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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米花,爆米花

 白羊文艺 2023-01-17 发布于辽宁




嘣米花,爆米花







    郭宏旺


黑乎乎的手掌中,持一根磨光溜溜的短铁棍儿,用力一别。嘭!一声巨响,一团白烟腾起,一片白花花的颗粒蛋子喷涌入铁丝网兜。
对,是,爆米花儿。
五六十岁的人们,对爆玉米花的记忆格外深。余温不散,印象挥之不去,时而忆起反而更觉珍贵。这几代人的童年里对零食的概念极为淡漠,毕竟他们并不一定真正意义上拥有过多少零食。因为,所谓零食,是生活中三餐之外的零嘴儿,数量可以不多,而天天可以吃到一点。这几代人的童年里多半儿没有这样的条件,连三餐都不一定充裕,不可能天天还有额外的零食待遇。如果一定要说有,也只能叫做“临食”,偶尔,临时有幸吃到的小吃食。
爆米花儿,就是这样一种“临食”。


儿时,村里常有来爆米花儿的小买卖人。
一架老式二八自行车驮来所有的工具,或者叫“家当”。找一宽畅地儿,放下家伙事儿。铁立架竖起,小炉子点起炭火,支好小小的木风箱和铁丝网袋。就坐等顾客前来。为客户加工各种爆米花,赚的是一点加工费。
爆一锅收几分钱,后来涨点儿,也就一两毛钱。不过有时候如果零钱实在不方便,从家里拿一枚鸡蛋付账也可以。爆米花得烧炭火,所以要是有的人家不缺炭,给拎出一两块小炭也可代替加工费。
爆米花的来了!
村民们一家传一家,很快炉摊儿边就围满了人。有的专门来爆米花,更多的是围观者,去是看红火的,村子里平时热闹少,比较冷清。今儿个这爆米花人的到来,几近成为全村的焦点热点。
有人端一碗玉茭子来了,爆玉米花。有人端半碗大米出来,我甚至还见过几次爆高粱米的。
爆米花的主要装备是一只长的铁设备。两头儿扣入铁架凹槽,其中一头儿有个可以转动的手柄,旁边安装一枚小小的压力表。中间是一个两头小中央鼓的铁葫芦,下头是炭火。加工的材料装葫芦里,放一勺白糖,更多人家是放几颗糖精。为甚么不人人都放白砂糖,那些年过来的人们都晓得,您懂得。几分钟的炙烧,葫芦转了数不清的圈儿,压力表数字终于上线,温度已足够。摘下熏得黑乎乎的铁葫芦,一脚踩头儿,一手用铁柄猛撬阀门,于是就有了前边的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嘭!
身边白云翻滚,脚下碎白的花儿纷纷,成了,成了!孩子们从刚刚捂着耳朵也被巨响震蒙的状态恢复过来,赶紧帮大人拾掇残余掉地上的那些白色的朵粒。



成了的人家从网里倒出米花,兴高采烈地端盆子回家,一路上一长溜儿的羡慕嫉妒眼神儿。端回家,大人先得预留出一部分,然后兄弟姐妹好几个得按份儿分开。分开后也不舍得多吃,好光景讲究个常流水嘛。
没爆的人家在排着队,大人的表情很急。守在旁边的孩子眼珠子都快挤出来了,只盼着爆米花的机器发点神力,少几分钟时间;只盼着爆米花师傅能神功附体,一分钟变化出好几锅子爆米花儿!
半前晌开始,大中午是高潮,半后响终于曲散人离,师傅收拾家当,撤摊儿了。得了的肯定是开心了,没得的,邻居家也会送一点,终了也算是得了。


据传爆米花儿起源于中国宋朝。
诗人范成大在他的《石湖集》中曾提到上元节吴中各地爆谷的风俗,并解释说:“炒糯谷以卜,谷名勃娄,北人号糯米花。”为什么把爆米花叫做“孛娄”呢?爆米花想是摹拟爆谷时的响声,因为当地的方言把打雷的声音叫做“孛辘”。
而英文里称之为:popcorn。谁言英文太无趣,就这个词而言,人家形、声、意均到位。pop,嘭嗙之声;corn,玉米。嘭嗙之后的爆玉米花呀。
爆米花的发明折射出中国饮食的丰富多彩,它有更深的含义,就是开创了一种食物的膨化加工方式,很是了不起。
这种加工方式使普通不和口的食品变为可口有特色的食品小吃。比如,玉米面窝头不能说好吃,煮玉米粒儿也谈不上味道好,而爆玉米花儿却受万千宠爱。千百年前的爆米花,应该是近现代各种五花八门膨化食品零食小吃的祖先。



如今,村子里走街串巷爆米花儿的买卖人应该是很少了,极少了。偶尔激动地见到一位,简直如同在欣赏“非遗”!
从小卖部、批发部,到大小超市的货架上,色香味俱全的各种米花儿让你眼花缭乱。
走村窜户爆米花儿的买卖人,彻底失去了竞争力。特别稀罕地见到一个,也是在市
场一隅,一边加工一边装袋儿,顾客们按需购买。此情景早已不是当年的原始与朴真。当然如今的便利也非当年之可比。
尘世上没有不会老去的事物,动物,人,习俗传统,日月星辰,就连光阴也是。多少类似于爆米花儿的风物,渐渐失去光泽,消失于漫长却不知不觉的俏无声息间。连伟人也言: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有旧物的消逝,便一定有新生者的迎头赶上,迅速替代,古来万物,摆脱不了的定律。
曾经望眼欲穿的爆米花儿,如今随处可得,大到沃尔玛,小到便利店。而且卖相或者叫品相,早已优化到惊艳。譬如,电影院里人头攒动,青春靓影,包装精致的
popcorn倍受青睐,似乎还不太容易被替代。
许多事物都是相对的。有纯粹的浪漫和理想主义者,就一定会有更加简捷实惠的实用主义者。商品的生产销售往往超前于,或至少紧跟群体的需求,他们不仅仅努力去满足群体显现的需求,更善于制造出更多“言之有理”的新需求,层出不穷,市场繁荣。空气炸锅,已从网上的链接进入购物篮,最终走进不少家庭的厨房。炸锅之炸,不读平声zha,而读去声zha。空气炸锅也足够神奇,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插电源加高温,也没有弄出多少动静儿,金黄灿烂的爆玉米花儿已成,醇香的味道弥漫开来。
我们必须仰慕技术,仰慕时代。我们没有理由拒绝现代给予的无数便利与享受,当然,我们也不必要彻底摒弃曾经那些个,让我们望眼欲穿、留下烙印的怦然心动。发呆,忆旧,收藏与珍视就足矣。
难忘爆米花儿。难忘那些嘭嗙作响的时刻。
2023.1.17

作者  郭宏旺  
山西大同左云县人
山西省作协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个人作品集《梦回十里河》《左云味道》
作品散见《中国乡村》《山西日报》《文化产业》《山西长城》《小品文选刊》《印象大同》《大同日报》《大同晚报》《大同文旅》《塞北文苑》《平城》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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