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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14年，沙州长史曹议金成为归义军节度使，结束了传承三代、持续六十余年的张议潮家族统治。虽然夺取节度使之位并非仁义，但曹议金成功扭转了归义军的颓势，洗刷了张承奉时期与甘州回鹘订立城下之盟的耻辱。 帮助曹议金取代张承奉的功臣之中，慕容归盈的影响力不容忽视。他担任瓜州刺史长达二十余年，为曹议金重振归义军立下汗马功劳；但他成为瓜州刺史，却是几十年后曹氏归义军衰亡之开端。 一、慕容归盈与曹议金慕容归盈为吐谷浑人，其先祖慕容吐谷浑，因与异母弟慕容廆冲突率部脱离鲜卑慕容部，迁徙到今甘肃、青海一带，之后吐谷浑成为族称。唐灭吐谷浑后，其部族四散，河西的瓜、沙二州（今甘肃酒泉瓜州县、敦煌市）也有吐谷浑人迁入。  榆林窟第12窟，慕容归盈家族窟 张氏归义军中后期，由于实力过大，唐朝朝廷忌之，刻意扶植周边各部族。因此，归义军境内吐谷浑、粟特、龙家、嗢末等部族势力迅速发展，甘州回鹘甚至已形成威胁。张承奉继任归义军节度使后，数次对回鹘用兵，慕容归盈在此过程中因军功升迁，于瓜州慕容氏部族中渐有威望，故而与曹议金同为张承奉倚重。 大致在张承奉自号天子，建立西汉金山国时，慕容归盈成为曹议金的姐夫。不久后，甘州回鹘击败张承奉，使之威望尽失，曹议金取得瓜、沙几大家族的支持夺取政权。作为新任节度使的姻亲，慕容归盈成为瓜州刺史。 归义军此时只剩瓜、沙两州，慕容归盈成为刺史，意味着归义军辖境近半归其管辖。曹议金为了在取代张氏的过程中维护稳定，不得以寻求慕容家族的支持，并给予回报。慕容归盈担任瓜州刺史一职长达二十余年，直至公元940年去世。  榆林窟第61窟，曹议金与其夫人回鹘公主供养像 在这二十余年里，慕容归盈作为刺史，也可与节度使分别遣使到中原朝贡，而中原王朝往往也直接赐印给刺史。瓜州虽然仍属归义军治下，却逐渐取得半独立地位。曹议金深知慕容归盈实力过大，但又无力控制，只能以进一步的联姻作为拉拢。然而，联姻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瓜州的独立，却使慕容家族介入曹氏家族内部纷争。 二、慕容氏与瓜、沙二州之争前面说到，慕容家族在瓜州壮大后不断介入曹氏内部争斗。慕容归盈死时，时任节度使曹议金次子曹元深为控制瓜州，任命弟弟曹元忠为瓜州刺史，以加强对瓜州的控制。  莫高窟第100窟，曹议金、曹元德父子及侍从供养像 曹元忠将长女嫁给慕容家族，又一次实现两家联姻，以顺利执掌瓜州政事。然而曹元深死后，曹元忠继任，作为节度使，他与儿子曹延禄以各种措施限制慕容家族，在瓜州任用自己的亲信，又在瓜州辖境内设立新军镇以牵制本地势力。 然而，曹元忠在继承人方面遇到了两难，使得家族内争权夺利，给慕容氏可乘之机。曹氏归义军节度使以兄终弟及的方式继承，曹议金死后，其三个儿子元德、元深、元忠先后执政。按惯例，元忠死后应由长兄之子曹延恭继承，然而曹元忠偏向自己儿子曹延禄。  曹氏归义军世系图 为了给儿子铺路，曹元忠把侄子曹延恭打发到瓜州任防御使、团练使，以远离归义军的政治军事中心，却不料他与慕容家族联合起来。曹延恭娶了慕容氏女，得到瓜州的支持，最终在公元974年，曹元忠无奈遵从惯例，死前传位于侄。 尽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夺得节度使之位，曹延恭在执政两年后即病逝，曹延禄上台，继续压制慕容家族，派亲弟曹延瑞坐镇瓜州。至此，瓜、沙二州之间的派系斗争被激化，曹元忠、曹延禄父子压制瓜州，曹延禄又通过迎娶于阗王尉迟达磨的公主取得外援；而瓜州慕容氏支持曹延恭，又扶持其子曹宗寿推翻曹延禄兄弟。  榆林窟第19窟，曹元忠供养像 曹氏归义军内部倾轧，与兄终弟及的继承方式不无关系，可是嫡长子继承制容易产生幼主，不适应唐末五代的动荡局面。曹元忠死后，延恭与延禄这对堂兄弟的矛盾，就是两种继承法的矛盾。瓜州慕容家族与曹氏联姻，积极介入政治，使曹氏内部矛盾更发不可收拾。 三、曹宗寿兵变及其影响公元1002年，曹宗寿发动兵变，联合内外各方势力包围节度使宅第，曹延禄、曹延瑞兄弟被害。据《宋会要》记载，节度使曹延禄联合胞弟瓜州防御使曹延瑞欲加害曹宗寿，被后者察觉，逃往瓜州，随后二州军民哗变，与外部援军推翻延禄、延瑞兄弟。而曹宗寿曾与瓜州氾氏联姻。显然，兵变以瓜州势力为主，慕容氏、氾氏极可能是其中主力。 与一百多年前的张淮深被害相同，此次兵变也对归义军产生了极其不利的影响。早在曹元忠时期，归义军仅存的二州之地也被回鹘渗透。在沙州城和军镇以外的偏远郊外，逐渐形成沙州回鹘这个新部族，他们加入曹宗寿的兵变队伍，趁虚而入，将沙州变成囊中之物。  莫高窟第409窟，回鹘王供养像 此后，归义军节度使向宋、辽朝贡，常以沙州回鹘之名，曹宗寿名义上是归义军与回鹘两个政权的共主，实则难以有所作为。而瓜州的半独立地位，在曹宗寿兵变上台后也不复存在，瓜州再未单独向宋辽朝贡。两州之间的派系斗争，最终落得两败俱伤。 兵变之后的归义军，由于史料缺乏，存在感也不强，仅能确定在曹宗寿去世后，其子曹贤顺为节度使。公元1030年，彼时甘州回鹘已亡于党项，瓜州王归降李元昊，有学者推测瓜州王可能就是被回鹘逼走的末代节度使曹贤顺。六年后，李元昊征服瓜、沙、肃三州，关于此事，未见有关归义军的任何记载。  电影《敦煌》中的末代归义军节度使 综上，归义军之衰亡，固然与甘州回鹘的侵扰与渗透有关，但很大程度上是自身派系斗争所致。慕容归盈及其家族发挥的角色，则是推动了瓜州派系之形成，加剧了归义军曹氏家族之分裂，使曹氏终究步了张氏的后尘。 参考文献荣新江：《归义军史研究——唐宋时代敦煌历史考索》，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 郭锋：《略论慕容归盈出任归义军瓜州刺史前的身世》，《敦煌研究》，1991年第4期。 郭锋：《慕容归盈与瓜沙曹氏》，《敦煌学辑刊》，1989年第1期。 程嘉静：《唐末五代宋初慕容家族对玉门地区的管控——以敦煌文献和壁画为中心》，《敦煌学辑刊》，2020年第2期。 杜海：《敦煌曹氏归义军时期的“瓜、沙之争”》，《敦煌学辑刊》，2018年第2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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