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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祸福“咫尺”,生死“隔壁”(下)

 少读红楼 2023-02-02 发布于上海
上一篇拙文(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生死“隔壁”》 1)对危险“隔壁”一一雍正统治下的清朝皇家作了初步探讨,本篇拙文将在上一篇基础上,对此进行深入挖掘。
1、血缘上的“隔壁”一一皇子之间
第二回,贾雨村谈及甄宝玉关于女儿的奇言奇语,脂批指出:“以自古未闻之奇语,故写成自古未有之奇文。此是一部书中大调侃寓意处,盖作者实因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故撰此闺阁庭帏之传。”由此可知《红楼梦》的悲剧之源是血缘上的“隔壁”一一兄弟之间的自相残杀,对皇家而言,就是正统与非正统的皇位争夺。
因此,作者除了假借为“使闺阁昭传”,还不得不通过“写假则知真”(脂批)的贾家,暗写曹家内部兄弟阋墙,但更主要当然是为了暗讽雍正为夺皇位不择手段,“相煎何太急”,
文本“写假则知真”,而甄士隐名费,脂批指出,费即废也,而甄士隐是“托言将真事隐去也”。脂批暗示,在作者不得不隐去的真事中,既有曹家的真家事,又有与“废”太子胤礽有关的皇家真事。
因此,文本第一回就写了甄家一段小繁荣之后遭葫芦庙之火而大败落,甄士隐家败落,也是甄“废”家败落,因此,不仅仅只是曹家败落,也是皇家“废”太子一支败落。葫芦庙烧毁甄“废”家,其实也隐喻胤礽和雍正之间的恩怨情仇,即文本中的正统和非正统之争,这就是文本中有“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之句的原因所在。
惨烈的正统与非正统之争,最终造成王朝终结[注1]。当然,这一切主要应归咎于无所不用其极的非正统一方,正如第三十八回宝钗所作的《螃蟹咏》,“螃蟹”一方横行无忌,虽然侥幸阴谋得逞,一时风光无限,但最终“于今落釜成何益”。”因此,贾府之中,贾环和贾宝玉之间的明争暗斗、贾赦和贾政之间面和心不和、贾珍和贾琏在尤二姐和尤三妹房内,而两马在马厩里缠斗,等等,其实主要就是意在暗写雍正、胤礽兄弟之间的复杂关系。
文本假借“意在“使闺阁昭传”,第四十三回,脂批又指出“一部书全是老婆舌头,全是讽刺世事,反面春秋也。所谓痴子弟正照风月鉴,若单看了家常老婆舌头,岂非痴子弟乎?”,因此,邢夫人和王夫人、王夫人和赵姨娘、邢夫人以及王夫人和凤姐之间的勾心斗角,其实也等同于贾政与贾赦、贾宝玉与贾环和贾琏等之间的兄弟之争。
不论是宁国府还是荣国府,最后殊途同归“好事终”,其根源在于非正统的雍正从一众兄弟中杀出一条血路,夺位成功,即脂批所谓“深意他人不解”的“箕裘颓堕皆从敬”。
2、危险的“隔壁”一一大观园和宁国府
贾府中还有一个"极险”的"隔壁”关系,即荣国府的大观园和宁国府。“园基乃一部之主”(脂批)的大观园,虽然属于荣国府,但其中的一部分却属于宁国府花园会芳园。
脂砚斋“深知拟书底里”,她明确指出,文本之第一正人宝玉是“作者自寓”,因此,宝玉所在的荣国府,在一定意义上就是艺术再现作者的家族史,这也可从很多脂批中得到印证。如“有是事、有是语”、“非经过者如何写得出”、“作者犹记得……乎?”、“……宁不恸杀?宁不悲乎?”等等。
大观园作为文本的主舞台,是荣国府的一部分,从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探春痛心疾首大骂窝里斗自抄自家,并提及甄家被抄之事开始,一直到第七十七回晴雯、四儿、芳官和司棋被撵,王夫人满屋搜捡宝玉之物,脂砚斋在此作一条长批,其中提到:“此亦是余旧日目睹亲闻,作者身历之现成文字,非搜造而成者”。因此,写查抄大观园,也是写曹家内部主子和主子、主子和奴才、奴才和奴才一一这些血缘或人际关系上的“隔壁”之间的明争暗斗。
但是,如果仅止于此,那就不是“一声也而两歌,一手也而二牍”(戚寥生序)的《红楼梦》文字。脂砚斋在同一条长批中指出:“想遭冷落之大族儿子见此,虽事有各殊,然其情理似亦有默契于心者焉。此一段不独批此,真从抄检大观园及贾母对月兴尽生悲,皆可附者也。”《红楼梦》“多作心传神会之文”,因此,可以意会到大观园不仅仅只是艺术再现曹家,而是另有深意,而其中的深意与作者家族之外的“甄士隐”有关。
在红楼一梦中,荣国府侧重于艺术再现曹家,与此同时,通过天才出神入化、神鬼莫测的生花妙笔,暗喻皇家;和荣国府同为“八公”级别的宁国府侧重于假托简约版的皇家,附带配合演绎曹家[注2]。
也正是因为荣国府侧重于艺术再现曹家,与此同时,通过天才出神入化、神鬼莫测的生花妙笔,暗喻皇家,荣国府的大观园,作为梦幻文本的中心舞台,其中的一部分必须来自于侧重假托简约版皇家之宁国府的花园会芳园。
其实,荣国府的大观园作为梦幻文本的主舞台,在桃红柳绿、莺歌燕舞之下,并非真正岁月静好,其中也隐藏着正统和非正统之争。第十七回,贾宝玉试才题大观园,在宝玉题“蓼汀花溆”之前,众清客分别拟了“武陵源”和“秦人旧舍”两个名称。“武陵源”和“秦人旧舍”大有深意,对“武陵源”三个字,贾政笑道:“又落实了……”对“秦人旧舍”四个字,宝玉道:“这越发过露了,'秦人旧舍’说避乱之意……”第六十三回,袭人占得桃花花名签,诗题又是“武陵别景”,其中“桃红又是一年春”,来自宋朝谢枋得的《庆全庵桃花》,文本引用这一句,意在上一句“寻得桃源好避秦”。大观园的深意已经非常明显了,即包含着"蓼汀花溆”的大观园是作者精心设置的避“秦”之乱的人间“太虚幻境”。秦可卿之“秦”隐喻胤礽之“清”,在文本中是正统的象征,“避秦之乱”,即避以雍正为代表的非正统清。因此,大观园具正统象征之意涵[注3]。
查抄大观园直接导致晴雯抱屈夭亡,宝玉痛心不已,撰写了满纸血泪的《芙蓉诔》。晴雯只不过是一个“心比天高,命为下贱”的俏丫头,但《芙蓉诔》里却用了贾谊、鲧、吕安、石崇等政治受难者之典,脂批云:“晴有林风”,而《芙蓉诔》“虽诔晴雯,而又实诔黛玉也”,也是有力的例证,因为与文本之第一正人贾宝玉并列为“通部之主”(第一回脂批)的黛玉,在文本中暗藏着极其独特、极为重要的寓意,她神奇的前世今生隐喻了比托于文本中的正统之象征、“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第七回脂批)、隐指废太子胤礽的秦可卿的跌宕起伏、盛极而衰直至消亡的正统之“九十春光”;她浸泡在泪海中的今生,隐喻的则是正统之残影[注4]。
通部书其实就是描述玉兄与十二钗在以荣国府的大观园为中心的舞台上,历尽风月波澜,最终抵达太虚幻境的曲折历程,这一艰辛历程寓言了比托于秦可卿的“九十春光"(脂批)。秦可卿真正是“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文本中,秦可卿、警幻仙子和义忠亲王老千岁本质上是同一人,只是在文本中分饰不同角色,分工合作,各具其用;太虚幻境是建构在胤礽的悲剧之上、又超越了悲剧的寓言之境,意在“道济天下之溺”,太虚幻境归根结底也是因胤礽而有[注5]。大观园“系玉兄与十二钗之太虚幻境”(第十六回脂批),当然与隐指胤礽的秦可卿大有关系,是比托于太虚幻境的又一个幻境。
因此,荣国府的大观园在宁国府的“隔壁”,如梦似幻,美好而脆弱,就像胤礽离皇权很近,也离悲剧不远。
注1、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11-13《贾家一一既是曹家,又是皇家》
注2、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1《秦可卿就是废太子胤礽》
注3、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15《大观园一一正统之象征》
注4、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30一37黛玉部分
注5、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7《秦可卿和警幻是同一人吗?》 14《太虚幻境,“四字可思”》
附注:既然贾府既是曹家又是皇家,那么,为何书中在贾府之上还有皇上、太上皇?有以下几个原因:1、文本表面上对当朝皇帝总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让本书看似丝毫不敢“唐突朝廷之上”(脂批凡例),是为了“瞒人也”,避免“文字狱”;2、作者创作本书的目的之一就是艺术再现自身家史,而曹家兴衰成败与朝廷密切相关;3、有了太上皇、皇上和朝廷,风月宝鉴正面的贾家故事发展,才能更符合文学逻辑,同时才会有元春被封为贤德妃,贾家进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世,从而全景式展现从兴盛到衰亡的全过程,以此寓言“九十春光“;4、皇上即天子,作者又可以巧妙地以此为道具,自己代行天意,对文本中的人物作终极评判,其实也就是对所隐指的相应历史的评判。
作者:郭进行,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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