来也许是真的良心发现,要用善举来赎回过去给家乡造成的罪恶。应当说,在解放前的两年中,徐敬祥是积极热心的为这一带做了几件公益事情的。这位滩大王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创建了远近闻名的云兴中学。这所学校直到九十年代,才因房屋年久失修,被当地政府拆迁。现在的光华初中,还是在云兴中学的旧址上建起的。徐敬祥当了爱乡团长之后,经常以官吏和绅士的身份走村串乡,他骑着高头大马来到田间地头,走访在田间劳作的老百姓。还带着随从走进农家屋子,了解乡亲们需要他做些什么。黄河岸畔的文化基础很薄弱,共有十几个村的王黑镇一带,当时没有一所官办学校。老百姓的子孙念书,要么就要请先生来家里教,要么就要送到为数极少的私塾去就读。在那个落后贫穷的年代,能有几个庄稼户能请得起先生,上得起学堂呢?徐敬祥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在王黑镇上买了二十多亩地,开始建学校。施工期间,徐敬祥穿着长袍短褂,头带着礼帽,手拄着文明棍,来回走动在工地,亲自监工。天气炎热的时候,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工地旁的一颗大槐树下,一边抽烟喝茶,一边解决随时遇到的问题。徐敬祥可谓是为建学校尽心尽力。一年后,十几排共七十余间的云生中学盖成。学校的房子全是一砖到顶,大木料上墙,好瓦封顶。而在当时,黄河岸畔的民房大都还是土木结构的低矮房子。云兴中学基本免费,一开始就招收了六个班,一百八十名学生。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后来改名为光华中学的这所学校,成为县西的一所重点高中,先后为国家培养出了大批的人才,有学者,有官员,这些人都为社会主义建设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徐敬祥办的第二件大好事,就是组建戏剧团。至今,大兴村子仍被国家文化部门誉为戏剧之乡。每年过春节,村里都要闹家戏,文化艺术活动非常活跃。1946年,徐敬祥根据乡亲们的愿望,筹集资金盖房子、请演员、买道具、置戏厢,组建了河东第一个蒲剧团,取名云兴剧团。它就是后来运城蒲剧团的前身。张庆奎、郭子云、王秀兰等蒲剧泰斗和名角,就是从徐敬祥的剧团走出来的。一九四七年正月,徐敬祥给七十岁的父亲贺寿时,十四岁的王秀兰一折《柜中缘》撂红了十里八乡,云兴剧团的师傅对王秀兰着力培养,也为她后来的成名和终身耕耘在梨园,夯实了充分的基础。多年后回忆起自己的蒲剧艺术史,王秀兰大师还是忘不了当年的云兴剧团,还有徐敬祥这个复杂的风云人物。

         徐敬祥是个土匪,但是也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他发迹之后,除跟一位相邻挣宅基,被人怀疑杀害了这位相邻之外,总的来说,在本村还没有过多的恶行劣迹,就是对于周边村的普通贫穷百姓,徐敬祥一般情况下也极少骚扰。

        在解放前的两年中,徐敬祥一个接一个的善举,慢慢的让荣河一代的老百姓改变着对他一惯的看法。他也以绅士的面目经常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但是,仅仅两年后,他的土匪本性再次残忍的暴露了出来。而正是这最终的一次,让这位滩大王罪不可赦。

PART.
05


顽守荣河刽子手   血债血偿被镇压

1947年4月12日傍晚,残阳如血笼罩下的荣河城上空,枪声激烈,硝烟弥漫。人民解放军风卷残云般的解放了河东大地所有的县城后,从河津县以摧古拉朽之势,兵临荣河城下,包围了这座黄河岸边孤城。随即向荣河县城发起总攻。

        荣河县,位于山西南部,与陕西省的芝川、合阳、韩城隔河相望。早晨,太阳刚升起,顺着初升的晨光,对面人家的炊烟,煤窑场的高烟囱看得清清楚楚。我小时候去大兴村走亲戚,当时黄河倒岸在这边,我站在崖上,可以俯视到河中的小船,从对岸慢慢的漂移过来。当年八路军东渡黄河奔赴山西抗日前线,朱德等八路军将领就是带着数万子弟兵从对岸的芝川登船东渡,在荣河的庙前渡口上岸,然后通过荣河县、河津县奔赴前线。因此,荣河被称为山西通向陕西的桥头堡,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抗战胜利后,国共谈判失败,解放战争拉开序幕。荣河县作为战略要塞,国民党山西省政府阎锡山晋绥军国民党荣河县政府、还有胡宗南的蒋系部,对此十分重视,为了对抗人民解放军,他们下大血本构筑坚固的荣河城防工事。新建的城墙,六米厚,七米高,三公里周长,城墙每隔三十米就有一挺轻机枪,每六十米就有一挺重机枪把守。城内共有两千多守军。城墙外,又是十米宽,七八米深的护城河。河津和稷山解放后,国民党运城总部,把原本援驰这两个县的枪支弹药,全部空降到荣河县城。这样一来荣河县城守军枪弹充足,加之新修的城墙可以说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人民解放军连续两天难以攻克,城墙外鲜血染红了护城河。几十名年轻的生命,倒在城墙之下。牺牲的烈士陆续被掩埋在荣河县城以北荣张村的坡地里。攻城的队战士,看着脚下战友的遗体,气得咬破手指头,用鲜血在放在城墙下的棺材盖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们已抱定为新中国而献身的必死决心。但是,一批批敢死队员从云梯上爬了上去,又一个个的从城头上掉了下来。小小的荣河县城被称为晋南战役最难以攻克的堡垒。

        解放荣河之前,我党地下组织曾派人积极联系顽守荣河县城的徐敬祥,希望他能放下屠刀,阵前起义,为解放荣河做贡献。但是这个滩大王拒绝与共产党交往。荣河战役打响后,把守西段城墙的徐敬祥睁着血红的眼睛爬上城墙,甩掉上衣,光着膀子,声嘶力竭的督战着他的七百名爱乡团杂牌军队伍,疯狂的射杀着解放军的登城部队。前来支前抬担架的,包括徐敬祥家乡黄河岸边的乡亲们,看着惨不忍睹的流血场面,无不跺脚直骂徐敬祥这个恶魔。荣河攻坚战第三天下午,在这种久攻不克,伤亡不断的紧急关头,旅长周希汉从河津赶来了。攻城部队重新调整了作战方案。西门主攻,南门佯攻,东门爆破。东城墙被爆破之后,由于豁口较小,很快被顽敌堵上了。之后,周希汉指挥山炮旅将一门大炮架在三里外的谢村坡上,几声炮响,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大缺口,一个营战士潮水般的涌进去。敌我短兵相接,展开了巷战。徐敬祥的爱乡团和阎锡山的保警团很快被击毙三百多人。看着大势已去,保警团开始投降,徐敬祥的爱乡团也纷纷丢掉枪支,成为了俘虏。但狡猾的徐敬祥,深知自己罪恶深重,他脱掉国军服装,化妆成一个老头,牵着一头老牛,逃出了荣河城,连夜从黄河滩驾着一支木船,逃到还没有解放的河对岸韩城县。逃到韩城的徐敬祥,随后又跑到了西安,在胡宗南的安排下,他还当了一个阶段的警察局长,继续与人民为敌,梦想着卷土重来。不久西安解放,徐敬祥像丧家之犬一样,又落逃到韩城的一个煤窑隐藏了起来,企图苟且残生。

荣河解放后,徐敬祥一直在人民政府公安机关的追逃和通缉之下。但是一连几年,狡猾的徐敬祥却杳无信讯,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人们一直没有发现他的丝毫踪迹。1953年3月,随着清匪剿匪工作深入开展,徐敬祥再次被列为追逃对象。隐藏在韩城煤窑背煤的徐敬祥被发现,这位老乡随即回家向人民政府举报,荣河县公安局迅速奔赴韩城煤窑的矿工宿舍,在当天晚上就将负隅顽抗的徐敬祥抓捕归案。几天后,荣河县召开了万人公审大会,在沿河一带的老百姓愤怒的声讨之后,徐敬祥被执行了枪决。         
按照当地的风俗,非正常死亡的人的灵柩是不能进村的,更何况徐敬祥是被人民政府所镇压。他的尸体被放在村外五谷神庙一旁,只能简单的收拾一下,装进一口薄棺。更令人叹息的是, 徐敬祥在逃亡之前,他的几个小老婆也早已树倒猢狲散,不知去向。两个子女也没有音信,只有不到十岁的小儿子,和原配夫人给他收敛尸体。善良的乡亲们,帮助徐家人草草的安葬了徐敬祥。

      时光如梭,岁月蹉跎。黄河岸畔,万里滩涂,五十里村庄,曾是徐敬祥让日本人闻风丧胆,如临大敌的战场;曾是他为中华民族独立而抵抗外寇的沃土。然而这位滩大王,他说什么也想不到,最后如此悲催凄凉的下场。在采访完徐全中老人和徐敬祥的儿子徐进义老人临别之际,徐进义木讷地说:解放后党和政府,还有村里的乡亲们并没有为难他和母亲,包括历次运动,也没有伤害过他们。但是,他娘俩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里的大事小事从不言语,更不愿意参与,总觉得低人一头,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替罪孽深重的丈夫、父亲赎点罪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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